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周舟用钥匙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进去。
明明有钥匙的自己多半算个主人，怎么现在整得像个小偷呢？
屋子里很吵，有很多技能释放的声音。
是在看游戏实况吗？
他轻轻关上门，换了鞋，目光扫过客厅。
神代遥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身上盖起一条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薄空调被，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
电视开着，正播放着一部画面鲜艳的异世界番剧，主角在屏幕里大杀四方。
而电视前的那个人，却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药效上来了，或者是真的累了。
周舟心想，悄悄松了口气。
能睡着是好事。
他放轻脚步，先将手里拎着的药袋放在餐桌上，然后走到沙发边，低头看了看她。
因病睡着的她对比起喝醉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她额前的碎发被薄汗濡湿，贴在皮肤上。
周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手背再次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是有点热，但似乎比早上那烫手的温度好了一点点。
他收回手，又拿起被她松开的遥控器，对准电视屏幕，按下了电源键。
“咔哒。”
屏幕一下就暗了下去，喧闹的声效戛然而止。
然而，就在电视关闭的下一秒——
“唔……”
沙发上的人发出了一声鼻音。
她醒了啊。
“……你干嘛？”
神代的声音比早上更沙哑了。
“干嘛关我电视？”
“吵到你睡觉了。”
周舟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浅，关个电视就醒了，心里有点懊恼。
“开着电视睡不好，而且费电。”
神代遥没说话。
“哦。”
这位祖宗难得地没有反驳。
她动了动身体，试图在沙发上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但似乎因为浑身乏力而有些困难。
“……几点了？”
“快五点半了。” 周舟看了眼墙上的钟，“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点清淡的。”
“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神代遥眯着眼睛，继续说道。
“去买药了。”
“喔，良心发现了。”
“这叫什么话？”
“都怪你，把病毒带过来了，害我发高烧。”
神代遥的声音软糯糯的，饶是这么任性的话在周舟耳朵里也变成了撒娇。
“那你说说，我怎么带过来的？”
“你开窗户了。”
“空气不流通才容易生病。”
“饭里有病毒。”
“菜是你和我一起买的。”
“那就是昨天的甜品有毒。”
“那也是你要买的。”
“可是甜品是你付钱的，菜也是你做的呀。”
“你还知道，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怪我，良心在哪，公道在哪？”
话音一落，神代就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对周舟。
好像看不到周舟就不存在一样。
“头好晕先睡了。”
“等等你先别睡，吃点水果再睡。”
神代又翻身回来。
“那我先不睡了，我想吃柚子。”
“行。”
“要剥好的。”
“知道了。”
“能不能再做成水果沙拉。”
“你是病人吧？”
“水果对身体好。”
真是不讲理的混蛋。
“不行，只能吃柚子。”
“哦。”
周舟先是去洗个手，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剥起了柚子。
他剥完一个，就往盘子里放一个。
一边剥，还一边问。
“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没胃口。”
“不行，发烧更要补充体力。喝点粥吧，容易消化，我买了新的感冒药，待会吃完饭一小时再吃。”
“苦……”
“良药苦口。而且有冲剂，可以加点蜂蜜。”
神代遥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柚子。
吃到第四个，周舟就不剥了。
“好了，留点胃口给晚餐吧。”
“没有胃口了。”
“胃口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乱化用名言名句要坐牢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
周舟看了眼时间，离以前做晚饭已经有一阵子了。
而且神代遥刚吃了点柚子，现在逼她吃正餐估计也吃不下，晚点再做也好。
“那晚点再做饭。”
他站起身，顺手拿起遥控器，又把电视打开了。
“要看吗？接着刚才的看？”
“嗯。”
神代遥懒懒地应了一声，没反对，又把薄被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重新亮起的屏幕。
周舟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
客厅里只剩下动漫夸张的音效和角色们的对话声。
看了一会儿，打斗场面暂告一段落，进入略显平淡的日常剧情。
神代遥忽然开口。
“喂，周舟。”
“嗯？”
“今天学校……有没有什么大瓜？”
“大瓜？”
周舟一愣，转头看她。
生着病，烧还没退，居然还惦记着学校的八卦？
“就是……比如谁谁谁又吵架了，或者老师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之类的。”
神代遥换了个姿势，侧躺着面对他这边，眼睛还看着电视。
“纯好奇。”
周舟失笑：“哪有那么多瓜。今天平平常常，上课，下课，考试，讲卷子。”
“就这？” 神代遥显然不太满意，撇了撇嘴，“无聊。还不如看动漫里魔王勇者谈恋爱有劲。”
“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狗血，那你呢？在家干嘛了？除了睡觉和看电视。”
“还能干嘛。”
神代遥叹了口气。
“本来想打两把cs，结果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瞄准都瞄不准，怕坑队友被举报，只好放弃了。然后就开始一边挂着自动战斗刷二游的日常体力，一边看电视。”
“刷完体力就看电视，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循环往复。感觉自己像个废人，好爽，完全不用思考。”
“生病嘛，正常。好了就又能大杀四方了。”
“但愿吧。” 神代遥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眼睛，“喂，周舟。”
“又怎么了？”
“你说……我要是明天还没好怎么办？”
“那就继续请假啊。”
他理所当然地说。
“好好休息，直到好了为止。”
“可是……”神代遥皱起眉，“期末了，学生会那边事情也多……而且，神代遥这个角色，不能缺席太久。”
她用了“角色”这个词。
周舟明白她的意思。
“那也不行，身体最重要。而且发烧哪有那么快好，总要两三天。”
神代遥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那就戴口罩去上学。只要不发烧得太明显，应该能糊弄过去。反正夏天戴口罩也不奇怪，就说防晒或者有点小感冒。”
“你——”
周舟想说她胡闹，但看着她固执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而且，她说的也有点道理……只要不把病毒传给别人，自己又能撑住的话。
“明天早上看情况再说。”
他最终折中了一下。
“如果还烧，绝对不行。如果退烧了，只是有点咳嗽流鼻涕……再说。”
“哦。”
神代遥没再坚持，算是接受了这个方案。
她又把注意力放回电视上。
时间在动漫的声光色和偶尔的简短对话中慢慢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周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你先看会，我去做晚饭。煮点青菜瘦肉粥，可不可以？”
“嗯。”
周舟走进厨房，开始淘米、切肉、洗菜。
厨房里很快响起有节奏的切菜声和流水声。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米和肉混合的清淡香气，慢慢飘散到客厅。
就在这时，神代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懒洋洋地伸手拿过来，解锁一看，是表姐魏雪吟发来的信息。
魏雪吟：烧退点没？晚上吃的什么？还难受吗？
表姐已经在今天发过很多信息了。
神代遥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神代遥：好点了，没那么烫了。周舟在煮粥。头还有点晕，没力气，其他还好。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回复就来了。
魏雪吟：嗯。药按时吃。多喝水。别熬夜。明天早上要是还烧，别硬撑，告诉我。
神代遥：知道了。谢谢表姐。
魏雪吟：周舟在旁边？
神代遥：在厨房。
魏雪吟：让他好好照顾你。有事打电话。
神代遥：哦。
对话结束。
神代遥把手机放回茶几，重新缩回被子里。
电视里的动漫已经播完了一集，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集。
但她没什么心思看了，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的方向。
那里有温暖的灯光，有食物烹煮的声响和香气，还有那个在忙碌的保姆。
她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感受着额头上似乎真的消退了一点的热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许，再睡一小会儿，等粥好了，就能有胃口吃一点了。
◇◇◇
神代俳句：
纤指剥柚瓣，
病中絮语嗔还笑，
清粥咕嘟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