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协会的图书室总是弥漫着陈旧纸张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蒂亚坐在靠窗的橡木桌前，指尖划过泛黄的羊皮卷。
上面用古精灵语书写的符文在她眼中渐渐清晰，像沉睡的星辰缓缓亮起。
“这里……是‘生命之树’的祷词。”
她低声呢喃，指尖在“永恒”这个词语上停顿。
自从开始协助克劳恩整理古籍，那些曾经陌生的字符就像被唤醒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渐渐拼凑出完整的意义。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克劳恩穿着绣着星芒纹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试管。
“有新发现？”
他的声音比初见时温和了些，刀疤在晨光里显得不那么狰狞。
蒂亚点头，将羊皮卷推向他：
“这段文字记载着古代精灵的血脉觉醒仪式，似乎与生命力有关。”
克劳恩的目光落在她指尖停留的位置，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恢复平静：
“很好。接下来你专注解读这些文献就好，实验那边我自己来。”
他顿了顿，从托盘里拿起消毒过的针管。
“今天的样本。”
蒂亚熟练地卷起袖子，露出苍白却纤细的手臂。
针尖刺破皮肤时，她只是微微蹙眉，看着淡金色的血液顺着针管缓缓上升。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
每周三次，克劳恩会取走她的血液样本，说是研究精灵血脉与古魔法的联系。
“克劳恩先生，精灵的血……很特殊吗？”
她忍不住问，指尖轻轻按住针孔，那里很快凝结出细小的血珠。
克劳恩将血液注入特制的水晶瓶，瓶身立刻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很特殊。”
他含糊地应了句，转身走向实验室。
“下午我会让人送新的文献过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蒂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已经留下了几个浅浅的针孔。
她总觉得克劳恩的研究不止解读古籍那么简单，可每次问起，他都只用“与生命魔法相关”来搪塞。
公寓窗外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灰褐色的泥土，偶尔有嫩芽从墙角探出头来。
蒂亚正跪在地毯上，双手扶着暮雪的腰，教她练习爬行。
小家伙穿着鹅黄色的连体衣，像只圆滚滚的小鸭子，胖乎乎的手掌在地毯上摸索着，膝盖蹭得绒毛倒竖。
她往前挪了半寸，就摇摇晃晃地趴下，小脑袋在地毯上蹭来蹭去，发出咯咯的笑声。
“加油呀，暮雪。”
蒂亚的声音又轻又软，指尖在她后背轻轻推了推。
“再往前一点就够到小熊了。”
不远处的沙发上，伊芙琳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新买的蕾丝袜上绣着精致的蔷薇花。
她今天穿了件粉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缀着珍珠，本是想找蒂亚请教魔法考试的要点，却被这“育儿现场”绊住了脚步。
“蒂亚姐姐，你都快成专业奶妈了。”
她撇撇嘴，却忍不住盯着暮雪的小屁股看。
那圆滚滚的样子，确实有点可爱。
话音刚落，原本慢吞吞的暮雪忽然浑身一僵。
她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越过蒂亚的肩膀，看到了沙发上的伊芙琳，小嘴瞬间瘪起。
下一秒就手脚并用地往前扑，像只受惊的小奶猫，结结实实地撞进蒂亚怀里。
“呀，这是怎么了？”
蒂亚被她扑得往后仰了仰，连忙抱住这团软乎乎的小身子，指尖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伊芙琳姐姐又不会欺负你。”
小家伙却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连哭声都带着委屈的鼻音，仿佛刚才是谁凶了她似的。
蒂亚无奈地笑了，眼角的弧度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给深褐色的长发镀上一层金边，垂在脸颊的发丝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双淡绿色的眼瞳里盛着化不开的暖意。
伊芙琳看得有些呆了，手里的魔法书“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怎么了？”
蒂亚抬头看她，指尖还在暮雪背上轻轻画着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
伊芙琳慌忙捡起书，脸颊有点发烫。
“就是觉得……蒂亚姐姐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蒂亚的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被女孩子这么直白地夸奖，还是第一次。
她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指尖捏了捏暮雪的衣角：
“别取笑我了。”
“我才没取笑！”
伊芙琳从沙发上跳下来，拎起脚边的两个布袋。
“你看，我给你带了春天的衣服！还有这个，是给小坏蛋……啊不，是给暮雪的。”
她把袋子里的衣服倒在沙发上，淡紫色的丝绸连衣裙上绣着银线花纹，袖口缀着轻盈的蕾丝。
给暮雪的则是几件鹅黄色的小外套，还有一个会唱摇篮曲的布偶熊。
“谢谢你，伊芙琳。”
蒂亚摸了摸那件丝绸裙子，触感柔软得像云朵。
“你总是这么费心。”
“应该的嘛。”
伊芙琳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头发。
“你看窗外，雪都化了，马上就要开春了。”
蒂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墙角的积雪确实只剩下薄薄一层，露出的泥土里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草芽。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抱着刚出生的暮雪。
蜷缩在漏风的破屋里，以为自己和这个小家伙熬不过那个冬天。
可现在，她们不仅活下来了，还住上了温暖的公寓，有了足够的食物，甚至……有了像伊芙琳这样的朋友。
“是啊，春天要来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恍恍惚惚的感慨。
怀里的暮雪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
蒂亚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放进卧室的摇篮里，给她盖好绣着星星的小被子。
小家伙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
客厅里，咖啡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蒂亚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过来，白色的瓷杯上印着精致的蔷薇花纹。
她把杯子放在伊芙琳面前，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
手腕微倾，咖啡顺着杯壁缓缓流下，刚好在杯口留下一圈细腻的泡沫。
“尝尝看，加了点蜂蜜。”
她在对面坐下，裙摆随着动作轻轻铺开，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面套着银色的脚链，是伊芙琳上次送的礼物。
伊芙琳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奶香和蜂蜜的甜，像小时候生病时，家里厨娘给她煮的热牛奶。
“好像……妈妈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说。
蒂亚刚喝进去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放下杯子，无奈地看着她：
“又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
伊芙琳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手背。
“真的很像嘛。对了蒂亚姐姐，你上次说的那个‘元素共鸣’，我还是有点搞不懂……”
她翻开魔法书，指着其中一页的符文图案，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是成为正式魔法师必须掌握的基础咒语，可她总觉得精神力无法顺畅地引导元素。
蒂亚低头看着那页符文，指尖轻轻点在“共鸣”两个字上。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曾经陌生的魔法知识就像被唤醒的记忆，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你看这里。”
她的指尖在纸上划过。
“这个符文的走向应该是螺旋形，而不是直线，这样才能让精神力像水流一样绕开元素壁垒……”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复杂的咒语原理被拆解成简单的比喻，那些晦涩的符文在她口中仿佛活了过来，连阳光透过她的指尖落在纸上，都像是在勾勒无形的魔法轨迹。
伊芙琳听得眼睛都亮了，手里的羽毛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时不时抬头问一两句，得到的回答总能让她茅塞顿开。
“哇！蒂亚姐姐，你太厉害了！”
她激动地抓住蒂亚的手，掌心滚烫。
“比克劳恩老师讲得清楚多了！他只会说‘你自己领悟’，哪有你这么耐心！”
蒂亚被她抓得有点痒，忍不住笑了：
“别乱说，克劳恩先生是很厉害的魔法师，我这点皮毛不算什么。”
“才不是皮毛！”
伊芙琳固执地摇头，身体往她这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你讲的这些，比课本上清楚一百倍！蒂亚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学过魔法啊？”
蒂亚的动作顿了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古精灵文字和魔法知识会突然冒出来，像是原本就刻在灵魂里一样。
“可能……是这些古籍看太多了吧。”
她含糊地应着，指尖轻轻抽回手，端起咖啡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伊芙琳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兴奋地规划着：
“有你帮忙，这次考试我肯定能过！等我成了正式魔法师，就带你飞，去天上看看地上的风景…”
看着她叽叽喳喳的样子，蒂亚的心里忽然变得暖暖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咖啡的香气还在弥漫，身边的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整个春天的光。
与此同时，魔法协会的地下实验室里，克劳恩正站在巨大的法阵中央。
黑曜石打造的桌面上，一只僵硬的死老鼠静静躺着，灰色的皮毛失去了光泽。
法阵边缘刻着繁复的符文，凹槽里流淌着淡金色的液体。
克劳恩举起镶嵌着红宝石的法杖，低沉的咒文从他喉间溢出，带着古老而晦涩的韵律。
法杖顶端的宝石亮起红光，与法阵的金光交相辉映，那些淡金色的液体顺着符文流动，在桌面上勾勒出跳动的光带。
“以生命为引，以血脉为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刀疤在光影里扭曲、跳动。
法杖猛地顿在地面，法阵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冲击波撞在玻璃窗上，“哗啦”一声，玻璃碎片四溅！
光芒散去后，原本僵硬的老鼠忽然动了动。
它抖了抖耳朵，灰色的小鼻子嗅了嗅空气，然后迈开小短腿，在桌面上飞快地跑了起来，甚至还抬起头，用黑溜溜的小眼睛看了克劳恩一眼。
“成功了……成功了！”
克劳恩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我的研究是对的！她是特殊的，她绝对能帮我完成夙愿！”
他看着那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又低头看向角落里的另一个法阵。
那里刻着更复杂的符文，中心的凹槽里，还空着。
“复活人类……也不远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很快……很快就能做到了。”
实验室里，淡金色的光芒渐渐平息，只有那只老鼠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