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鲜血从嘴角喷出，溅在胸前的铠甲上，绽开点点猩红。
丽莎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卡尔的狞笑声都变得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火光。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家门口的樱花树正开得灿烂。
可突然之间，天空被遮黑，巨大的龙翅扇动着狂风，带着硫磺味的火焰吞噬了房屋，也吞噬了父母的笑声。
她躲在柴房的缝隙里，亲眼看着那头红龙抓起父亲，像啃食牲畜一样撕开他的身体。
看着母亲被火焰包裹，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变成焦炭。
血液染红了门前的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味，那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味道。
从那天起，她的世界只剩下黑色。
她像行尸走肉般游荡，直到被猎龙军团的士兵发现。
加入军团的那天，她对着军旗发誓，要杀尽天下所有的龙，为父母报仇。
这些年，她在血与火里挣扎，手中的剑换了一把又一把，杀过的龙堆起来能成一座山。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天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被秃鹫啃食干净。
这样无聊的人生，落幕时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是……
丽莎的意识突然回笼，模糊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了蒂亚温柔的笑脸，看到了小暮雪伸出的小胖手，抓着她的手指咿咿呀呀地笑。
她刚才在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
她在保护她们。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里除了复仇，还多了“保护”这两个字？
她想起第一次遇到蒂亚的那天。
精灵少女抱着孩子，站在樱花树下，阳光落在她发梢，温柔得像幅画。
当她笨拙地给孩子换尿布，手忙脚乱地哄着哭闹的小家伙时，丽莎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仇恨，还有这样温暖的东西。
那是久违的、家的感觉。
从那天起，她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悄悄裂开了一道缝。
她开始期待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期待蒂亚做的煎蛋，期待听伊芙琳和自己拌嘴，期待小暮雪抓着她的衣角咿咿呀呀。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她可以为了保护这些温暖而活。
可如果现在倒下……
蒂亚怎么办？
丽莎的身体突然绷紧，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
她死死盯着卡尔，深紫色的眼瞳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比仇恨更炽热的东西。
“你……”
卡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此刻看着丽莎的眼神，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仿佛被某种洪荒猛兽盯上。
丽莎的手缓缓抬起，抓住了穿透腹部的枪柄。
滚烫的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流下，她却像是毫无所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给我……松开！”
卡尔试图抽出长枪，却发现枪柄像被铁钳夹住，纹丝不动。
他越是用力，丽莎抓得越紧，深紫色的眼瞳里翻涌着杀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卡尔心里发毛，索性放弃了长枪，猛地后退数十步，拉开距离。
他看着丽莎摇摇欲坠的样子，强装镇定地嗤笑：
“垂死挣扎罢了。你以为这样就能翻盘？”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恶意：
“就算你现在不死，等会儿也会流血而亡。到时候，我会把那个精灵抓回来，好好‘招待’她。你不是想保护她吗？我会让她尝尝所有你受过的苦，让她在痛苦里想起你这个没用的守护者……”
“我会把她的孩子……”
“闭嘴！”
丽莎的怒吼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嘶哑得如同野兽咆哮。
卡尔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刀，刺穿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不能让蒂亚和小暮雪落入这种怪物手里！
“噗嗤——”
丽莎猛地抽出腹部的长枪，带出一股滚烫的血箭。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可她硬生生挺住了。
血液顺着伤口疯狂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武者能控制自身肌肉，堵塞血液流失，可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但她不在乎。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拉着眼前这头恶龙，一起下地狱！
“疯子！你这个疯子！”
卡尔看着她提着长枪冲过来，吓得连连后退。
这个女人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明明身受致命伤，却还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气势，那双眼睛里的疯狂，让他从骨子里感到畏惧。
他展开翅膀，想要飞起来拉开距离，却被丽莎用枪尖逼得只能低空闪避。
长枪带着破空之声，每一次刺出都瞄准他的要害，逼得他狼狈不堪。
“有种别躲！”
丽莎嘶吼着，肺部的血液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伤口的失血让她视线发黑，只能凭着本能攻击。
卡尔渐渐稳住了阵脚，他发现丽莎已经快到极限，只要拉开距离，耗到她流血而亡就行。
他扇动翅膀，不断后退，脸上露出残忍的笑：
“怎么不追了？累了？那就乖乖等死吧！”
丽莎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自己追不上了，身体的极限已经到了。
但她没有放弃，只是缓缓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瞳死死锁定卡尔，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举起手中的长枪，仅剩的一丝魔力顺着手臂涌入枪身，让冰冷的金属泛起淡淡的金光。
那是生命最后的燃烧，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再次笼罩了卡尔。
“不……不要！”
卡尔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扇动翅膀躲避，想要逃出这死亡的锁定。
可无论他向左还是向右，丽莎的视线始终牢牢黏在他身上，那双眼睛像精准的瞄准镜，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纳入其中。
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而微微颤抖，肌肉却异常稳定，每一寸都在为最后的攻击蓄力。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她在濒死之际，反而进入了一种绝对冷静的状态。
卡尔被这无声的锁定逼疯了，他胡乱地释放着魔法，火球和风刃朝着丽莎飞去，却都被她用枪杆挡开。
“就是现在……”
丽莎的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
她猛地将全身最后的力气灌注在手臂上，金色的长枪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如同流星般射了出去！
这一枪凝聚了她所有的执念——对父母的愧疚，对龙族的仇恨，对蒂亚的守护…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这道致命的攻击。
卡尔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彻底将自己吞噬，他想躲，却发现身体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枪穿透自己的胸口。
“噗嗤——”
长枪带着他的身体，狠狠钉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血液顺着枪杆流下，染红了岩石，卡尔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丽莎看着他失去生机的身体，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在倒下的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樱花树下的精灵少女，抱着孩子，对她笑着说：
“丽莎姐姐，谢谢你。”
丽莎的身体重重倒在血泊之中，赤红色的头发散开，与地面的血融为一体。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峡谷里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风吹过岩壁的呜咽声，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战斗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