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峡谷顶端的缝隙，像金色的丝线般落在蒂亚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喉咙干涩得发疼，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头晕目眩。
那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蒂亚撑着地面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凹进去的岩壁下，身下垫着柔软的枯草，身上还盖着一件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披风。
“这里是……”
她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峡谷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只有头顶露出一线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心脏猛地一紧，蒂亚下意识地转头，看到身旁的枯草堆里，小暮雪正蜷缩着身体熟睡。
粉嫩的小脸蛋蹭着草叶，呼吸均匀。
“暮雪！”
她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新的疑问又涌了上来——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丽莎呢？
蒂亚抱起小暮雪，小家伙似乎被惊动了，咂了咂小嘴，往她怀里蹭了蹭，依旧没醒。
她抱着孩子，顺着岩壁往外走，想找到出去的路。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腥气就越浓，渐渐变成了刺鼻的血腥味。
蒂亚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抱紧怀里的孩子，深吸一口气，转过一道弯。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峡谷中央，遍地都是尸体。
那些背生黑翅的生物死状凄惨，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头颅不翼而飞，血液染红了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啊……”
蒂亚下意识地捂住嘴，脚步踉跄着后退，怀里的小暮雪被她的动作惊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家伙的哭声让蒂亚稍微回过神，她强忍着恐惧，抱着孩子蹲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丽莎……丽莎！”
她突然想起那个赤发的女人，声音带着哭腔，在峡谷里呼喊。
“你在哪里？丽莎！”
回应她的，只有小暮雪的哭声和风吹过尸堆的呜咽声。
蒂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可眼前的战场，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丽莎一定在这里。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站起来，抱着哭泣的小暮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堆中穿行。
她的裙摆沾染上暗红色的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恐惧和担忧像两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心脏。
突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把剑吸引住了。
那是一柄黑红色的重剑，斜插在地面上，剑身上还沾着暗金色的血液和碎肉，剑柄上的宝石在晨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是丽莎的剑！
蒂亚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就在重剑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浑身都被染成了红色，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丽莎——！”
蒂亚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抱着孩子扑了过去。
她颤抖着伸出手，拂开对方脸上沾染的血污和尘土，露出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是丽莎。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嘴唇毫无血色。
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碎，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最致命的是腹部那道贯穿伤，血液还在缓缓往外渗，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深红。
蒂亚将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她又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只能听到微弱得几乎要停止的心跳。
“不……不会的……”
蒂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丽莎脸上。
“丽莎，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慌乱地调动体内魔力，双手按在丽莎的伤口上，吟唱起治疗魔法的祷文。
淡绿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涌出，渗入丽莎的身体，可那些伤口只是微微泛了泛光，流血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她的魔力太少了，而丽莎的伤太重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蒂亚绝望地哭着，她环顾四周，想找人帮忙，可峡谷里除了尸体，空无一人。
她只能徒劳地呼喊：
“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
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声。
“丽莎，你撑住……你不能死啊……”
蒂亚抱着丽莎的头，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怀里的人毫无回应，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蒂亚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段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
精灵的血液，蕴含着强大的生命之力。
对了！血！
蒂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碎石，没有丝毫犹豫地划过自己的手臂。
“嘶——”
剧痛传来，淡金色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像融化的黄金般流淌。
蒂亚没有理会伤口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扶起丽莎的头，将流血的手臂凑到她嘴边。
“丽莎……喝下去……你会好起来的……”
她哽咽着说。
淡金色的血液顺着丽莎的嘴角流入，一部分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下去，一部分顺着下巴滴落。
蒂亚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流失，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视线渐渐发黑。
不行……不能晕过去……
她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直到手臂的伤口开始发白，血液流动的速度变慢，才用布条草草缠上伤口。
蒂亚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丽莎的鼻息。
还是那么微弱。
她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依旧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没有用…
蒂亚瘫坐在地上，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丽莎，巨大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她伸出手，将丽莎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最后一丝温度。
“为什么……为什么救不活你……”
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们有事吗……你怎么能丢下我们……”
小暮雪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不再哭泣，只是伸出小胖手，轻轻拍着蒂亚的脸颊，嘴里发出软糯的“咿呀”声，像是在安慰她。
蒂亚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的丽莎，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丽莎的情景——那个赤发的女人站在魔法协会门口，眼神锐利，语气冰冷，说着“精灵的血很值钱”。
她想起丽莎笨拙地逗小暮雪笑的样子，想起她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做饭时别扭的表情，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对克劳恩说“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丽莎……”
蒂亚将脸埋在丽莎的颈窝，感受着那微弱的、几乎要消失的呼吸。
“你醒醒……求你了……”
峡谷里，阳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