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莎娜耶华站在精致的房门外，脚步有些踌躇。一来，自上次匆匆一面后，已隔了数日未见，心中莫名有些生怯；二来，自己此刻眼睛红肿、神色狼狈的模样，实在不愿让这位给予她温暖联想的人看见。
“是小莎娜吗？快进来吧。”
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一如既往的轻柔，带着病中特有的虚弱，却奇异地抚平了些许莎娜耶华心中的不安。
一旁的塞蕾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
莎娜耶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内依旧弥漫着安神的草药香气，光线柔和。公爵夫人半靠在华丽的床榻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比上次好了许多。看到她们进来，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抱歉啊，我这身子还是不争气，不能下床好好招待你们了。”她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无奈。
“您别这么说，姨母，好好休养才是最重要的。”塞蕾娜走到床边，语气熟稔而关切。
公爵夫人的目光随即落到了莎娜耶华脸上，那温和的视线在她红肿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小莎娜……这是怎么了？哭过了？” 声音里是纯粹的担忧。
“没、没什么的，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莎娜耶华连忙低下头，不想让这份担忧加深。她无法解释，也不愿让这位像母亲一样的人为她烦心。
‘薇儿，你真的有办法救她吗？’ 她在意识里轻声问。
‘需要更仔细地探查才能确定。’ 阿尔薇拉的回答平静无波。她对于拯救这位人类夫人本身并无太大兴趣，但若能以此换取小莎娜更多的笑容，让她在这危机四伏的王都多一层坚实的庇护，那便是值得的交易。
“我听说……你们今日遇到了袭击？” 公爵夫人转而问道，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这件事或许能被压下公众舆论，但在这座王都的上层圈子里，总有些消息是瞒不住的。她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更何况，无论是塞蕾娜还是莎娜耶华，本也没打算对她隐瞒。
“你们……没有受伤吧？”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仔细逡巡，那份担忧真切而温暖。
“没有，那怪物实力不强，已经被解决了。” 塞蕾娜回答得很快，试图轻描淡写。
然而，公爵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那温柔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洞悉的光芒：“小塞蕾娜，我虽卧病在床，却不是对世事一无所知。那绝非寻常怪物，至少是真源境巅峰的气息……难道是你已经突破到了溯源境？” 她的语气并非质问，而是带着一丝探究和了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女人，绝不仅仅依靠美貌，她的智慧与敏锐不容小觑。
塞蕾娜一时语塞。
“我来说吧。” 莎娜耶华忽然抬起头，向前走了一小步。她看着病榻上那位目光温柔却睿智的夫人，决定坦诚相对。“母亲，” 她用了这个称呼，声音虽轻却清晰，“我……用了那股力量。塞蕾娜……她已经知道了。”
塞蕾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恍然。原来公爵夫人一早就知晓莎娜耶华的秘密，难怪那日在王宫初见时，她会那样自然地替莎娜耶华解围。
公爵夫人闻言，沉默了片刻。她苍白的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决意。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掀开了身上的丝被，用那双枯瘦却坚定的手撑住床沿，竟是要强撑着下床。
“婶母！您这是做什么？您的身体……” 塞蕾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住她。
公爵夫人却轻轻拂开了她的手，身体因虚弱而微微摇晃，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她转向塞蕾娜，用尽力气，深深地、郑重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极其恳切、近乎哀求的礼。
“小塞蕾娜，” 她的声音因用力而微颤，却字字清晰，“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看在你叔叔的面上……婶母求你，能否……放过小莎娜，给她一条离开的路？”
公爵夫人很清楚，王国的律法对于深渊力量一直是零容忍的态度，如果塞蕾娜已经知道的话，对于莎娜耶华来讲，就只有被处死这一条路。
塞蕾娜和莎娜耶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撼得说不出话。莎娜耶华更是感到心脏被狠狠揪紧，眼泪再次直冲眼眶。她没想到，这位只见过两次面的夫人，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这就是家人吗，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其实她在事件发生后一直不愿去想，如果公爵和公爵夫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将她抛弃。
毕竟当年如果没有被抛弃，她又怎么会失忆后被院长在邪神的祭坛救下，带回研究院。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她大抵明白，自己是被精灵族抛弃的族人。
毕竟，黑发黑瞳在精灵族不详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深渊。
‘……她……’ 连阿尔薇拉都因这人类女性出人意料的决绝而感到了瞬间的愕然。一些破碎的、关于“母亲”这个概念的模糊影像，在她古老的记忆边缘一闪而过。
“婶母！您快别这样！” 塞蕾娜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扶住公爵夫人，不让她继续费力，“我已经答应过替她保密了！”
公爵夫人抬起眼，眼中带着疑惑与尚未散去的忧虑，任由塞蕾娜将她小心地扶回床上坐稳。
直到塞蕾娜和莎娜耶华将甜品店发生的事，以及之后两人在寝殿内的交谈和约定，简要说明后，公爵夫人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好，真好。”
她看看莎娜耶华，又看看塞蕾娜，眼底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孩子，倒因此成了朋友。年轻真好啊……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的几个姐妹。”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对往昔时光的怀念。
但很快，她的神色再次变得认真起来，目光落在塞蕾娜身上：“小塞蕾娜，婶母还有一事想拜托你。”
“您说。”
“小莎娜这孩子，以前经历有些苦，身上又背着这样的……负担。” 公爵夫人坚定地开口，“她还不太懂得如何掌控这股力量，更不懂得如何在王都保护自己。我希望……你能多照顾她一些，引导她，在必要时……帮助她正确地认识和使用那份力量，而不是一味地恐惧或压抑它。可以吗？”
塞蕾娜迎上公爵夫人恳切而信任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您，婶母。我会尽我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