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地方最近可不太平的。”
后视镜里，司机师傅的眉头微蹙。他随时听着新闻，知道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在昨天出过什么事。
多可惜啊，听说那个小姑娘年纪还小，十七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结果偏偏出了这么档子事情。
车后座上的小姑娘模样秀气，一边耳朵戴着耳机，望着窗外飞快流逝的景色，目光沉静。
她要去做什么？司机没敢问，话到嘴边又咽下喉咙。
“嗯。”
林晚侧过脸来，目光顺着前挡风玻璃穿透而去，落在马路尽头那由钢筋水泥搭建的参天巨物之上。
四年前，林晚大学毕业刚刚来到这座城市之际，这栋大厦才刚刚打好地基。宁柠曾和她打趣过，说以后房子买在这里怎么样？
那时的回答早已远去，时过境迁，那栋楼建到一半遇上房价大跳水，开发商黄了，从此便停工荒在了原地。
“我是记者。”林晚晃了晃手中捏住的黑皮证件套，“是去采访的。”
如今的她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编瞎话。那证件套她不敢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更绝非是什么记者证的外壳。
里面只有一面不见天日的金色盾牌。
“这样啊。”
司机的肩膀向上耸了耸，又舒缓地落下。他的目光不再望向后座，转而紧盯着前方的车流。
吱呀——哐当。
小车在路边匆匆停下，林晚推开门下车，合上车门的瞬间发动机便再度嗡鸣起来。这座城市向来匆匆，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
林晚一样步履匆匆。她掀起塑料布条拉起的警戒线，将身一扭，钻进了无人看守的警戒区，一步步朝着那铁门紧闭的废弃工地走去。
锁住铁皮门的大锁挂上了铁红色，落了一地的锈皮。工地内不时可以听见低沉的人声，不时还夹杂着细碎的快门咔嚓声，林晚侧耳细听，大概是警方在召开媒体招待会。
居然在短短的一天内就排刑了？那帮家伙，效率不赖嘛。
林晚的目光投向高耸的楼顶。
该怎么上去呢？施工电梯有没有恢复供电都难说，就算重新供电了，恐怕发电机也正被严密地现场管控。
通过随楼体一起建成的消防通道？那样太慢了，而且很难不会被楼下驻点的警方发现。
那么的话...
林晚有一个更快，更便捷的选项。
“变身。”
林晚去不到的地方，就交给【时雨】来实现吧。
细细鞋跟在地砖上轻轻一敲，时雨像是凭空生了对翅膀，直冲云霄，翱翔天际。
她从云端向下俯冲，眼前的钢筋水泥由小而大。她从还没有封顶的横梁间穿梭，急速落下，鞋跟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向前滑了两步，溅起一串火星。
顶楼是一间大平层，空旷，一览无余。高空的风直往里灌，在钢筋横梁间呼啸，吹动时雨的裙摆猎猎作响。
时雨无暇顾及，她撩了撩随风飞舞的长发，向着更深处步步进发。
眼前的平层干净的出奇，地面上别说水泥渣和蛇皮袋，就连一粒灰尘都没有。仿佛这片直面蓝天的顶楼平层与楼下荒废的工地格格不入。
时雨走到门口，却连一枚脚印都没有见过。
这里作为案发的原始现场，警方绝不会对现场有任何的改变。
也就是说在这里被人发现时便是此般样子，最多便是少女的遗体在被技术队排刑之后搬离了现场。
这很反常。
封存于记忆中的专业知识化作警铃在时雨的脑海里炸响。
在风吹不到的门与楼体的连接处本来应该留下鞋印，可是现在看来却空无一物。
两种可能。
现场被清理过。
或者，那个少女上到顶层的方式...与自己相同。
如果是前一种的话，那么技术队那群专家们绝对会发现蛛丝马迹，那么便绝对不会在短短一天内排刑。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
她也是魔法少女吗？
那么又是谁杀了她呢？
她本人？污秽？魔女？亦或者是...别的魔法少女？
时雨不寒而栗。
可是现场干净的可怕，丝毫没有发生过战斗的迹象。
无论是和谁战斗的话，楼体、墙面都一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留下痕迹。
如果交战的某一方是夕立那种破坏狂的话恐怕这一栋楼今天都要化作废墟了。
那么...是她自己做了自我了断吗？
时雨找不到答案，却如芒在背。
似乎有谁在盯着她。
身后是一片空荡的天空，又会是谁在盯着她呢？
绝非污秽，它们没有这种智力。
也绝非普通人类，这片天空不是他们能用脚踩住的地方。
那么...那双盯着后背的眼睛，究竟是魔女，还是魔法少女呢？
时雨面色凛然，猛地转身，一束食人玫瑰划破空气，向着天幕飞去。
却在半空中飞到尽头而碎裂成花瓣。
根本空无一物。
是太紧张了吗？疑神疑鬼的。
时雨轻轻舒了口气，可被监视的不和谐感却如一团乌云郁积在了她的心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咔嚓。”
时雨不经意间，鞋跟将某样硬物碾得粉碎。
那是什么？
目光所至是一抔铁灰色的流沙，中间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碎粒。
因为和水泥的颜色太像了，所以不管是时雨还是警方都忽略了这微不可查的小碎粒。
时雨蹲下身，手指轻轻在那流沙上一点，那沙却忽然泛起亮光，隐隐然有魔力在其中流动。
毫无疑问是与魔法少女有关的东西。
被时雨指尖沾上的沙如冰遇火一般消融，宛如融进了时雨的身躯。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时雨索性将整个手掌都印在了那捧沙上。她的手很小，不足以全部盖住，但那些沙粒却像是认路一般向她的手心靠拢，像是被她吸收一般消失不见。
这...
时雨心中一凛，她的心底隐隐然有了猜测。
她再度飞向天空，像一只振翅的白蝶。
她飞啊飞，向着金沙公园此刻无人的江堤。
夕立...她想早一点见到夕立。
兴许这样才可以缓解她心中逐渐弥漫的恐惧。
脚尖触地的瞬间，礼装消融成无数的光点，林晚一个踉跄，差点从江堤上滚落。
“叮叮咚。”
她从衣兜中摸出手机，却只见满屏的消息通知。
有夕立的，还有白露的。
白露？
那个本市目前最老资历的魔法少女？
林晚暂时跳过夕立，径直点进了白露的对话框。
“狩猎开始了。”
“猎人可能是任何人。”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却看得林晚心中发毛。
她没有回话，慌乱地退出与白露的聊天框，点进夕立那边。
对那张无头自拍的夸张赞扬，以及不久前新发的那句“我出发了，金沙公园见”。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夕立灿烂的笑容，却又迅速地被那句“猎人可能是任何人”死死纠缠住，恐惧与期待在此刻激烈交锋。
林晚不禁咬住了下唇。
“我等你。”
她坐在江堤上，望向远方的公路桥，目光却不由得染上了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