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阴冷潮湿,却比预想的要宽阔许多。
塞蕾娜取出一根特制的金属火棍,用魔力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火把的亮度有限,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范围。更远的角落仍隐没在浓稠的阴影里,寂静中,只有不知何处传来的、细弱却持续的潺潺流水声,清晰可闻。
一行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显得有些孤寂。
莎娜耶华对这种幽闭又充满未知的环境,本能地感到有些发怵。
‘薇儿?’她在心中轻唤。
阿尔薇拉走在她身前半步,闻声微微侧头,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怎么了,小莎娜,有些害怕?’
‘嗯。’
莎娜耶华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对“鬼”那种概念性的存在,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尽管连阿尔薇拉这样特殊的存在她都能坦然接受。
或许,只是因为“鬼”在她有限的认知和想象里,总是被具现成最狰狞恐怖的样子。如果鬼也能像薇儿这样,拥有少女般美好的形态和性情,或许她就不会害怕了。
莎娜耶华正这样胡乱想着,目光不经意掠过前方的塞蕾娜。在昏暗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她似乎瞥见……塞蕾娜握着火把的手下方,那纤细的小腿在微微发抖?
她也在害怕吗?
“塞蕾娜?”
莎娜耶华下意识地轻声唤道。
“怎么了?”
塞蕾娜立刻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如常,金色的眼眸在火光中显得沉稳而专注,看不出丝毫恐惧的痕迹。
咦?
“不,没什么。”
莎娜耶华移开视线。
可当她再次用余光看去时,塞蕾娜的小腿似乎仍在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她果然……还是在害怕吧。只是将那份紧张,完美地掩饰在了镇定的外表之下。
“快接近了。”
走在最前的艾莉丝忽然停下脚步,闭目感知片刻后开口道,“周围的魔素浓度和流向有变,前面……空间似乎很开阔。”
正如她所言,脚下的通道坡度放缓,两侧石壁逐渐向后退去。又前行了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走出了狭窄的通道,抵达了一片极为空旷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厅,高不见顶。周围的石壁上,依附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荧光苔藓,散发出柔和的淡蓝色、绿色光芒。这些微光汇聚起来,竟足以让众人勉强看清这片地下空间的全貌。
“王都附近的山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地方?”
塞蕾娜环顾四周,语气带着惊讶。即便是身为公主,熟读地理志和宫廷档案,她也从未听说过此处的存在。
前方不远处,在苔藓微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一片人工搭建的简易营地轮廓。
几名龙牙骑士率先上前,谨慎地探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或即时的危险,才打出手势。
众人这才慢慢靠近营地。
营地显得颇为凌乱。几张简陋的桌椅翻倒在地,各种纸张、羊皮卷被毫无章法地丢弃在角落,一些实验器皿也散落着,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不明痕迹。
“这是……?”
莎娜耶华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张散落的纸张。
标题赫然写着:《关于Ⅱ型融合实验体数据记录(第三批次)》。
融合实验体?
她迅速扫了几眼,上面的字迹还很新,墨迹清晰。营地里的生活痕迹也表明,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人离开的时间并不算长,许多个人物品都未来得及带走,仿佛是一次匆忙的撤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塞蕾娜走过来询问。
“这里应该进行过某种规模不小的人体实验,”
艾莉丝翻看着几张散落的图表,眉头紧锁,语气变得严肃,“但具体的实验目的和内容……这些残存记录语焉不详,关键部分似乎都被刻意销毁或带走了。”
“这边。”
一直沉默寡言的紫发骑士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石厅里格外清晰。她站在一张倾倒的金属桌旁,手中拿起一页与其他纸张材质截然不同的、略显古旧的暗黄色羊皮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羊皮卷上,用一种暗红近黑的颜料,描绘着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案——
一只巨大、扭曲、充满不可名状恶意的邪眼!它几乎占据了整张羊皮卷,瞳孔深处仿佛是无尽的混沌与疯狂,细密的、宛如活物的触须从眼球四周蔓延开来,扭曲纠缠,仿佛要将画纸本身、乃至画纸所代表的整个天地都生生撕裂!
仅仅是看着这幅画,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不适感便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
塞蕾娜盯着那图案,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莎娜耶华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邪性的图案。她下意识想在心里询问阿尔薇拉,却在转头看向对方的瞬间,猛地怔住了。
她从未在阿尔薇拉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那赤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恐惧?
那是真正的、源自认知深处的忌惮与惊悸。
‘薇儿?’
莎娜耶华在心中轻声呼唤,带着不确定。
“这个图案……”
紫发骑士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我在家族传承的古老藏书中见过临摹的残页。如果记载没错,这上面画的是【偃师】。而且,这一幅的还原度……高得惊人。”
“偃师”两个字落下,塞蕾娜和艾莉丝的身体,几乎是同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震颤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确定……没看错?”
艾莉丝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一字一顿地追问,目光锐利地刺向紫发骑士。
“我确定。”
紫发骑士迎着艾莉丝的目光,缓缓点头,声音没有任何犹疑,“就是它。”
就在这时,阿尔薇拉的声音在莎娜耶华心底响起,失去了往日的轻松或温柔,带着一种冰冷的、沉淀了千年的沉重。
‘小莎娜,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将我变成这副模样,囚禁了千年,赋予我深渊力量与无尽痛苦的存在,究竟是谁吗?’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羊皮卷上那幅邪眼图案。
‘就是它。画上的这只邪眼,【偃师】。或者,用那些知晓其真名者更畏惧的称谓来称呼——域外邪神,莫尔迪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