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融化的墨，温柔地漫过窗棂。
蒂亚抱着叠好的新被褥走进客厅时，丽莎正坐在地板上，赤发垂落肩头，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该睡了。”
蒂亚把被褥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地铺开。
厚厚的棉垫铺在地毯上，像朵蓬松的云，她又在上面叠了两床羊毛被，确保即使是地板也不会透进一丝寒气。
“抱歉啊，家里只有一张床，委屈你睡地板了。”
丽莎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淡金色的月光落在蒂亚深褐色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星。
“已经很好了。”
她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些。
“比战场的帐篷舒服多了。”
蒂亚笑了笑，直起身拍了拍被褥：
“明天我带你去买些衣服，你就先住在这里养伤吧，家里有我和暮雪陪着，也热闹点。”
“多谢。”
丽莎看着她眼里的暖意，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下来。
自从军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细致地照顾。
蒂亚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句“早点睡”，便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暮雪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张着，像只满足的小猫。
她躺到床上，轻轻将小家伙搂进怀里，鼻尖蹭着她柔软的胎发，很快就伴着均匀的呼吸沉入梦乡。
客厅里，丽莎躺在铺好的“床”上，被褥里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闭上眼，试图让自己放松，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黑龙城下的画面。
战友们的鲜血染红了城墙，恶龙的嘶吼震碎了天空，最后倒下的那个少年，手里还攥着给他妹妹买的糖果……
仇恨像条冰冷的锁链，紧紧捆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丽莎猛地睁开眼，深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黑龙毁灭之力的灼痛感，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战斗远未结束。
城中心的堡垒里，烛火摇曳，映照着凯恩城主肥胖的侧脸。
他坐在铺着天鹅绒的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人”身上。
那是个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一身玄色铠甲，脖颈处隐约能看到暗金色的鳞片。
最醒目的是他身后那条长长的龙尾，末端有道狰狞的伤疤，还有头顶那对弯曲的龙角。
显然是化为人形的黑龙族。
“你们办事，越来越不给力了。”
凯恩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嘲讽，肥硕的手指捻着胡须。
“一个女人，就让你们的先锋军损失惨重？”
黑龙族使者的龙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那女人是猎龙军团的高阶武者，实战经验远超寻常士兵，我们低估了她的实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只要你肯抓住她，献上卡迪尔城归附黑龙帝国，我可以向陛下为你求封伯爵之位。”
凯恩的眼睛亮了亮，肥胖的脸上挤出精明的笑：
“伯爵之位？黑龙陛下的诚意，似乎还不够啊。”
他身体前倾，手指点了点桌面。
“卡迪尔城可是边境重镇，我凭什么冒这么大风险？”
“你想要什么？”
黑龙使者的声音冷了下来，龙角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再加三座铁矿，还有……魔法协会的管辖权。”
凯恩狮子大开口，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克劳恩那个老家伙，不怎么听话。”
黑龙使者的龙尾猛地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太贪心了！”
“生意嘛，总要讨价还价的。”
凯恩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你们杀不了那个赤发女人，我帮你们。你们想要城池，我献城。大家各取所需，很公平。”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最终，黑龙使者冷哼一声：
“我会向陛下禀报你的要求。但你最好记住，别耍花样。”
“放心。”
凯恩举杯示意，笑容里藏着算计。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黑龙使者转身离去，龙尾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
堡垒里只剩下凯恩一人，他看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卡尔这家伙，倒送上门来个好机会。”
他喃喃自语。
“不过……比起叛国得来的伯爵之位，克劳恩的实验要是成了，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蒂亚拎着刚买回来的男装走进客厅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掉手里的袋子。
伊芙琳正被丽莎按在沙发上，金发凌乱地散着，脸颊涨得通红，双手被丽莎一只手轻松按在头顶，整个人像只被按住的小兽，眼神里满是屈辱和愤怒。
“你们在干什么？”
蒂亚连忙放下袋子，快步走过去。
“蒂亚姐姐！”
伊芙琳像看到救星似的，挣扎着从丽莎手下挣脱，飞快地躲到蒂亚身后，指着丽莎告状。
“她欺负我！她说我魔法练得差，还动手打我！”
丽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跟她切磋了一下，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
“你胡说！”
伊芙琳从蒂亚身后探出头，胸口因为生气而起伏着。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蒂亚放下手里的衣服，无奈地看了伊芙琳一眼，又转向丽莎，语气带着歉意：
“抱歉啊，丽莎，伊芙琳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她伸手敲了敲伊芙琳的脑袋。
“别胡闹了，丽莎是好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欺负你？”
“我没有胡闹！”
伊芙琳委屈地瘪起嘴，眼眶瞬间红了。
“蒂亚姐姐你都不相信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帮外人说话！”
“怎么能说是外人呢？”
蒂亚又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力道不重，却带着点嗔怪。
“丽莎姐姐是我们的客人，也是保护边境的英雄，你这么说多伤感情。”
她顿了顿，拿起沙发上的男装。
“你看，我给丽莎姐姐买了衣服，可她太高了，这些都不合身，外面很难买到合适的。”
她看向伊芙琳，眼里带着点恳求：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伊芙琳把头扭到一边，双手抱胸，故意挺了挺丰满的胸脯，语气带着赌气的意味：
“我才不帮讨厌的家伙呢！”
“伊芙琳。”
蒂亚的声音软了下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别闹了好不好？丽莎还在养伤，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吧？”
伊芙琳看着蒂亚眼里的期盼，心里的委屈忽然涌了上来。
她猛地抱住蒂亚的胳膊，脑袋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声音带着哭腔：
“呜……蒂亚姐姐只向着她，我受委屈了，你要补偿我！”
蒂亚被她蹭得哭笑不得，只好顺毛安抚：
“好好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都答应。”
“真的？”
伊芙琳立刻抬起头，眼里哪还有半滴眼泪，亮晶晶的全是狡黠。
“那休息日你要听我的，我说去哪就去哪，不许找借口！”
“……好。”
蒂亚无奈地点头，果然又被这丫头骗了。
伊芙琳立刻破涕为笑，拍了拍胸脯：
“等着吧！我家的专属裁缝可是帝国最好的，保证给她做一身最合身的衣服！”
她说完，又瞪了丽莎一眼，才转身拿起自己的魔法书。
“我先走啦，还要回去复习，马上就要考正式魔法师了呢！”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蒂亚无奈地摇了摇头。
丽莎站在一旁，看着这孩子气的一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赤发在晨光中泛着暖金，深紫色的眼瞳里，似乎也染上了几分客厅里的温馨。
“她……很活泼。”
丽莎轻声说。
“是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蒂亚笑了笑，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不过心肠很好的，你别往心里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给地板镀上一层暖黄。
锅里的牛奶渐渐升温，发出细微的咕嘟声，混合着窗外的鸟鸣，像支温柔的晨曲。
丽莎看着蒂亚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