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堡C区，傍晚六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北境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窗外的风雪比白天更加肆虐，呼啸声像是一群饿狼在挠墙。
虽然瓦列里上校对皇女那蹩脚的借口嗤之以鼻，但作为地主，面子工程还是要做足的。
毕竟是皇室成员，要是真在C区饿瘦了，传回帝都，那帮老贵族又要嚼舌根了。
于是，两个勤务兵推着一辆盖着银罩子的餐车，顶着风雪敲响了阁楼的大门。
“殿下，这是上校特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晚餐。”
勤务兵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在阴冷的空气中。
餐车上摆着一块煎得滋滋作响的小牛排，旁边配着黄油烤土豆，奶油蘑菇汤，甚至还有一瓶有些年份的红酒和一篮新鲜的水果。
在这个物资匮乏、连土豆都要算着吃的边境要塞，这顿饭绝对算得上是顶级奢侈的享受了。
“上校说，请殿下保重身体，这算是给殿下的接风宴。”
勤务兵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维奥莱塔和在一旁忙着整理床铺的瑞秋。
维奥莱塔坐在桌边，手里晃着红酒杯，看着这顿丰盛的晚餐，却有些兴致缺缺。
她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老了。”
她嘟囔了一句，
“这厨师火候没掌握好，肉质太柴，塞牙。”
其实对于穿越前吃惯了各种美食，穿越后又享受着皇室特供的她来说，这顿饭真的很一般，而且这分量也太足了，那一整块牛排比她的脸还大，光是看着就觉得饱了。
“瑞秋，这玩意儿太油了，你要吃吗？”
维奥莱塔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
瑞秋停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那油汪汪的牛排，摇了摇头：
“殿下，我已经吃过了。而且这么油腻的东西，我也吃不下……”
“啧，麻烦。”
维奥莱塔叹了口气。她虽然一天天的想摆烂，但骨子里还是受不了那种把好好的食物倒进泔水桶的行为，尤其是在这种物资紧缺的地方，总觉得有点遭天谴。
她扭头看向窗外。
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阁楼门口的走廊上，那个红发的身影依然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自从早上那一枪之后，卡特琳娜似乎就有点不知道该去哪，毕竟这块区域根本没人理她，她索性就一直在这一带晃悠，像个尽职尽责的门神。
维奥莱塔眼睛一亮。
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饭桶”吗？
而且……还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啊。
“瑞秋。”
维奥莱塔开口了。
“在，殿下。”
“去把卡特琳娜叫进来。”
“啊？”
瑞秋愣了一下，
“叫她进来干嘛？”
“让她进来把这些解决了。”
维奥莱塔指了指桌子，
“这肉太硬，只有那种皮糙肉厚的家伙才咬得动，而且看她那样肯定也没吃饭，让她帮忙处理掉，省得浪费。”
……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
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气涌了进来。卡特琳娜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她的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因为长时间站在寒风中，那张平日里冷峻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僵硬。
看到桌上那冒着热气的食物，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声。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吃到新鲜的肉是什么时候了，自从背负上“死神”的骂名，她每天只能去食堂领最差的黑面包和见不到油星的菜汤。
“傻站着干嘛？坐下。”
维奥莱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殿下，这不合规矩……”
卡特琳娜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属下身份低微，怎敢与殿下同桌……”
“我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维奥莱塔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眉头一挑，拿出了反派的气势：
“本皇女让你进来，是让你当垃圾桶的，这肉太老了，我不爱吃，瑞秋也吃不下。你要是不吃，瑞秋就得把它倒进泔水桶里。你是想让我背上浪费粮食的骂名吗？”
卡特琳娜愣了一下，看着那块几乎完整的牛排，又看了看维奥莱塔那一脸“我很嫌弃”的表情。
浪费？
这可是边境士兵做梦都不敢想的美食啊。
“属下……遵命。”
在食物的诱惑和皇女的威压下，卡特琳娜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像是个怕弄脏了地毯的孩子，只敢坐椅子的三分之一。
维奥莱塔把盘子推到她面前，顺手把那篮还没动的面包和热汤也推了过去。
“吃吧。全都吃光，不许剩。要是剩下了唯你是问。”
卡特琳娜拿起刀叉，手有些微微发抖。
当第一口热乎乎的肉汁在嘴里爆开，顺着食道滑进早已空虚的胃袋时，她感觉那股暖流瞬间扩散到了四肢百骸。僵硬的身体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这是肉的味道。
这是热汤的味道。
这是……被重新当成“人”对待的感觉。
她原本想保持军人的仪态，但在饥饿的驱使下，动作还是越来越快。
维奥莱塔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下巴，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眼神在卡特琳娜身上打转。
看着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女战士此刻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满足感。
这就对了嘛。
吃饱了，才有力气带上我一起去联邦吗。
一顿饭很快吃完，盘子比洗过的还干净。
卡特琳娜放下刀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站起身，对着维奥莱塔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殿下赏赐，属下……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她的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的，但明显比之前少了几分冷漠，那一双原本如死灰般的眸子里，此刻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行了，吃饱了就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维奥莱塔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
“看着你吃相我就头疼。”
卡特琳娜并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起身，准备退出去。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维奥莱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
维奥莱塔站起身，走到旁边的衣架前，随手抓起一团红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条深红色的羊绒围巾，质地细腻柔软，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一看就是帝都带来的高级货。
“接着。”
维奥莱塔把围巾扔了过去。
卡特琳娜下意识地接住，触手温润，带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这东西也给你了。”
维奥莱塔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软塌上，一脸嫌弃地说道：
“这是我带来的备用物资，本来想扔了的，这颜色红不拉几的，俗气死了，而且款式也过时了，根本配不上我的气质。我看你穿那么单薄站在外面也挺碍眼的，拿去围上。”
卡特琳娜捧着那条围巾，愣住了。
俗气？过时？
即使她不懂那些贵族小姐的时尚，但也摸得出来，这是顶级的羊绒。
这种东西，在凛冬堡这种地方，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头金发背对着她的少女。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位传闻中娇生惯养，脾气古怪的皇女，竟然有些……可爱。
甚至是，温柔。
她是为了不让我有心理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就像那顿晚餐，明明是特意叫我进来吃的，却说是怕浪费。
就像这条围巾，明明是怕我受冻，却说是嫌弃它丑。
“多谢殿下。”
卡特琳娜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那条红色的围巾一圈圈地围在脖子上。那鲜艳的红色映衬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终于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气。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走廊里依旧寒风刺骨，但这股风再也吹不进她的领口。
卡特琳娜摸了摸那条围巾，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嘴硬心软的小丫头……”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
自从来到凛冬堡，自从背负上“死神”的骂名，除了那个早已牺牲的老队长，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她把背上的狙击枪往上提了提，并没有离开。
她走到阁楼的立柱旁，找了一个避风的位置，笔直地站定。
既然吃了人家的饭，拿了人家的东西，那就再多站一会儿岗吧。
反正那个地下室也没有温度，还不如在这里，给这位“怕吵”的殿下守个夜。
风雪中，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像是一面刚刚竖起的旗帜，坚定而炽热。
而房间里，维奥莱塔翻了个身，嘴角露出了一丝计划通的微笑。
“搞定。看来好感度刷到位了。”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