芙萝拉靠在伊莉雅怀里,呼吸和心跳都不算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伊莉雅衣袖,像是昨晚冻得太久的小动物,本能地想找个温度依靠,又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慌张地松开。
伊莉雅缓缓退开一点距离,让芙萝拉能呼吸,却没有完全放手。
“而且今天……你需要休息。”
声音轻得像雪融——柔软,却不容反驳。
芙萝拉眼睫一颤,皱着眉小声抗议:“……我不需要休息。我现在好得多了。”
“你昨晚晕倒在森林里,”伊莉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可忽视的力度,“你现在连站久一点都会头晕。”
芙萝拉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在坐起时因身体的虚弱晃了一下,视线轻飘飘地闪白。
伊莉雅立刻扶住她肩膀。
“看见了吗?”
语调柔和,却像温柔的锁链。
芙萝拉咬住唇,烦躁地偏开视线:“……我只是没吃早饭。”
伊莉雅看着她那点蹭蹭往外冒的倔强,眼神像是被轻轻触动了一瞬。
她沉默片刻,然后忽然伸手替芙萝拉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动作很轻,很慢。
“我知道禁足让你难受。”
“所以今天……我陪着你。”
芙萝拉怔住了。
“……陪我?”
伊莉雅神色很自然:“你喜欢安静还是散步?还是……想做别的?”
芙萝拉一瞬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原以为惩罚后会遭遇更严厉的审视或背对背的冷处理,但眼前的伊莉雅清晨般安静,语气像是在哄情绪不好的孩子。
芙萝拉半晌没说话,只觉得耳尖有点热:“我……不需要你陪。”
“嗯。”伊莉雅轻轻点头。
“那你希望谁陪?莱娜?”
芙萝拉语塞。
伊莉雅目光落在她脸上,静静地看了两秒:“不想一个人,对吗?”
芙萝拉倏地握住被子,像被看穿一样:“我、我不是那意思……!”
伊莉雅轻轻叹息:“你的眼睛会告诉我你在害怕。”
芙萝拉整个人都僵住。
她低下头,长发落在脸侧,遮住了神情:“……昨晚那种情况,换谁都……会害怕……”
“我知道。”
伊莉雅的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所以我不会让你在禁足期间一个人关着。”
她顿了顿。
“我陪你。”
芙萝拉心底像被轻轻戳了一下,软得很奇怪。
“你……”
她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你的政务呢?”
伊莉雅淡淡道:“我昨天也在处理……你只是没有醒。”
“……”
她忽然意识到昨晚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奔来的身影”,胸口又开始发紧。
伊莉雅站起身,伸手示意:“起来吧。既然你说不想睡,那至少……换个地方呼吸空气。”
芙萝拉愣了一下:“你要带我出去?”
伊莉雅“嗯”了一声。
“带着你出去,我也能安心。”
她说得太自然,就像这些从来不是惩罚,而是照顾。
芙萝拉犹豫了很久才伸手让伊莉雅扶她起身。
脚一落地,虚弱感立刻从脚踝窜到小腿,她咬着牙稳住身体,假装毫无异样。
伊莉雅当然看见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扶着她,动作安静得让人不知该推开还是依赖。
“……我自己走。”芙萝拉小声嘀咕。
“好。”
可伊莉雅依旧放缓步伐,始终在她一臂的范围内。
像是怕她再倒下。
房门轻轻在身后关上,像隔断了整个昨天的混乱。
走廊静得出奇。
每一步落下去,都轻得没有声响。
芙萝拉本以为禁足意味着被丢在房间里一个人发霉,没想到伊莉雅竟会亲自带她出来。
她下意识保持着一点距离,像防备附近的空气都会困住她。
“如果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伊莉雅步伐不疾不徐,语气像温热的泉水慢慢流过耳际。
“你现在不适合逞强。”
芙萝拉抿唇:“我没有逞强。”
“你有。”
“……我没有。”
“你走路的速度告诉我你有。”
芙萝拉脚步顿了一下,僵硬地加快半步:“我只是、只是……平常走得就慢。”
伊莉雅看着她那点强撑,看似什么也没说,眉眼却软了一瞬。
像是心被轻轻揪了一下。
他们继续往前走。
走廊的天花板极高,挂着一排排银白色的魔石吊灯,即便白昼也亮着淡淡的光。
芙萝拉以前从没走过这么安静、这么压迫感强的地方。
这里不像家、也不像监牢,却比两者都更像一件随时可能将她吞下去的巨大器皿。
她试图分散注意力:“……这些画,是你的家族的?”
伊莉雅看向墙上的肖像画,声音淡淡:“是历代魔王的侧影画。”
“那你的是哪幅?”
伊莉雅指向最末尾的一幅。
那是一个蓝发银眸的少女,侧身站在无尽黑海边,神情冷,却锋芒藏得很好。
应该是伊莉雅还更年轻的时候的画像吧。
但那张脸让芙萝拉心里有点微妙的刺痛。
“莫名觉得像你刚刚的表情。”
芙萝拉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僵住了,“……我是说……你看起来……挺冷的。”
伊莉雅微微侧头看她:“刚刚?”
“你生气的时候……”芙萝拉小声补充。
伊莉雅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半晌,伊莉雅才轻声开口:“我并不喜欢对你生气。”
芙萝拉心口像被谁轻碰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那你可以不要对我生气啊……”
“你也可以不要把自己丢在森林里。”
芙萝拉:“……”
又没说过她。
她恼怒地皱眉,压低声音嘟囔:“我又不是想被你捡回来。”
“但你被我捡回来了。”伊莉雅语气平稳。
“而且再晚一步,你可能醒不过来。”
芙萝拉沉默。
可她嘴角却紧紧抿着,显然还有点不服。
两人经过转角时,两名侍卫正在交谈。
但声音……已经落在了芙萝拉耳里。
“昨晚殿下晕倒的时候——”
“嘘!别乱说!”
“可陛下真的抱着——”
他们看到芙萝拉和伊莉雅赶紧停口行礼。
芙萝拉脚步一个趔趄,被伊莉雅扶住的手臂瞬间僵硬:“你、你叫他们别说这种话啊!”
然而伊莉雅淡定得过分:“他们说的是事实。”
“但听起来很羞耻!!”
“你不喜欢?”
“……废话!”
“那下一次我可以让他们闭嘴。”
芙萝拉怔住:“……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自然?!”
“因为你昨晚确实被我抱着回来的。”
伊莉雅目光不移:“我不准你再倒在雪地里。”
芙萝拉耳朵红了,红得像刚滴进去热水的葡萄。她紧紧抓着衣袖,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