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等诲莺先给出答案,手中的笔记却率先‘爬’上了纤阁手背,封面上的绿色藤曼开始蔓延开来,顺着纤阁纤细的手臂向上衍生,似乎向纤阁伸出了来自无底深渊的邀请之手.....
藤曼在自动牵引着绘纤阁的手,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笔记与诲莺来回之间,保证这不是他的幻觉,而是与诲莺能同时看到的奇异现象!
自从上次在课间上用它“灵感复现”之后,这本笔记确实变得有些不同。他机械般翻开昨晚看到神秘字体的那页,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由纸纤维内部自行生长出来的暗银色纹路,如同毛细血管般在扉页和边缘若隐若现.....
那行神秘字体不仅没少,甚至还在后续的银色纹路上现在进行时地衍生出更多字体及其工整冷峻的字迹,在逐渐浮现。
「衍生规则:生命精度之律」
I.名讳与性别为锚,仅定其存在之基。
II.塑形之权柄:书写者可在锚定后,于任何时间、以任何精度完善设定。(拓展:细可至发丝分毫、心跳频率、痣之方位等。宏可至出身源流、毕生际遇、乃至放任本册自行衍化填充。)
III.想象为薪柴:所创生命之真实感、灵动性、乃至‘灵魂’之深度,皆仰赖书写者想象之炽烈与投入。投入愈深,所创愈‘真’。
IV.生命之重,责无旁贷:创造者对所创生命负有绝对之责任,如同母体孕育子嗣,自其存在伊始,其一切需求、因果、存续之重担,皆系于创造者一身。若违反此律,代价&%@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
V.......
这冰冷的规则像淬毒的针,刺破了绘纤阁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美好泡沫。
纤阁在诲莺震惊的表情下反复确认,笔记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拥有了魔力!
“生命之重,责无旁贷”,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造物主般的狂喜和冲动,也在他血管里奔涌——他真的可以创造她!创造一个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林诲莺!
【虽然规则后续明显出现了乱码,甚至还有完全意义不明的第五条规则,可这下只要动动笔就能把诲莺从幻想世界中拉到现实来了!!!诲莺,你看到了吗?按照规则,我可以让你‘活’过来!真正的活过来!就在这个世界!】
纤阁他几乎是立刻就要去掏笔,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想要立刻在那页纸上写下更多关于她的细节——惯用白丝还是黑丝好?管它呢,人都要来了,想看什么就穿什么!眼瞳保留她想象中温柔的颜色?身高精确到158cm怎么样?嗯.....但那好像有点太矮了,还是163吧!在性格里要不要加一点点爱吃醋的小设定。小虎牙!对,一定要有小虎牙!我最爱看诲莺微微一笑后嘴角显露出的那颗小可爱了。顺带加上根会随着话语抖动的头顶粉色爱心呆毛如何,还要像猫咪那样,猫耳会随着主人的心情改变,最重要的是!身上一定要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每次闻到它都会令我无比安心.....无数细节在他脑中翻腾,每一个都让他心跳加速。
然而,想象中的林诲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用温柔或俏皮的话语回应他的兴奋。
耷拉的猫耳似乎宣告了其主人的态度,就像纤阁设定的那般,刚才的提问似乎也能够一并回复。她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响起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伤的凝重:
【小阁……先等等。】
绘纤阁的动作僵住了,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诶?】
他不解,甚至有些委屈地在心底质问。
【你不是一直希望……能真正和我在一起吗?像普通人那样说话,不用只在脑子里?】
纤阁甚至有些疑惑了,‘林诲莺’这个存在说到底就是我所希冀的产物,我本人创造出来的存在!那她在这种意见分歧的事情上为什么总会朝着与我完全相反的道路上行驶?
然而诲莺很快便解答了纤阁的疑问。
【人家是说.....‘希望’。】
林诲莺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绘纤阁心上。很明显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到一丝不甘、阴郁、悲伤.....她明明比谁都想要使用那本神秘的笔记,却因为她存在的最基本意义就是要让‘纤阁做正确的事情!’,明明她比谁都更想要活过来啊.....
纤阁曾不止一次地见到诲莺对着一群嬉笑的女生们投露出苦笑,那到底是被为她们的欢声笑语感染了?还是说,终究还是心存遗憾呢......
如果只是蒙蔽着自己的良心教唆纤阁帮自己‘赎身’,那她活着的意义到底何在呢?也许、这就是比生命,比自身的‘存在’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但人家更害怕!小阁,你想过‘活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她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阻止,而是充满了忧虑和……恐惧。
【看看那些规则!‘生命之重,责无旁贷’!‘如同母体孕育子嗣’!这不是得到一个玩偶,腻了就可以舍弃,去玩下一个,小阁!这是创造一条活生生的命!你要怎么‘负责’?】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点,砸在绘纤阁发热的头脑上。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就像现在这样!】
纤阁还想要试图狡辩,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诲莺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良知,当对方反驳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输了.....然而人的本性如此,到嘴的鸭子是个人都会拼命抓住,哪怕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
【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约会、一起.....】
他的文学功底因为博览群书其实还算深厚,却因为狡辩的心虚从而词穷到像小学生念日记。
【一起?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林诲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讽刺,这是绘纤阁从未在她身上“听”到过的情绪。
【还是说.....人家的那个‘出身十分朴素的家庭’?】
!!!
纤阁心底的大石终于还是落下了。
【是的,小阁,这是你当初为人家写下的设定!那么,我‘活’过来后,我的父母在哪里?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吗?笔记会‘自行衍化填充’出两个活人做我的父母?还是说,我会变成一个没有过去、凭空出现的‘黑户’?人家在面对校方甚至是有关部门的盘问,该如何伪造身份、去解释来历的‘麻烦’?】
绘纤阁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他根本没想过这些!他只想有一个活生生的诲莺在身边!
然而林诲莺的诘问如同连珠炮,毫不留情地撕开他天真的幻想。
【还有.....‘设定的精细度’?你写了我‘温柔善良’,写了我‘会阻止你做坏事’。这很好,但人是复杂的,小阁!当我真的拥有生命,拥有自己的思想,我不会只是一个按照你设定好的程序运行的机器!我会累,会生气,会有你不理解的烦恼,甚至……可能会做出违背你最初设定的事情!那时,你能接受吗?你会不会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诲莺’?】
【你会不会……想要‘修正’我?】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嘲和深切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