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手里夹着资料，看到他们，脚步没停，只是目光在两人之间掠过，像确认了一下他们此刻的状态。
“你们在找什么？”她开口，语气不是关心，更像问路。
苏言本能不想把麻烦往外说，可又觉得遮遮掩掩更像心虚。他把手机上的截图翻给她看：“有人偷拍视频。我想查拍摄点。”
凌音看了一眼，眉梢很轻地动了一下：“角度不止一个。”
她说这句话没有“分析味”，更像把事实直接丢出来。然后她抬手指了一下实验楼外侧那排摄像头：“那边的广角能覆盖拐角。要调，要么老师签字，要么保卫处走流程。”
苏言点头：“我们正要去。”
凌音“嗯”了一声，像这件事跟她无关，转身要走。
楚晴忽然开口：“帖子里把你也写进去了。”
凌音停了半步，回头：“我知道。”
楚晴看着她：“你不打算处理？”
凌音的视线在楚晴脸上停了两秒，像第一次遇到这种直问。她没有顶回去，只淡淡说：“处理有用的部分。无用的噪音，不浪费时间。”
她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不太像她的风格，倒像一句顺手的提醒：“截图别只存手机，发你邮箱一份。原帖可能会删。”
这句话落地很实用。
苏言看着她背影，忽然意识到：凌音不是来“插入修罗场”的，她更像一个会把刀递给你的人——递了就走，至于你用不用，是你的事。
他收回视线，直接把截图打包发到自己邮箱，又发给楚晴一份。
楚晴看着他操作，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你今天挺像样。”
苏言苦笑：“以前我会装没看见。”
“那就会变成你默认。”楚晴说，“默认之后，你怎么解释都像借口。”
苏言心里一紧。他知道她说的不是论坛，是他们之间那条线。
走到保卫处门口时，值班室的灯亮着。楚晴先敲门，态度很稳：“我们要反馈校园内偷拍视频传播，涉及隐私。我们有截图和时间点。”
值班的老师皱了皱眉，让他们进来，问了几句基本情况。
苏言把截图递过去，指着时间点：“这几张是不同天。拍摄位置可能在食堂二楼、图书馆门口、还有健身馆外侧走廊。发帖人ID在这里。”
值班老师翻了翻，脸色也沉了：“你们先做登记。监控调取需要流程，我这边可以先上报，明天让你们联系辅导员一起走。”
楚晴点头：“可以。我们先把资料交上来。”
苏言签字的时候，笔尖在纸上划过，他忽然有种很真实的感觉：这不是论坛里吵一架能解决的东西，但也不是只能忍着。
登记完出来，夜更凉了。
两人站在门口台阶上，楚晴把纸袋里的那张纸巾递给他：“擦一下手，都是冷汗。”
苏言接过，低声说：“谢谢你。”
楚晴没说“不用谢”。她只是看着他：“你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别是‘我该不该解释给别人’，而是‘我该怎么解决’。”
苏言点头：“我会。”
就在这时，他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以为又是云珍，结果是论坛提示：原帖被删了。
苏言愣住：“删了？”
楚晴也皱了眉：“这么快？”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删帖不等于结束。
果然，下一秒，新的帖子弹出来，标题更短、更狠，配图更清晰。甚至连他们刚才进保卫处的背影，都像被人从远处拍了一张。
苏言背脊一凉，猛地抬头望向台阶下的路灯圈。
人来人往里，有个人站得很不自然——手机竖着，镜头正对着他们，见他抬头，立刻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转身就走。
苏言几乎是本能追下台阶：“站住！”
那人脚步更快，钻进树影里。
楚晴在后面叫他一声：“苏言！”
苏言没回头。他追出去两步，和那人距离拉近的瞬间，看见对方胸前晃了一下——一条校牌挂绳，颜色很眼熟。
不是他们班的那种。
更像学生会常用的那一款。
对方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慌乱，反而像带着点挑衅：你敢在这里动我吗？
苏言脚步一滞。
不是怂，而是清醒——这里是路口，灯下全是人，他一伸手就可能变成“男生当街动手”的偷拍视频素材。
他硬生生停住，掏出手机，快速打开录像，对准那人的背影，稳稳拍了三秒，把对方的身形、校牌挂绳、去向都录了进去。
那人没跑远，像知道他不敢追到底，拐进侧道消失。
苏言站在原地，胸口起伏，指尖却很稳地按下保存。
楚晴追上来，手按在他手臂外侧，没用力，但那一下让他从那股冲动里冷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停？”楚晴问。
苏言把录像给她看：“因为我不想给他第二张‘我失控’的素材。”
楚晴看着那三秒视频，眼里闪过一瞬很复杂的情绪——像心疼，又像骄傲。
“做得对。”她说。
苏言咽了口唾沫：“那挂绳……像学生会的。”
楚晴没立刻下结论，只说：“像，不等于就是。明天走流程。今天先把这个视频也备份。”
苏言点头，立刻发到邮箱，顺手也发给值班室的老师备注时间地点。
做完这些，他才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那杯热饮。杯子已经不怎么热了，手心却比刚才稳。
楚晴把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饮料递给他：“再喝一口。”
苏言抬头看她：“你不生气吗？”
楚晴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我生气。只是我更讨厌把气撒在你身上，最后便宜了偷拍视频的人。”
她说完，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声音更低：“但你要记住——如果你今天退一步，明天他们就会觉得你能一直退。”
苏言看着她，点头很重：“我不退。”
楚晴没再说话，只把手伸过来，替他把外套领口抬了抬，像把他护住，也像提醒他别再把自己交出去。
远处实验楼侧门，凌音站在台阶上，像刚好出来取东西，远远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走近。
她的目光停在苏言手机上停了半秒，最后转身回到灯里。
苏言收起手机，呼出一口气：“回去吧。”
楚晴“嗯”。
两人并肩往宿舍方向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苏言忽然觉得，这一晚真正难的不是论坛，也不是云珍——
而是他终于学会在“被盯着”的时候，仍然按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而那些盯着的人，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