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下午，卡雅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碧绿的麻花辫上沾了些药粉。
她看到守在门口的蒂亚，温和地笑了笑：
“跟我来一趟吧，该准备下一步治疗了。”
蒂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跟在她身后。
实验室里，卡雅拿出一支透明的试管和一根银质的针管：
“丽莎体内的淤血需要你的生命魔力引导，我需要取一点血。”
蒂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看着针尖刺入皮肤，淡金色的血液缓缓流入试管。
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
卡雅拔出针管，用棉球按住她的伤口。
“我会尽力的。”
蒂亚看着那管淡金色的血液，轻声问：
“她……能醒过来吗？”
卡雅沉默了片刻，才说：
“我不敢保证，但我会用最好的治疗方案。”
蒂亚的心沉了下去。连卡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又过了两天，蒂亚正坐在门口发呆，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站起来，看到伊芙琳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金发少女瘦了些，脸上多了一道从额头延伸到脸颊的绷带，虽然缠着纱布，却依然能看出伤口的长度。
“伊芙琳！”
蒂亚迎了上去。
“蒂亚姐姐！”
伊芙琳看到她，眼睛立刻红了，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贫血很严重……”
“我没事。”
蒂亚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绷带上。
“你的伤……”
“小伤而已。”
伊芙琳不在意地摆摆手。
“撤退的时候被碎石划到的，不碍事。”
她踮起脚尖看向丽莎的房门，声音低了下去。
“丽莎姐姐她……还没醒吗？”
蒂亚点点头，声音哽咽：
“卡雅部长说情况稳定，但还在昏迷。都是因为我，她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这怎么能怪你？”
伊芙琳皱起眉头。
“是凯恩和黑龙族的错！要不是他们阴谋诡计，我们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
话虽如此，蒂亚心里的自责却丝毫未减。
她看着伊芙琳脸上的伤，想起迪恩斯身上的铠甲痕迹，想起那些在卡迪尔城战斗中受伤的士兵和平民。
唯独自己，除了贫血和一点皮外伤，几乎毫发无损。
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晕了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伊芙琳，”
蒂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不是很没用？”
伊芙琳愣住了：
“怎么这么说？”
“大家都在战斗，都在受伤，只有我……”
蒂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只会依赖丽莎保护，只会拖后腿。如果我能强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会让她变成这样……”
迪恩斯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像针一样扎得她生疼。
伊芙琳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蒂亚的肩膀，语气认真：
“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很强的。我小时候连一阶魔法都学不会，被同学嘲笑了好多次呢。”
她顿了顿，看着丽莎的房门：
“等丽莎姐姐醒了，我们一起变强吧。我教你魔法，让她教我们战斗，以后我们保护自己，再也不用依赖别人。”
蒂亚抬起头，看着伊芙琳坚定的眼神，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变强…
她第一次如此渴望拥有力量——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名利。
只是为了在下次遇到危险时，能挡在自己想保护的人身前，能说出那句“有我在，别怕”。
走廊里的风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蒂亚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好。”
次日。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守在房门口的蒂亚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到负责换药的女仆端着托盘快步走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蒂亚小姐！蒂亚小姐！”
女仆的声音带着雀跃。
“丽莎大人醒了！”
“什么？”
蒂亚猛地站起来，因为起身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墙壁稳住身形，心脏“砰砰”地跳得像要炸开。
“你说真的？她醒了？”
“真的！刚才卡雅部长检查时，丽莎大人睁开眼睛了！”
女仆笑着点头，推开房门的瞬间，还特意回头叮嘱。
“您慢点，别惊扰了大人。”
蒂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房间。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床榻上，勾勒出丽莎苍白却已褪去死气的侧脸。
她半靠在枕头上，赤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后，深紫色的眼瞳正望着天花板，眼神还有些茫然，显然刚醒不久。
“丽莎……”
蒂亚的声音哽咽着，几步冲到床边，“噗通”一声跪坐在地毯上。
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想伸手摸摸丽莎的脸，又怕碰疼她身上的伤口。
想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又担心牵动她的伤势。
只能就这么跪着，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任由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手背上。
丽莎缓缓转过头，看到哭得像个孩子的蒂亚，深紫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温柔。
她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起来，却因为虚弱而没能成功。
“这是……哪里？”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吃力。
“这里是塞里斯城，猎龙军团的分部。”
蒂亚连忙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我们逃出来了，卡迪尔城……城没了，凯恩城主投靠了黑龙族，后来猎龙军团的援军赶到，带我们撤到了这里。”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捡重要的讲了一遍。
卡雅的治疗，伊芙琳的平安，还有那些关于黑龙族的猜测。
丽莎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眼神渐渐从茫然变得清明。
“谢谢你……”
蒂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带着浓浓的后怕。
“我真的好怕……好怕你醒不过来……如果你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傻丫头。”
丽莎终于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阳光一样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重。
她用尽全力，缓缓抬起手，轻轻抚在蒂亚的头顶，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
“这不是你的错。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必须保护好你和暮雪。”
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心甘情愿。”
蒂亚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丽莎。
她能感觉到头顶的温度，能听到那平静却带着力量的话语，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突然就松开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和暮雪已经成了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女人，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存在。
“所以，”
丽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你得好好活着，带着暮雪好好活下去。不然……我会生气的。”
蒂亚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嗯！我会的！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等你好起来，我们……我们一起变强！”
她不会再做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弱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