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维奥莱塔走出审讯室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掏空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安德烈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把他这辈子知道的所有关于联邦的情报一股脑地往外倒，拦都拦不住。
而她那完美的“借安德烈之手润去联邦”的计划，也随着那一张张写满供词的纸彻底宣告破产。
“殿下辛苦了。”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瓦列里上校和格赫罗斯少校立刻迎了上来，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仿佛刚才走出来的不是一位娇滴滴的皇女，而是一位刚刚单枪匹马剿灭了敌军指挥部的战神。
“嗯……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维奥莱塔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现在只想回到温暖的阁楼里，裹着被子好好哀悼一下自己逝去的退休梦。
“遵命，殿下，我们会立刻进行后续审讯和抓捕。”
格赫罗斯恭敬地接过供词，目送皇女带着瑞秋先行离开。
然而，当一直默默跟在皇女身后的卡特琳娜经过他身边时，格赫罗斯突然伸出手，轻轻拦住了她。
“少校？”
卡特琳娜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平时严肃刻板的上司。
格赫罗斯看了一眼前方皇女的背影，确认她没有回头，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卡特琳娜，你真的很幸运。”
“幸运？”
卡特琳娜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围巾，
“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刚才那个安德烈招供的内容里，提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名字。”
格赫罗斯晃了晃手中的供词，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虽然还没有展开调查，但根据他的描述，敌方情报网里有一个代号叫渡鸦的高层人物。这个人似乎就是当年造成你……特殊体质的罪魁祸首。”
卡特琳娜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仿佛停滞了一秒：
“您是说……”
“你还不明白吗？”
格赫罗斯叹了口气：
“殿下为什么会对这个安德烈这么感兴趣？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更重要的军事机密不问，偏偏一进去就直奔主题，用最极端的手段逼溃他的心理防线？”
“她是专门为了你而来的。”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狙杀了一只乌鸦吗？那只鸟实际上是联邦的信使，殿下早就知道这回事，她利用那只鸟做突破口，想帮你找到那个毁了你人生的元凶。”
“而现在，殿下为了尽快完成调查，她甚至亲自来到审讯室，去和一个狡猾的间谍进行心理博弈。”
格赫罗斯拍了拍卡特琳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好珍惜吧。在这里，能遇到一位愿意为你做到这种地步的殿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完，格赫罗斯拿着供词转身回了观察室，留下一脸呆滞的卡特琳娜站在原地。
是为了……我？
卡特琳娜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一直以为，皇女把自己留在身边，是因为需要一个保镖，或者仅仅是觉得好玩。
她也一直以为，皇女对那条红围巾的馈赠，只是上位者随手施舍的一点善意。
可是……
为了查清我的身世？
为了帮我摆脱诅咒？
为了我，甚至不惜亲自涉险？
看着前方走廊尽头那个裹着厚重大衣，显得有些孤单弱小的背影，卡特琳娜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瞬间冲破了心底所有的坚冰。
那双原本总是冷若冰霜的浅灰色眸子，此刻竟然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枪带，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是为了执行命令，而是为了追随那道光。
……
C区，阁楼。
一回到房间，维奥莱塔就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一样，把那件沉重的军大衣一扔，直接瘫倒在了柔软的长沙发上。
“瑞秋，给我倒杯热茶……要甜的，多加糖。”
她把脸埋在抱枕里，闷声闷气地喊道。
太苦了，生活太苦了，必须摄入点糖分才能缓解这悲伤的心情。
“是，殿下。”
瑞秋刚要去拿茶壶。
“我来吧。”
一个带着几分异样温柔的声音响起。
瑞秋惊讶地看到，卡特琳娜竟然抢先一步拿起了茶壶。
这位平时只碰枪的手，此刻正笨拙却小心翼翼地往杯子里加着方糖，甚至还拿着勺子轻轻搅了搅，生怕化不开。
维奥莱塔听到动静，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只见那个平时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门神”，此时竟然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单膝跪在沙发旁，双手将茶杯递到了她面前。
“殿下，茶好了。”
卡特琳娜低着头，那条红围巾垂在胸前。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很多，听起来竟然有点……乖巧？
“哦……谢谢。”
维奥莱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甜度正好，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舒服了不少。
正当她准备继续瘫着的时候，却发现卡特琳娜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依然跪在旁边，视线落在了她的脚上。
“殿下，靴子……湿了。”
卡特琳娜轻声说道。刚才回来的路上积雪很深，维奥莱塔的军靴边缘确实沾了不少雪水。
还没等维奥莱塔反应过来，卡特琳娜已经伸出手，轻轻托起了皇女的一只脚。
她的手上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虽然有些粗糙，但动作却出奇的轻柔。
“喂，你……”
维奥莱塔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脚，这画风不对啊！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狙击手吗？怎么突然变成贴身女仆了？
“请让我来。”
卡特琳娜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维奥莱塔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混合着感激，愧疚，以及某种近乎狂热的倾慕。
“您今天……辛苦了，这些小事，以后请交给我。”
在她的认知里，殿下为了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战，此刻一定身心俱疲。
作为被守护的一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服侍这位伟大的主人。
她熟练地解开军靴的鞋带，帮维奥莱塔脱下那双有些沉重的靴子，然后找来了一双软绵绵的棉拖鞋，小心翼翼地帮她换上。
做完这一切，她依然没有起身，而是就这样跪坐在地毯上，仰望着沙发上的少女，轻声说道：
“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我，卡特琳娜·克莱因会为您扫平一切，这是……我的誓言。”
维奥莱塔端着茶杯，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狂刷好感度，甚至直接进入死忠状态的强力NPC，彻底懵了。
我干啥了？
我不就是去审讯室晃了一圈，顺便把自己跑路的大腿给吓断了吗？
怎么回来之后，这一个个看我的眼神都这么不对劲？
不过……
维奥莱塔看了看脚上暖和的拖鞋，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满眼星星的御姐，突然觉得，这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虽然跑路计划失败了，但收获了卡特琳娜的忠诚，这波好像……也不亏？
“咳，那什么……再给我加块点心。”
维奥莱塔心安理得地重新瘫了回去，决定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腐败生活。
至于跑路的事……以后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