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停下来后,以赛亚依照绅士礼仪让罗兰先下车,罗兰却不遵循纲常伦理,非常不雅地从车上跳下来。
下了车,看到面前的场景,她终于完全回想起过去。
“原野镇的名字,就来自于你眼前的景象。”跟在后方的以赛亚解释道。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尽收眼底,最远处的丘陵上满是金与红的枝叶,一条小溪蜿蜿蜒蜒,从看不到来路的方向经过,又慢悠悠地流向远方,最终被半米多高的杂草遮住了身形。
秋末微风吹拂,既吹起了罗兰背后的银白长发,也吹得脚下草原窸窸窣窣,仿佛贪玩的孩童们临近夜晚还在追逐打闹。
罗兰向前走几步,拨开草丛,几朵雏菊花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中轻轻摇曳,白色花瓣完全张开,露出其金黄的内在,它们像是怕被人找到一样躲在高大的杂草丛中,看起来纤细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就好像……弥娅。
小心翼翼避开面前的雏菊接着走下去,更多雏菊从隐匿中显现,它们明明看不见彼此,却又生活得如此紧邻,明明心意无法被知晓,却又执着于默默无闻的守护。
当罗兰完全穿过杂草时,视线豁然开朗,原本高大的草丛仿佛被剪断了根部,一朵朵白色的花儿从泥土中冒头,它们触碰彼此,永不分离。位于花田中央还生长着一棵大树,枯黄的落叶被风吹落,其中还有几片压在罗兰头顶。
以赛亚说:“在某些地区,雏菊被称作太阳神的拇指印,传说它是太阳遗落人间的碎片。”
罗兰求真务实地回答:“一朵花而已。”
“但人就是这么浪漫的生物,会赋予某些事物原本不存在的含义,然后拿来自娱自乐,至少对于吟游诗人来说,它们是有意义的。”
“那他们怎么不多宣传宣传艾德蒙公爵到底养了多少个情人?”
以赛亚被逗笑了,“大概是怕被某位象征秘密的神明扔进地牢吧。”
“哪位神?”罗兰追问。
“永夜牧者,祂掌管着无尽黑夜与永恒秘密,是与希望女神截然相反的存在,而信奉祂的势力被称作永夜会。”
“我想知道还有哪些神明,你能告诉我吗?”
“那就有些偏离今天的主题了,等到时候我再送你本书吧,上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虽然没得到更多信息,但好歹后面能知道,所以罗兰没有过多追问。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罗德的遗物。”
罗兰跟在以赛亚后面,两人来到那棵树下。
“就在下面,挖开就能看见了。”
一听要挖土,罗兰立马就不乐意了,刚打算用魔力弹砸开地面,结果被以赛亚阻止下来。
“停停停,我自己来吧。”
以赛亚独自挖掘起泥土,好在下面的东西并没有藏得很深,没过多久就被挖出来了。
是个木盒子,上面还沾着泥土。
“你要不猜猜里面是什么?”
“不猜,直接打开我就知道了。”
“哎,没有幽默细胞。”
“你送我一百晶磅我就猜。”
“那你猜错了还我一百五十晶磅。”
“不还。”
“小气鬼。”
以赛亚打开木盒,放在里面的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他低下头,缅怀起过去:“还记得刚来到男爵领的时候,罗德就带着这个木剑跑到教堂来跟我说‘和我一起去讨伐魔王吧!勇者小队需要你这样心地善良的牧师加入。’”
“当时我就纳闷,怎么有人会觉得魔王还活着,这世上早就不需要勇者小队了,现在来看,我当时要是答应了罗德的请求,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的语气带着自责,很显然罗德的死让他耿耿于怀,并且将死因归咎于自身。
可罗兰知道以赛亚什么都没做错,他有身为神父的职责,不可能真的放弃责任去陪罗德演戏。
“没人会怪你,也没人能怪你。”
“但我谴责我自己。”意识到话题有些偏了,以赛亚拿起盒中的木剑递给罗兰,“要拿起来试试吗?”
罗兰接过剑,比自己想象中要沉,里面应该是实心的,耍起来有点难,不过会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拿着这把剑就什么都不怕了一样。
“我觉得应该可以用这把剑把人砸晕。”
“剑不是拿来砸人的,要不然被哪位骑士看到了说不定要向你发起决斗。”
“那我用魔法算不算犯规?”
“如果是在领地内决斗,规矩都由你说了算。”
将木剑摊放于两手间,罗兰陷入沉思当中。
倘若她自己也陷入类似的境地,必须在弥娅与他者作出抉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自己真的能舍弃弥娅吗?
哪怕除去依赖弥娅才能变强的系统,罗兰也觉得不应该作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行为。
既然选择收养弥娅,那就要对她的未来负责,至少在她有能力独自生活下去前都要陪着她。
再抬起头看看周围的花田,罗兰总觉得这地方似乎有些单调,只有雏菊生长,难道不会太孤单了吗?
“你在想什么?”以赛亚问。
“我在想…要不要去买点种子。”
“那就买矢车菊吧,冬天也能养,只要扔下种子,来年春天就能开花。”
“矢车菊吗?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除了这件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啊……那只能是查明魔族复苏的真相了吧,只要能弄清事实,把问题处理了,艾德蒙再霸道也不能无视这么大的功绩。”
“但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以赛亚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我这边倒是有个好委托,要是完成的话就能拿到一位大魔法师的手记,以你的天赋,肯定能钻研透彻那本书,而且与委托人打好关系有利于你接下来的行动。”
“委托?你想让我去当冒险者?”
“你不愿意吗?”
如果委托结果真有以赛亚说的那么好,那罗兰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但她并不能肯定事实如何,而且一旦接下委托,她直到完成委托前都不能和弥娅再见面,到时候可就要浪费一大笔母爱值了。
罗兰问:“能不能让我和委托人见见面?”
“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时间联系对方。”
“委托人是谁?”
“韦斯特伍德子爵的女儿,也是原野镇未来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