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赛亚神父，你可得帮我做主啊，那项链是我老婆临死前留给我的纪念品，没了它我会活不下去的。”铁匠苦苦哀求道，语气之真挚让男孩脸上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
“无需担忧，女神会福泽每一个蒙受不幸之人，若情况属实，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回项链。”
以赛亚来到男孩面前蹲下来，原本高大的身形与他落到了同一水平线。
见他感到害怕，以赛亚露出个和煦的表情，说：“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有没有偷窃就好。”
“我，我没有……”
“真的吗？如果我现在使用女神的力量，可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你最好考虑考虑。”
以赛亚在村庄的名声很大，一方面因为他是神职人员，另一方面则是他拥有的女神之力曾帮助过不少人。
男孩显然也知道这点，他支支吾吾的，生怕真像以赛亚说的那样能分辨出谎言。
心中衡量再三，他最终还是松了口。
“对不起……我撒谎了……”
此话一出，周围村民包括铁匠在内，如针一般的视线通通刺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当着神父的面，说不定铁匠直接就动手了。
以赛亚伸出手，吓得男孩以为要挨打了，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
但以赛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罗兰也是个好贵族，我相信她会给你个公正的结果。”
说完，以赛亚站起身来，将主导权还给罗兰。
“我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罗兰小姐，如果有事可以到教堂来找我。”
他离开后，村民立刻变得群情激奋，势要声讨失去保护的偷窃者。
罗兰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群家伙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冷声说道：“格雷姆。”
骑士会意，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出鞘的声音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当着我这个领主的面私自动刑，我不介意让你们明白践踏规则的后果。”
这群刁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精心训练的骑士，更别提格雷姆还拿着剑，一挑十都不是问题。
碍于罗兰施压，村民们只好压下情绪，老老实实待在旁边看热闹。
但铁匠显然很不甘心，他大骂道：“我老婆的项链被这小畜生偷了，您难道就要这样放过他吗？！”
“既然事实如此，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但我要的不只是结果正义，还有过程。”
罗兰来到男孩面前，询问他这么做的理由：“你为什么要偷他的东西？”
“我…我不是故意的……丽娜妈妈生了好重的病，我想买药，但是买不起……”
“买药？所以你就选择偷别人的东西么？”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但是我真的很想帮帮丽娜。”
铁匠毫不客气地痛骂道：“话说的那么好听，到头来不还是为了逞强！虚伪！”
这家伙的嗓门大得跟头犀牛似的。
罗兰给了格雷姆一个眼神，他当即上前将铁匠隔开。
“善良是好品德，但不代表你可以借此做坏事。至少在给出最终结果前，我还要再问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把那些东西都卖了？”
“没有……贾斯伯商人还有好几天才来，所以我把东西都藏在了后院下面。”
“那好，只要你把东西还回去，我可以酌情处理这场案件，如果不还，我就要按村民们说的那样惩罚你。”
一想到要被扒光衣服绑在荆棘十字架上整天整夜，男孩被吓得脸色惨白。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归还赃物，因为这是帮助丽娜的希望。
见他如此执着，罗兰给出了平替方案：“我到时候让以赛亚替丽娜的母亲治病，你把东西还回去，这样可以了吗？”
男孩原本怯懦的眼神立刻放出勇敢的光芒，就连说话也不结巴了：“如果您真的说到做到，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拿过来！”
罗兰点点头，“去吧。”
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她又将目光放到铁匠与周围的村民上，平静地开口：“你们觉得我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很不公平？”
无人敢回应，就连铁匠也因为脖子前的剑鞘不敢说话。
可罗兰像是能看穿心灵般知晓了他们心中的答案，无论是不满的神情还是各种小动作，都足以说明他们对这番大发慈悲的做法不买账。
毕竟偷窃行为在村子里几乎属于最严重的罪行之一，谁敢踩这条红线，哪怕被打死都没人会反对。
“当你们还在满脑子想着该怎么折磨偷盗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你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不跟你们讲大道理，因为我知道你们不听，但只要这个地方还归我管，你们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做错事，我不会直接把人吊死，但如果是蓄意报复，我会用最残酷的刑法惩治你们。”
“我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针对任何人，老实本分过你们自己的生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完最后的话，罗兰不再多嘴。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这番态度看似霸道，但假如哪天类似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到时候感激罗兰还来不及呢。
过了没多久，那男孩带着农具回来了，口袋里还揣着铁匠妻子的项链，他把东西都还回去，然后老实巴交地看着罗兰，希望对方会兑现诺言。
“我说到做到，但在那之前，我还要下达对你的处罚，你叫什么？”
“朱利安，小姐，我叫朱利安。”
“朱利安，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要你在这家铁匠铺打下手，听从铁匠的所有合理要求，直到取得他的原谅为止。”
罗兰又看向铁匠，重新拿回项链的他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暴戾，但还是相当不情愿。
对付这样固步自封的愚民，用一种东西的效果最好，那就是他们的信仰，而这个世界的人民普遍信仰着希望女神。
“铁匠，你的名字是什么？”
“卢卡斯。”
“光明教会的教义里有这样一段话——女神不忍再见世间百般疾苦，于是派来神使，降下无尽的奶蜜，可凡人却为争夺食物而厮杀。假如你发自真心信仰希望女神，你认为祂会做出何种选择？是收回奶蜜，还是命令神使惩罚凡人？”
卢卡斯的喉结动了动，犹犹豫豫地给出答案：“祂……会原谅无知的人，给他们一次再造之恩。”
“既然你明白，那么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哪怕只是为了心中的信仰，你也必须有一颗宽容的心，好好想想我父亲曾经是怎么宽待你们的。”
“塞巴斯，格雷姆，我们走吧。”
凝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塞巴斯仿佛看到了又一轮太阳的升起。
她不像她的父亲那般过分宽容与执着，反而具备领主应有的威严、仁慈与智慧。
或许……她会做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