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遥，手起刀落，再斩三分！”
随着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应声入网，裁判的哨声与场边的欢呼几乎同时响起。
“漂亮！”
饶是不懂篮球的周舟也欢呼起来。
比赛结束的比分牌定格在一个悬殊的数字上，神代遥所在的队伍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周舟看着相机——图片中的人滞留在空中，篮球刚刚脱手，那个轨迹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必中的球。
“真完美啊，哼哼。”
周舟被自己的拍照技术折服。
他或许还有点拍照天赋在身上呢？
这么完美的照片，就应该让主角看看。
周舟这么想着，把相机挂到脖子上，拿起刚买的运动饮料，他想在神代下场的第一时间递给她——就像电影里那样。
周舟知道自己是个别扭的人，所以他用了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只是送个水而已，没什么意思在里面……」
最后一次做完心理建设，周舟望向场内。
神代微微喘着气，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嘴角带着畅快却不张扬的笑容，随手和跑过来的队友击掌。
场边瞬间涌上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将她围在中间，手里拿着矿泉水、毛巾，还有手机。
“神代同学！打得太帅了！能加个微信吗？”
“学姐！刚才那个三步上篮教教我好不好！”
“遥酱！看这里！合个影吧！”
人群里有同年级的，也有高年级的学姐，个个都很热情。
神代遥被围在中间，礼貌地应付着，接过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道谢。
“跟个明星一样啊。”
眼前的景象让他迈出的脚步又悄悄收了回来。
他看着被簇拥在中心的神代遥，听着周围人对她毫不掩饰的赞美和喜爱，心里那股原本因她精彩表现而升腾起的兴奋，全部慢慢消散下去。
她一直都是这样耀眼。
在学校里是备受瞩目的副会长，在球场上也能瞬间成为焦点。
而他呢？
只是一个需要她“辅导功课”的同学，一个靠“雇佣关系”才能待在她身边的保姆。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
他默默后退了几步，转身，背过还在为胜利欢呼的人流，独自走回了班级的休息区。
找到自己班级那片空着的塑料凳，周舟一屁股坐了下去，拧开手里的饮料，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点的烦躁。
周舟，你在期待什么？又在失落什么？
明明早就知道，她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自己还想过要帮神代遥改变的。
改变那种懒洋洋的现状，想改变那种“男女界限模糊”的意识。
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如果她改变了，那是不是就不需要他了？
就像腿伤复健后丢掉的第一个就是拐杖。
所以说，只要神代遥不改变，那自己也可以——
「永远待在她身边。」
“不行不行！”
周舟赶紧把这个想法甩开。
是不是有点太阴暗了。
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他面前的光线。
周舟下意识地抬起头。
逆着光，神代遥正站在他面前。
她已经换好衣服了。
脸颊还是红扑扑的，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一小片衣领。
她微微俯身看着他。
可能是因为刚结束激烈的比赛，她的气息还不算太稳，胸口微微起伏着。
周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生会把她团团围住。
真的很帅气啊。
“坐这儿发什么呆？”
神代遥开口。
“走了，回家。”
“啊？” 周舟差点没反应过来，“回家？现在？比赛不是才刚开始没多久吗？还有你的项目……”
“女篮比完了啊，我的任务，完成了！”
神代遥理所当然地说，抬手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当然还有一个足球，但是足球是在三天后，剩下的都是集体项目或者别人的比赛了，没我什么事。留在这儿晒太阳吗？”
“可是……”
周舟看了看周围还在热火朝天进行着的各项比赛，又看了看主席台那边似乎还在忙碌的学生会成员。
“能提前走吗？不会被说？”
神代遥闻言，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副会长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筹备比赛，干了这么久的活，还不能享受享受吗？反正主要流程都结束了，剩下的有别人看着。”
她的气息拂过周舟的耳廓。
心又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像被阳光驱散的薄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哦……哦。”
他讷讷地应着。
就在此刻，一个刚才和神代遥一起打球的女生跑了过来。
“神代！这就走了？不去庆祝一下？”
而看到周舟后，她没想这么多，打趣道：
“哟，这位是……？刚才比赛的时候就看到他在场边一直给你拍照呢，不会是你男朋友吧？藏得够深喔。”
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几个人听到。
顿时许多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只见神代遥面色没变。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顺便一起回家而已。” 她对那个女生摆摆手，“庆祝就算了，累死了，我先撤了。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她伸手拿走了周舟手里那瓶还没喝完的运动饮料，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走吧。”
她将瓶子拿在手里，转身就往体育馆出口方向走去。
「不是……这水我刚刚喝过啊！」
这句话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他害怕看到神代无所谓的表情。
亦或是向他道歉。
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留下一个想象的空间。
周舟一下就懂了老师说的“留白”是什么意思。
但意识到这些之后，想象空间什么的……也完全没有了。
走在前面的神代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少年复杂的心绪。
她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未停，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直接看向周舟，而是落在路边摇曳的树影上。
“对了，周舟。”
“嗯？”
周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思绪被拉回。
“你对海边，是什么看法？”
“海边？” 周舟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他想了想，老实回答：“就……沙滩，海水，阳光，挺热的，人也多。怎么了？”
他印象中的海边，就是旅游景点人挤人的画面。
神代遥“唔”了一声，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没评价。
她踢了一颗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进草丛里。
“那……如果放假的时候，朱迪提议，我们五个人——我，你，苏五五，陈昭平，还有朱迪，一起去海边玩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五个人？有你吗？”
“唉，你怎么骂人呢。”
“哈哈，你好幽默。”
“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五个人里面肯定有我啊，不然我问你干嘛。”
“噢。”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海边的风景，也不是旅行的乐趣，而是——“我们五个人”里面，包括“我”和“她”。
这意味着，不仅仅是学校里的接触，也不仅仅是雇佣关系下的日常相处，而是一起出门，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几天完全不同的时间。
“朱迪提议的？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知道，可能看多了青春电影，想体验一下什么‘夏日、大海、友情与恋情’之类的经典桥段吧。她今天上午比赛间隙跟我提的，说放假反正大家都没什么事，一起出去玩玩也挺好。苏五五和陈昭平好像也挺有兴趣。”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终于偏过头，真正地看了周舟一眼。
“你呢？有兴趣吗？还是觉得太麻烦了？”
麻烦？周舟在心里摇头。
和朋友们一起旅行，听起来一点也不麻烦，甚至有点期待。
尤其是，如果她也去的话。
“我不觉得啊，而且对这种事情觉得麻烦不应该是才对吗？”
“确实。”
“那你还问我干嘛。”
“替朱迪问问你，我不问他们也会问的。”
“也是。”
周舟摩挲着下巴。
“我觉得可以……你去吗？”
神代遥也立刻回答：“我去啊，我老想去了。你知道吗，几乎所有轻小说作品里，都离不开大海这个概念，我老想和朋友去看看了，但是……咳咳，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
“原来如此。没有朋友，真是可怜呢。”
“哈？这副宛如在街边见到流浪孤儿在卖小火柴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