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是与宁柠约定见面的日子,林晚睡过午觉,便早早爬起来,站在衣柜前犯了难。
她要以何面目去见宁柠呢?
分开后的两年她变了太多太多,想来宁柠也一样。
记得两年前她一直留的是鲻鱼头,穿衣也总是一件吊带背心配上工装裤;如今她留长了头发,衣柜里也都是些裙子。
想来现在她站在宁柠面前的话,说不定宁柠反而认不出来了。
林晚的手在一排衣裙中拨弄,最终选择了她新近添置的一套。
一字肩的白色打底衫,外罩一件黑白格柄的无袖马甲,下装则是棕色的褶裙和小白袜。
林晚换好衣服,站在镜前,将头发打理得柔顺,又对镜化了淡妆,踩着一双乐福鞋便出了门。
直到她坐在江堤的水泥墩子上,她的心情始终忐忑。
两年杳无音信,却又忽然出现,宁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你又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林晚惴惴不安,坐也坐不住,于是将手插在衣兜里,在树荫下来回踱步。
夏日的白昼很长,即使是傍晚六点钟天依然光亮。
时过晚饭,来锻炼的市民多了起来,人群熙熙攘攘。
林晚向那喧闹的一边看去,有年轻父母牵着孩子散步的,有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跳舞的,还有些小商贩支起了摊子,卖些烧烤和手打柠檬茶。
再远些的地方,绿色的铁皮围栏半遮住挖机,叮叮当当地正在施工——那是前几日时被污秽来袭损坏的道路,如今正在重建。
林晚不由得想起了那场恶战,想起浴火涅槃的夕立。
夕立...不知她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呢?
她和她放不下的那位前任见面了吗?见面说了什么呢?
可转瞬间林晚便掐灭了这个念头。与其关心夕立,倒不如关心关心早早候在这里的自己。
她可不像夕立,说实话,她并没有多想再见到宁柠。
她一点也不想重蹈覆辙。
“晚晚?”
身后忽然传来格外熟悉的嗓音,林晚的肩猛地一颤。她僵硬地回过神,鞋跟磕在水泥地面,步伐仓皇而散乱。
是宁柠。
她变了很多。大学两年,她个子长了些许,剪短了头发,转而留起了波波头。
她没有穿从前常穿着的JK或者Lolita,而是一身扭结收腰的粉色开衫,内里是灰色的内搭。她的下身是一条浅灰色的短裙,鞋袜倒与林晚相似——白色的绑带堆堆袜搭配黑色的玛丽珍鞋。
比之以前少了几分青涩,却又多了几分轻熟。
不变的是那双眼瞳,含情脉脉,目光落在身上烫的就像火星。
“好久不见,晚晚。”
林晚没有搭话,上下打量了一圈,转而避开了目光,望向远处模糊的人影。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等到九月,宁柠便进入大四,要开始面临择业和就业——难道说是因为这方面的问题?
可是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已经走上了两条不并行的道路。
“晚晚。我想和你和好。”
宁柠的声音依旧很轻,慢条斯理,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林晚心上,让她尚未完全痊愈的伤痕尽数崩裂。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重重地砸在宁柠脸上。
现在再来谈“和好”?
她们之间要是还有和好的余地的话,当初就根本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是宁柠毫无理由地毁掉了那美好的一切。
“你吃错药了吧?宁柠。”林晚冷哼一声,像是在嘲笑宁柠的傲慢,“断崖的是你,冷处理的还是你,是你选择的分开,现在来和我说和好?宁柠...”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手就走的狗吗?”
林晚几乎是低吼出声,她一大步踩在了宁柠身前,伸出手来,几乎要揪住她的衣领——可她终究放下了手,就像宁柠当初丢下她般果决。
“我没指望和你复合,晚晚。”似乎是被林晚吓了一跳,宁柠皱了皱眉,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社交距离,“我只是...想和你做回朋友。”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宁柠?”
林晚冷笑一声,宁柠咬住唇,她回答不出口。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挤出一句:“我在赎罪。”
赎罪。
这是这段时间林晚第二次听见这个词语。
“赎罪?你有何罪可赎?”林晚不再逼近宁柠,她站在宁柠身边,也不看她,只是望着见面,自顾自说了起来,“只不过是断掉一段不合你心意的感情,谈不上罪不罪过的。”
目光瞟到宁柠低垂的眼角,林晚终究于心不忍。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就此翻篇了,宁柠。”
林晚的声音柔和下来,她转过身,向着宁柠的反方向走去,可眼角余光却落在了她的影子上——那影子颤了颤,忽然大步地往前一窜。
宁柠忽然从后背抱住了林晚。
“喂,适可而止...”
话还没有说完,宁柠的脑袋便沉沉地枕在肩头。泪水沾湿了露在外面的肩膀,冰冷,却让林晚再也提不起推开她的心。林晚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扶住了宁柠的肩。
“别哭了...我们没可能了,宁柠。”
林晚的声音透着苦涩。
“晚晚...我,我没有想和你再谈一次的意思...我,我这样的人,和谁恋爱都不会得到幸福。我就是这么一个,罪有应得的烂人。”
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分了。
林晚刚想要开口,宁柠却忽然如以前打断她说话一样伸手点住了她的唇。
无奈林晚只能继续听下去。
“当年的事...我也有难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珍惜,所以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你,这些我都愿意付出代价...可是...可是...”
宁柠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林晚只能将脸贴近她,才能听清她的说话。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两年我经历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道理,我知道我到底有多荒谬,可是我还是想你...能够做我的朋友。”
林晚的心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疼的她想要俯下身子,好好休息一会。
“宁柠...”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她又低下头,干脆闭嘴,保持沉默。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林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揽过宁柠的肩,拉着她闪身躲下了江堤。
热风从头顶刮过,半截铲车在空中高高飞起,重重地落入江中。林晚探头看去,目光却瞬间凝结——
污秽再度来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