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总参谋部,三楼。军力规划司司长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咖啡味和劣质烟草味。墙上挂着那幅巨大的帝国全境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驻军的红色旗帜。
弗兰茨·冯·贝尔格少将,这位以脾气暴躁和极度厌恶贵族作风著称的老派军人,正皱着眉头,手里捏着那份来自皇宫的申请书。
“荒唐!简直是胡闹!”
弗兰茨把烟斗重重地磕在烟灰缸里,震得桌子上的文件抖了三下。
“一个娇滴滴的皇女,不在宫里绣花,跑来陆军凑什么热闹?还要去基层?还要去后勤?”
他指着文件上的某一行字,那是维奥莱塔特意勾选的意向岗位:物资管理、档案修订、后方通讯。
“你看这都是什么?”
弗兰茨对副官咆哮道,
“这明摆着就是想来军队躲清静!想把军队当成她的避难所!还是说她以为军队是过家家的地方,穿身军装拍几张照片就能回去吹嘘自己是保家卫国了?”
副官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汗:
“将军,宫廷那边传来的意思是……陛下默许了。而且七殿下的态度很坚决,甚至引用了先帝的训诫。”
“坚决个屁!”
弗兰茨冷哼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我见多了,嘴上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她肯定是听到了最近皇室要联姻的风声,想躲进军营里避风头。”
老将军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背着手踱步。
他对这种把神圣的军队当工具的行为深恶痛绝,既然七皇女想来“体验生活”,既然想躲,那我就让你躲个够!
他的目光扫过繁华的中央大平原,扫过温暖的南方港口,最后停在了帝国版图的最西北角。
那里是一片苍白的冻土,在地图的边缘,有一个几乎快被磨损掉的小黑点。
灰鸦哨站(编号NW-7)。
那是帝国防线的盲肠,是补给线的终点,是流放犯错军官和刺头兵的垃圾场。
那里装备老化,二十年没有更新过,气候恶劣,一年有八个月在下雪;没有舞会,没有下午茶,只有狼嚎与满身虱子的老兵。
最重要的是,那里归属边防军序列,名义上属于前线,实际上二十年没打过仗。
既满足了皇女“去边疆”的要求,又能让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尽苦头。
“她不是想去基层吗?不是想了解帝国的基石吗?”
弗兰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那就让她去看看,最烂的那块基石长什么样。”
他回到桌前,在申请书上写下批示:
【批准入伍。授予其少尉军衔。】
【分配意向:驳回其后勤申请,既然身为皇室,理应身先士卒。】
【调令:即刻前往西北边境防卫区,灰鸦哨站(NW-7),担任见习指挥官。】
写完,他把笔一扔,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只要三个月。”
弗兰茨对副官竖起三根手指,
“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在那鬼地方绝对撑不过三个月,到时候她会哭着喊着求我们把她调回皇都的,那时候,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她踢出军队。”
副官接过文件,犹豫了一下:
“将军,那里是不是太……那个哨站的施耐德上尉是个酒鬼,设备也全是六十年前的老古董……”
“那是她自找的。”
弗兰茨端起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不用给特殊照顾。告诉那个酒鬼,别把皇女弄死了就行,其他的随她便。”
“是!”
……
三天后,皇宫,七皇女寝宫。
维奥莱塔看着手中的调令,手在微微颤抖。
“灰鸦哨站……NW-7区域……”
她的脑海中迅速调出了游戏地图。
那里位于帝国最边缘,没有战略资源,没有人口,甚至在游戏后期的大决战里,敌军都嫌那里路不好走而绕开了它。
根据《帝国战纪》的隐藏资料库记载,那里唯一的特产是野生蓝莓和不用交税的走私贩子。
这是什么?
这是完美的绝对安全区!
这是没有上级监管,天高皇帝远的摸鱼天堂!
“感谢军部!感谢弗兰茨将军!”
维奥莱塔激动得差点在寝宫里跳起踢踏舞,她原本只指望去个后勤仓库,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直接一步到位把她送到了养老圣地!
“那个将军一定是个大好人,他一定看出了我只想躺平的本质,特意成全我!”
维奥莱塔并不知道,那位“大好人”此时正等着看她哭鼻子回家的笑话。
她哼着小曲,按响了召唤铃。
贴身女仆安娜推门而入,看到的是自家殿下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摊开在床上的行李箱。
“安娜,我们要开始准备了,这次去的地方很特殊,常规的皇室用品一概不带。”
“是,殿下。”
安娜有些紧张,
“那我们要带什么?丝绸睡衣?还是您惯用的那套银质餐具?”
“不。”
维奥莱塔摇了摇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沉重的黑铁箱子,
“把这个带上。这是我这几年……秘密收集的战略物资。”
安娜费力地提起那个箱子,手腕差点脱臼。她心中一惊:
好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难道是某种高密度的防弹插板?
其实,箱子里装的是整整三十斤的极品高山红茶,真空包装的皇室特供火腿,以及一套死沉死沉的手摇咖啡研磨机。
“还有,”
维奥莱塔指着挂在衣架上的崭新军大衣,
“把这件大衣的所有铜扣子全部剪掉。”
“剪掉?”
安娜不解。
“换上这套。”
维奥莱塔递给安娜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十二枚看起来毫无光泽的纽扣,
“记住,一定要缝死。”
安娜拿起一枚纽扣,入手沉甸甸的,她仔细端详,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纽扣的内部材质……是纯金的!而且表面被特意涂上了这种能够吸收光线的哑光黑漆!
天哪!
安娜看着维奥莱塔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
殿下这是为了防备敌军的狙击手啊!
普通的铜扣在阳光下会反光,容易暴露位置,而殿下特意换成哑光扣,这是何等的实战意识!
而且用纯金增加配重,是为了在大风天气下让衣摆保持垂坠,方便快速拔枪!
“殿下……”
安娜眼含热泪,
“您为了帝国,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嗯?”
维奥莱塔正在心疼地计算那层黑漆浪费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
其实她换成纯金纽扣,纯粹是为了把财产穿在身上,万一帝国完蛋了,她随时能揪下来两颗扣子换一张通往联邦的船票,至于涂黑,纯粹是因为纯金太显眼,怕被贼惦记。
“没什么,殿下!我会为您缝得最结实的!”
安娜郑重地敬了个礼。
…………
出发当日。皇都中央火车站。
并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这也是维奥莱塔刻意要求的。
她穿着那一身被安娜“特殊改装”过的大衣,提着那个装满“战略物资”的黑箱子,站在嘈杂的月台上。
宫廷总管汉斯站在她身后,进行最后的劝告。
“殿下,您真的不考虑乘坐皇室专列吗?至少,让我为您安排一节头等包厢,运送士兵和物资的列车,环境极其恶劣。”
“不需要。”
维奥莱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坐皇室专列太高调了!万一被恐怖分子盯上怎么办?万一被民众围观记住了脸,以后跑路不方便怎么办?
而且,普通运兵车虽然脏了点,但在游戏设定里,这趟车的防御系数反而是最高的,因为它混在大量货车中间,最不起眼。
“我是去当兵的,不是去郊游的。”
维奥莱塔冷冷地说道,目光坚定地看着那满是油污的车厢,
“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我就不再是七皇女,而是一名帝国少尉,士兵们坐什么,我就坐什么。”
汉斯愣住了。
这位纤细的皇女独自立于风中,拒绝了唾手可得的特权,主动选择走向苦难与泥泞。
汉斯那颗在宫廷斗争中早已冷却的心,此刻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滚烫。
这才是……奥托家族真正的风骨啊!
陛下,您看到了吗?您以为只是去镀金的七殿下,其实拥有着比任何皇子都要高贵的灵魂!
汉斯深深地弯下腰,向维奥莱塔行了一个只有面对皇帝时才会使用的最高规格礼节。
“祝您武运昌隆,维奥莱塔·冯·奥托阁下。”
维奥莱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头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呃……嗯,借你吉言。”
她也不敢多问,提起箱子,逃也似地钻进了拥挤的运兵车厢。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脚臭味,几十名新兵正吵吵嚷嚷地吹牛打牌。
当维奥莱塔推门而入时,车厢瞬间安静了。
虽然她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那标志性的金发。
但那身虽然低调却剪裁精良的大衣(以及那十二枚纯金纽扣带来的沉重垂坠感),还有那种因为不想和人说话而自然散发出的“生人勿进”的气场,让所有新兵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维奥莱塔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箱子护在怀里,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其实她是在脑内复盘灰鸦哨站周边的逃跑路线图。
但在周围的新兵眼里,这位神秘的年轻军官,正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在奔赴死地之前进行着最后的冥想。
“喂,你看那个少尉,好可怕的气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节奏都没变过。”
“肯定是特种部队下来的狠人,别惹他,这种人杀人不眨眼的。”
维奥莱塔并不知道,自己还没到哨站,就已经在这些新兵蛋子心里留下了“冷血杀神”的初印象。
列车发出一声长鸣,缓缓启动。
窗外的皇都景色开始倒退,繁华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旷野。
维奥莱塔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了一眼窗外。
“再见了,该死的联姻。”
她在心中欢呼,
“灰鸦哨站,我来了!我的摆烂人生,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