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碎落声响彻整个寂静的殿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玻璃杯摔碎的刺耳声响,仿佛是一个信号,瞬间击碎了哈克脸上那作为父亲的全部慈祥。
他怀抱中的双胞胎女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与父亲瞬间绷紧的身体吓到,几乎同时发出了不安的啼哭,他身边的夫人似乎也被这场面吓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女儿的哭声像一根针,刺进他大脑,勾起了他深处那些无法遗忘的记忆。伯爵看着怀中女儿纯真的眼眸,思绪不可控地飘回了多年前——那段他将罗伦刚带回家的几个月,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段初为人父的时光。
每每深夜,哈克都像是刚上战场的新兵一般,笨拙地抱着襁褓中的罗伦,手指时不时在他面前,逗弄着他,让他那稚嫩的小手,握着伯爵那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而自己的妻子温莎,也陪伴在自己的身旁,和自己一起照顾怀中那小生命。但他怎么就没发现呢,温莎那温柔的眼眸中不仅有对孩子的怜惜,更有藏着一丝渴望。
他那过门的妻子温莎,与自己相爱多年,相识于他小时候。一次,他因父亲的斥责而出门,遇到了那坐在那棵果树上的活力女孩,她为不知所措的他递来了一个香甜的果子,就这样,她便深深进入了年幼哈克那只有着剑与书的世界,她会为疲倦的他带来香脆多汁的果子,也会在他烦恼时拉着他一同去附近的树林散心,那时候的溪流清澈、冰凉,但在哈克的记忆里却是那么温暖、甘甜。
在他同父亲与叔叔一同推翻了“暴君”的统治后,果断请命父亲与叔叔能作为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当时的雷德还能大大咧咧的搂着艾德的脖子,大笑着说“哈哈哈,你孩子还真是出息了!”然后父亲大人那时常严肃的面容总会跟着放松,随即也露出淡淡的微笑摇摇头。
结婚后,温莎还是和从前那样充满活力、希望,时不时在夜晚轻抚伯爵那年轻却充满着焦虑的眉目...唯独与公爵见面时,在那催生子孙的沉重期望下,她会露出紧张与苦痛。那是一年后,在哈克的弟弟们早已家庭美满,同样是在他父亲艾德与雷德矛盾最大的一年,这一年哈克二弟最大的那位孩子已经学会了叫艾德爷爷,他同样是公爵最宠爱的孙子。在当时的宴会中,哈克到现在仍无法忘记妻子那羡慕的眼神。
但就在这时仿佛是“神迹”降临,亦或是每天的调养有了结果,在他们捡回罗伦仅仅三个月,夫人已经被府里的医师确认怀孕,仅过了四个月夫人安稳将孩子生下,取名“洛克·新伯尔”代表着“解放”,就这样伯爵府上再次热闹了起来,伯爵对外夫人生下双胞胎长子为洛克、次子为罗伦,并且在之后也时常将洛克带在自己的身边。
有了照顾罗伦的经验,对于亲身骨肉,哈克更是显得得心应手,但他没想到这孩子的性格不仅像他,更像他的父亲…
哈克的愣神似乎仅有那一瞬,让所有人以为那只是一个错觉。当他再度抬眼时,立马恢复威严模样,那副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刻着往日的杀伐决断头,他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扫过全场,给在场所有人一记沉重的下马威,让所有曾在‘内战’中动摇的人再次回想起,那被‘白马统帅’所支配的恐惧。
“在这个厅堂里,只有王国的律法和我的决定能代表由谁来继承领地。巫师的戏言不该成为动摇我家族和睦的毒药。”话语冷淡近乎冷漠,哈克用那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灵魂地双眸直视着前面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巫师,“抱歉各位,今天宴席结束了,来人!请面前这位“巫师”先生,我们去地牢聊聊。”
说罢,哈克他不再去管骚动的人群,以及远处就那样直直看着他的洛克,只开始安慰起怀里哭泣的孩子,他那眼眸蕴藏着数不尽的情绪...我的孩子啊,如果连驾驭情绪都做不到的话,又如何才能驾驭一个家族呢...
随着台下的贝诺斯·威利斯,瞥了自己女儿身旁的男孩一眼,便快步上前,毫无惧意地来到伯爵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语气急促,甚至下意识地拉了下他的手臂,只见伯爵脸色从严肃,到微皱眉头,但很快就点了点头,将怀里已经不再哭闹的孩子交给夫人,自己便与贝诺斯一同离开了。
宴席上的巫师已经被卫兵们抬走,他嘴里不断咒骂着,说着什么“苍白之子”、什么“魇日重现”,但在那被卫兵所遮挡的阴影中,没有任何人看到他嘴角勾起了阴森的笑容,除了...罗伦。
在巫师被抬走时他看到了,他那漆黑似夜的双瞳毫无感情地注视他那凹陷无光的眼眸,从愤怒、到恐惧、再到最后的解脱;他看到自己的哥哥怒锤桌面,随后直直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愤怒、畏惧、以及那么一丝丝的应当如此的感觉,便在周边女仆恐惧、其它贵族异样的目光中骂骂咧咧的从正厅离开,独自前往夜色;看到那些贵族们或恐惧、或思索、或庆幸的讨论,而后一一离场;最后看到了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液浸湿的手心,和那一袋还散发着香甜的奶油面包。
“您好,二少爷...”
忽然耳畔传过来一阵甜美的问候,罗伦一瞬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后便看到那似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嘴角还噙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地笑容,即是同情,又是敬佩,以及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疯狂?他果断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大脑清醒清醒,而对方的笑容似乎也恢复正常,之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您好,您就是威利斯小姐吧,久仰久仰...不过恕我奉陪,我现在好像状态欠佳,不能招待小姐您了...”罗伦现在只想赶紧离开,提着袋子就打算离开,但就在这时,对方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别这么说嘛,二少爷...招待什么的,都是那些仆从们干的事”爱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樱粉色的发梢,走上前去,看了看对方汗湿的手心和被死死抓住的袋子,轻声说道“看来二少爷的胃口,被刚才的‘戏法’吓跑了?正好我也饿了,不知道少爷能不能给点甜头,让小女子好好品尝呢……”
这个人...罗伦皱了皱眉,发现自己似乎看不穿眼前这个女孩,待对方放开手后,下意识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随后开口道“不要叫我‘少爷’,直接叫我罗伦就行,如果还没吃饱的话…可以去找阿里先生,他会处理好的…”
看着对方听完后,露出的那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还是拿了几块面包上前,在靠近后规规矩矩地放在对方的手上,期间还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不似奶油、也不像花香…而是那种未曾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冰冷的蜜糖,罗伦最后淡淡地说道“你想要的已经给你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其它你想要的了,我还有事,恕我奉陪…”
说罢随即转身,抬脚准备离去,就在这时,爱诺快步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但没有尝试阻止对方的离开,只是向对方回答道“谢谢你,罗伦二少爷,这个面包的味道…一定是最独一无二的!”
最后罗伦也只是挥了挥手,离开了宴席,丝毫没注意到在他转身后,爱诺露出了她那发现猎物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