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把这个‘欺诈者’背后的势力给抓出来...”宴席上,贝诺斯向伯爵承诺着,他不时回头,看见自己那聪慧的女儿正逐渐靠近一名角落里的男孩,他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吸引了她的注意。
“嗯...”紧锁的眉头没有一丝松懈,那不怒自威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寒霜,要不是贝诺斯他跟伯爵相识久了,不然估计也会被对方震慑到,他宽厚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女儿的襁褓,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不...不妥...”
似乎是从牙缝里才挤出来的这几个字,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贝诺斯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气恼,反而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配上他那英俊的面庞显得更加从容、自信,“哈克,我知道你在怕些什么,现在...那群旧贵族们只敢暗中使绊...但...再过几年后呢,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咱陛下的身体可不是太好...”
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就连窗外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雪花,伯爵将怀中的女儿递给了自己的妻子,那双浑浊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想看见那些贵族们的想法、未来、或是...他父亲的想法?
“陛下日理万机,他应该早就考虑到了...况且,还有我那位‘大哥’在,其他人应该不敢造次...”紧皱的双眉终于缓缓舒张,伯爵甚至能空出手,逗逗夫人怀里的孩子,试图用指尖的温暖驱散话题带来的寒意。
“...哈克...你知道为什么所有商会都称呼我们为‘铁雪砺梅’吗...我可是想尽心思,想将这一称呼甩干净...”贝诺斯突然转移话题,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伯爵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他们在把我推出去,让上面那几位看到我,看到原来他们脚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威利斯商会,想要沾染他们的蛋糕!而现在,那些旧贵族在用相同的方法对你!”
“我知道...我...知道...”哈克沉声道,但眼神却瞥向女儿们那纯真的眼眸,那眼神竟打破了对方那严肃的面容,伯爵的坚毅似乎因为柔和而慢慢破碎,眼中流露的那些许迷惘很快被他捕捉到。
“不...你不知道!”贝诺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他一步上前,几乎要抓住哈克的手臂“...哈克,不,伯爵大人!...王室他们的斗争已经要开始了,大王子阁下已经等你的态度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开始怀疑你,甚至来我这打听消息了!...”
“但我不能拿我孩子们的幸福做赌注!”几乎是立刻,伯爵进行了反驳,但他很快意识到失态,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沉声开口道“那你呢,贝诺斯...当时洛克他们的宴席没来,现在过来提醒我这些,你是打算...”
伯爵的话语令他的脸色白了几分,看来这位旧友对于亲情的看重比他想得还要深,怪不得一直在等新伯尔公爵开口...如此想着,他淡淡开口“订婚,为了你们,还有我们的未来...”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但随即伯爵露出释然的表情,那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似乎已经彻底看穿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我们出去聊...”伯爵在最后看了一眼宴席上,命令完士兵后,便和对方一同来到了空旷的走廊上。
远处宴会的乐声隐约如蚊蚋,更衬得此处只有风雪敲打玻璃的声响。两侧墙壁上,新伯尔家族历代祖先的肖像在昏暗壁灯下沉默地凝视。伯爵刀削般的面庞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疲惫,贝诺斯知道,他在思考有关于子嗣的事情,并且他知道对方将会提问...
“这雪下得不是时候...”站在窗前,火光摇曳着,镜面伯爵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这风雪的重量将新生的枝丫压弯了。
贝诺斯同时看向窗外,不知是在回应他还是自言自语道:“在我老家,这种晚春寒被称为‘贵人愁’。雪盖新苗,看似丰年之兆,实则考验农人的存粮和领主的仁心。熬不过去的,等不到收获。”
沉默片刻,伯爵的视线透过窗面不偏不倚地看向消失角落的洛克,以及远处蜷缩在屋檐下祈祷着的乞丐,最终还是开口道:“我那‘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您知道的...”他并没有直面回答对方,但态度诚恳,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伯爵的眼睛,而后将视线瞥向一旁的画像,他在做最后的试探。“我父亲常说,新伯尔家族的画像,看久了,会发现每一代公爵的眼神都一模一样。那是责任的分量”
伯爵的脸色僵了一下,叹了口气,以同样的姿态近乎是俯视他,用着不容置疑地口吻,像是告知,更是宣布“画像不会改变,画框里的永远是同一个人。贝诺斯,我的答案和画上的一样确定。我从来都是遵从王国律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贝诺斯神色明显轻松不少,但指尖无意识的磨蹭着那宝石袖扣,以同样的语气回应道:“那是当然伯爵大人...而且我那不孝女,肯定会乐意接受安排...”他稍作停顿,仿佛随口一提“当然至于另一位...王都最近几年不是在筹备全大陆最大的学院吗...”
哈克没有立刻接话。他转过身,背对着对方,望向窗外。良久,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仿佛被风雪打磨过“我...不会把他送去当任何人的质子...”
“我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同样我只会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个国家...已经没有能力再经历一场内战了...”伯爵看了眼窗外愈下愈大的风雪,那镜面反光倒映着他那忧郁的眼神,那位“白马统领”似乎已经不似当年了,“这雪...何不是预言未来会有个好收成呢?”
贝诺斯微微颔首,磨蹭着纽扣的手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么,为了这个‘收成’,地牢里那位‘园丁’,我们得好好问问,他到底受了谁的指使,又想在我们田里种下什么...对了,还有那个旧贵族的遗孤...”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冰冷的默契在目光中达成。他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绑在一起的不仅是利益,还有共同的秘密和罪责。 他们不再言语,一前一后,向着地牢方向快步走去,身影没入城堡更深沉的阴影中。
...
散发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刑具、灰尘与潮湿的气味布满着整个地牢,但伯爵连眉都没皱一下,对他来说,似乎那些比阳光的味道更真实,唯独贝诺斯似乎没有习惯,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还未过于靠近,那渗人的威胁已经传进二人的耳中不停回响着,伯爵似乎有些吃惊,侧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握紧,但又没一会儿又放松了下来,毫不掩饰、乃至于是故意地露出厚重的脚步。
“看来未来的新伯尔公爵...比起那些南方的二代们优秀不少。”毫无惧意,洛克的这些话在他耳中仿佛是在宝箱中找到了黄金一般,贝诺斯的眼里闪过短暂的欣赏。
“呵...”伯爵则冷哼了一声,对于洛克,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改变丝毫看法,在他眼中,洛克如果不改变自己,终究只会是一名染血士兵,而不会是一名庄重领主。
“洛克...欧克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