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作为联邦资深的外交官,同时也作为代号“鼹鼠”的高级情报员,他并非没有见过大风大浪。
即使被格赫罗斯从被窝里揪出来,即使被关在这个阴冷的审讯室里整整两天,他的内心依然是有底气的。
首先,他是联邦特使团的高级顾问,虽然两国现在正处于交战状态,但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从事间谍活动之前,帝国军方依然要顾忌国际公约,顶多也就是把他当成敌国侨民软禁起来。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个神秘的“渡鸦”向他保证过,无论发生什么,他在联邦首都的家人都会得到最高级别的保护。
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宝贝女儿,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正是这份底气,让他能够面对格赫罗斯少校的讯问而面不改色,他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等过几天联邦的抗议发过来,这帮蛮横的帝国军人就得乖乖把他送回去。
然而,这份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在对面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面前,正在寸寸崩裂。
“对了,我还听说,”
维奥莱塔似乎聊得兴起,身体更加前倾了一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您太太做的苹果派可是一绝,尤其是她在里面加肉桂粉的那个独家秘方,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吧?真想有机会去您家里尝尝啊。”
轰——!
安德烈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肉桂粉。
那是他妻子最私密的习惯,甚至连很多亲戚都不知道!这个帝国皇女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难道帝国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还是说,那个“渡鸦”并没有保护好他的家人?
甚至更可怕的情况——联邦高层出了内鬼,为了某种利益交换,直接把他的老底卖给了帝国?
看着维奥莱塔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安德烈只觉得看到了魔鬼。
在他眼中,皇女的那句“真想去您家里尝尝”,翻译过来就是:
我知道你老婆孩子在哪,如果你不配合,我现在派人去把她们抓来,当着你的面做成苹果派。
这种平静叙述下的恐怖,比任何严刑拷打都要致命一万倍!
“求求您……”
安德烈的声音开始颤抖,刚才那种外交官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桌角,眼神中充满了乞求和恐惧:
“殿下……皇女殿下……无论这是谁的命令,无论你们想要什么……祸不及家人……求求您,别动露西,别动我的妻子……”
维奥莱塔愣住了。
她原本还在脑子里搜索关于安德烈的其他好感度词条,比如他喜欢的红酒牌子或者爱看的歌剧,准备再接再厉刷一波好感。
结果还没等她张嘴,对面这就……哭了?
“啊?”
维奥莱塔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他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夸夸你老婆手艺好,怎么就成要动你家人了?这联邦人的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是,安德烈先生,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维奥莱塔试图解释,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
但在已经处于极度惊恐状态的安德烈看来,那只伸过来的纤细手掌,简直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正悬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我什么都说!”
安德烈猛地向后一缩,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维奥莱塔拼命磕头:
“是我!我是代号鼹鼠的情报员!那份关于凛冬堡布防图的情报确实是我传递出去的!但我真的只是个下线,我上面还有人!求求您,只要别伤害我的家人,我愿意做污点证人!我愿意配合帝国的一切行动!”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安德烈粗重的喘息声和磕头的咚咚声。
维奥莱塔的手僵在半空,嘴角微微抽搐。
这就……招了?
等等,大哥你别这样啊!
我不是来审讯你的啊!我想让你带我润去联邦啊!
你现在把自己招成了间谍,我还怎么跟你走?你这不是断了我的后路吗?!
……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观察室内。
“滋滋——滋滋滋——”
扬声器里并没有传来清晰的对话声,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噪音。
“该死,怎么没声音?”
瓦列里上校皱着眉头拍了拍控制台,
“这破烂设备关键时刻掉链子?”
蹲在角落里的瑞秋手里拿着螺丝刀,有些无辜地抬起头:
“上校,早就跟您报修过了,这边的音频线路老化严重,昨天那场暴风雪可能把地下的线路冻裂了。我现在正在抢修,估计还得半小时才能出声。”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只能看“默片”。
但这并没有影响瓦列里和格赫罗斯受到的震撼。
恰恰相反,这种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场景,反而给了他们更大的脑补空间。
透过单向玻璃,他们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个原本软硬不吃、满脸傲气的外交官,在皇女进去仅仅几分钟后,就开始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而皇女呢?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只是微笑着说了几句话,甚至还伸手做了一个似乎想要抚摸对方头顶的动作。
仅仅是这样,那个安德烈就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摔倒在地,然后开始疯狂地磕头!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
瓦列里上校手里的烟灰掉了一地都没发觉。
他和格赫罗斯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审了两天两夜,这老狐狸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吐露。
结果这位七皇女进去不到十分钟,这人就崩溃了?
“太可怕了……”
瓦列里上校喃喃自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格赫罗斯少校的眼中则是燃起了狂热的光芒。
如果说之前那只死鸟只是让他觉得皇女深不可测,那么现在,他对维奥莱塔的评价已经上升到了“情报之神”的高度。
没有动用任何刑具,仅仅靠几句话就击溃了一个资深间谍的心理防线。
这才是真正的审讯艺术!
“殿下……真是深不可测。”
格赫罗斯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而在角落里,瑞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玻璃后面那一幕“皇女微笑,男人下跪”的名场面,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
“看来以后不能惹殿下生气啊……不然可能会被微笑着弄死。”
……
审讯室内。
维奥莱塔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安德烈,心中万马奔腾。
完了。
这好感度不仅没刷上去,好像还刷成了恐惧MAX。
这下别说让他带自己跑路了,估计这货现在看到自己都想尿裤子。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维奥莱塔深吸一口气,收回了那只原本想示好的手。
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德烈,脸上的表情从懵逼迅速切换成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既然已经被当成恶魔了,那就做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吧。
“既然你这么识相……”
她轻轻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冷淡:
“那就把你肚子里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倒出来吧,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安德烈如蒙大赦,拼命点头:
“是!是!我都说!那个接头人就在城里的……”
维奥莱塔转过身,背对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的政治庇护啊……我的联邦退休生活啊……就这么没了?
我真的只是想聊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