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沉积,仿佛将天边最后一抹薄薄余晖覆上一层厚重营帐,天边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发出令人悲戚的长鸣,似乎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凛冬,浓稠如墨的阴影洒向山间林寨,每家每户已经燃起星星灯火。
马蹄踏下,枯枝在重压下接连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径直向着林寨方向行去,身后是长长的人流,引导在众人之前的,是一名披着银白长袍的长者,在那白袍边缘以金混纺线精心缝缀,在这之上橄榄枝纹路清晰,既显华贵又藏肃穆,他那脸庞隐藏在长袍的阴影之下,让人难以知晓他此刻的想法。
当他们抵达林寨时,已经到处是喧嚣以及呐喊,农户们挥舞着草叉以及镰刀、工匠们手持着锤头或火把,试图驱赶他们,但那靠近长袍长者的骑士从腰间抽出利剑,那鲜红的十字章纹在火光的照耀下尽显妖艳。
“交出异端,或者接受审判!”声音冷若冰窟,仿佛是在宣读律条,站在队伍末端的见习骑士能明显感觉到,对立的人群们似乎已经开始动摇,已经有人放下武器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又不是我们有孩子,他们要带走,那就带呗...”
“是啊...是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原来同心的人群,逐渐分散,质疑声愈来愈大,那位见习骑士心中不禁带上一丝窃喜。
“他妈的,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要你们偿命!”
就在这时,惊变突生,那位站在最前面的农民,向那位长者冲上,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眼瞳中的丝丝血迹、脸颊因愤怒而扭曲,因为抓握的力气过大,拿着草叉的手甚至都在颤抖。
下一刻,毫无悬念地,那位本站在长者身旁的骑士仅一眨眼的功夫,鲜血喷涌而出,伴随的是最悲哀的惨叫,农民跪倒在地,眼中地愤怒仿佛化为阴鸷的不甘。
“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他近乎疯狂地扑向对方,但骑士不给他丝毫机会,手起剑落,人头落地,直直与那位见习骑士对视,他甚至能看到他眼底那浓浓的绝望。
疯了...都疯了...似乎对方的做法打破了见习骑士的世界观,他颤抖地向后退去,仿佛那飞溅的温热液体沾上了他的盔甲,农民死前的话语萦绕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人群四散而逃,大喊着血啊、杀人啦。只见长者朝骑士低语了几声,对方顺从的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地队伍喊道“邪神化身就藏在婴儿的灵魂里!我们要将村里婴儿用烈火送入神堂,各位,为了世界!”
“为了世界!”
身边所有人都呼应着,见习骑士只觉得他们所有人都疯了,为了这么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威胁,要拿整个王国乃至于全大陆的婴儿陪葬。
“你在犹豫...”在其它骑士都去搜寻后,长者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挣扎,先是简单问候道“你是亚瑟是吧...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的骑士...”
“是的,亚里士多德大人,我父亲是在光荣圣战中,战死的一名骑士,我跟随着父亲生前的指引加入了圣骑士团...”亚瑟低头,不敢直视眼前的长者。
“你父亲是名伟大的骑士...我相信你也能重铸你父亲的光辉...”长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抚平对方的伤痕“那你为何彷徨呢...”
“我不知道,大人...我不知道我们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生物...我们要...要...屠遍整个大陆...”耳畔的声音不断回响,他有些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心中告诉我...我不该这样做...”
“没事...孩子,看看我...孩子...如果让那个邪神降临,整个世界都会毁灭!”亚瑟崩溃地抬头,他震惊了,那是斑白的头发,仿佛干瘪白骨,以及涣散不堪的眼瞳,简直像是两个被绝望蛀空的、通往无尽虚无的窟窿,如果不是对方还在呼吸,他都害怕是在跟传说中的‘活死人’交谈。
“这就是代价...孩子,这是我们瞥见命运的代价...”说罢,他们近乎同时看向一旁,那是一栋燃火的房屋,里面似乎传来异响。一名孕妇踉跄逃出,腹部隆起,满脸烟灰。那是成功躲避搜查的幸运,亦是不幸。
屋顶的房梁在火焰中发出不祥的呻吟,即将坍塌。就在这时,亚瑟全身肌肉绷紧,几乎本能地想冲上前去把对方推开。
但不知是长者的话语影响,还是身体作祟,他的双脚死死地钉在泥地中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房梁砸地,听到骨骼碎裂的闷响和戛然而止的惨叫。鲜血从孕妇身下涌出,混入泥水,蜿蜒成溪。
迟来的大雨,倾盆而下,将这场大火熄灭,仿佛是在嘲笑他最后的懦弱,亦或是为人命的消散而哭泣。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亚瑟直直地跪在房梁前,他无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充斥着鲜血。这双手,未来是否再会握紧剑柄,或是继续挥砍,还是...会去握住别的什么?他不知道...
耳边不断传来呐喊声、呻吟声、痛骂声,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
何为正义,正义为何,在这鲜血与暴雨中,他再也分不清了。
......
但这只是个开始,就算帝国各个地区亮起反抗的火种,即使被国王驱逐,被世人不解,教团不会放弃…教团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