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炊烟升起时，林墨刚好走到镇口。
他将妖兽材料藏在药篓最底层，上面覆盖着寻常草药。那颗妖丹被他贴身揣着，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温热。至于七株七星草，他用油布包了，塞进腰带内侧。
“墨哥儿，南山回来啦？”卖烧饼的赵大娘招呼道，“今晚早点收工，听说青云宗的仙师在镇西演武场搭了台子，要摆三天流水席，镇民都能去！”
林墨笑着应了，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记得白衣女子的话——三日后测灵根。而今天，是第一日。也就是说，青云宗的仙师们已经提前到了，正在造势。
百草堂内，王掌柜正拨着算盘核对账目。
“七星草采到了？”他瞥了眼林墨的药篓，眼神灼灼。
“只采到三株。”林墨将早已准备好的三株普通七星草取出，“雾隐潭边瘴气重，其他的还没成熟。”
王掌柜仔细查验，确认是十年份以上的正品，满意地点头：“不错，这成色能卖个好价钱。明日送去张府，三夫人催得紧。”
林墨应了声，转身去后院晾晒药材。
他知道王掌柜在说谎。七星草虽有解毒之效，但性寒，对三夫人那种寒淤之症反而有害。王掌柜如此上心，怕是收了张府的好处，要拿这药去巴结青云宗的仙师——七星草在凡域珍贵，在仙门却是炼制“清灵散”的基础材料。
“老头子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傍晚时分，王掌柜扔给林墨一串铜钱，“他去了镇西，说是有老战友召见。你自个儿去街角买点卤肉，别太省。”
林墨接过铜钱，心中一动。
养父林大山曾是青云宗外门杂役，被遣返后一直对仙门讳莫如深。如今主动去见“老战友”，怕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他没多问，揣着铜钱出了门。
街面上比平时热闹许多。孩童们举着糖葫芦，追逐着那些身着青色道袍的青云宗外门弟子。这些弟子大多是炼气三层左右的修为，在凡人眼中已是神仙般的人物，此刻却被当成杂役使唤，维持秩序、分发食物。
林墨挤到卤肉摊前，正要付钱，忽听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小哥儿，药篓里的东西，卖不卖？”
他后背一僵，缓缓转身。
说话的是个灰袍老者，身形佝偻，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最诡异的是，林墨“看”得见，这老者体内流转的并非青色灵气，而是暗灰色的浑浊气流。
魔道修士。
林墨心中警铃大作。青云宗测灵根大典，竟有魔道修士敢潜入镇上？
“老先生说的什么，小子不懂。”他装傻，转身要走。
“不懂？”老者低笑，枯瘦的手掌按在林墨肩上，“那赤鳞蟒的妖丹，七星草的灵气，还有……你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可瞒不过老夫的鼻子。”
林墨浑身僵住。
他闻得到，老者身上传来的腐臭味，那是修炼邪功、吞噬精血留下的后遗症。自己昨夜刚用《万灵造化经》炼化赤鳞蟒，气息未稳，竟被此人盯上了。
“别紧张，老夫不是青云宗那些假正经。”老者凑近了，声音压得极低，“你修炼的功法，与老夫倒有几分渊源。不如……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林墨心念电转。
他明白，此刻只要喊一声，青云宗的弟子便会赶来。但这样一来，自己修炼“邪功”的事也会暴露。更重要的是，这老者敢在镇上公然现身，必有依仗。
“街角茶馆，小子请老先生喝杯茶。”他低声道。
“聪明。”老者收回手掌，“你这娃儿，比那些蠢货有意思。”
两盏粗茶摆上，老者却不喝，只是盯着林墨。
“老夫血魔教外门执事，姓吴。”他开门见山，“你杀赤鳞蟒的法门，可是《噬血魔功》的变种？”
林墨摇头：“小子只是侥幸……”
“别装了。”吴老鬼冷笑，“寻常侥幸，能把炼气四层的妖兽吸成干尸？你可知，青云宗那小女娃回去后，已经上报了此事。柳长老下令，要彻查镇中所有散修。”他顿了顿，眼神阴鸷，“你猜，他们若查到你头上，会是什么下场？”
林墨沉默。
他没想到，那白衣女子竟如此快就上报了。更没想到，青云宗的反应如此激烈。
“小子对血魔教并无兴趣。”他谨慎道。
“无妨。”吴老鬼摆摆手，“老夫也不是来拉你入教的。只是……明日的测灵根大典，你最好别去。”
“为何？”
“因为那不是收徒大典，是血祭。”
林墨瞳孔一缩。
吴老鬼压低声音：“青云宗在落霞镇待了八十年，每三十年一次测灵根，每次带走三五个孩童。可你可知，那些孩子后来如何了？”
“如何？”
“三年前，老夫在血魔教总坛，见过其中一人。”吴老鬼露出森森白牙，“被炼成了‘灵傀’，神魂俱灭，只剩躯壳供人驱使。”
林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想起养父林大山，想起那些被遣返的外门弟子。如果青云宗真如吴老鬼所说，那老头子当年被“遣返”，究竟是幸运，还是另一种保护？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他警觉地问。
“因为老夫要你帮忙。”吴老鬼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丹药，“明日测灵根时，你找机会将此物投入柳长老的‘验灵阵’中。事成之后，老夫保你平安离开落霞镇，还能引荐你入血魔教，传你正宗魔功。”
林墨盯着那枚丹药。
在他眼中，丹药内部充满了狂暴的血色能量，还有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在流转。那是“尸爆丹”，一旦引爆，方圆十丈内血肉横飞，专破阵法。
“若我不答应呢？”他平静地问。
“那老夫现在就吸干你的精血。”吴老鬼笑容狰狞，“你虽有点门道，但在老夫炼气七层的修为面前，与蝼蚁无异。”
话音未落，茶馆外忽然传来清冷的女子声音：
“吴老鬼，你果然来了。”
林墨转头，看见那白衣女子正站在茶馆门口，手中长剑青光流转。在她身后，跟着两名青云宗外门弟子，已将茶馆团团围住。
“柳千雪！”吴老鬼霍然起身，“你竟跟踪老夫？”
“不是跟踪，是引蛇出洞。”柳千雪目光扫过林墨，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小家伙。若不如此，这老魔头不会现身。”
林墨瞬间明白。
自己成了诱饵。
从雾隐潭相遇开始，柳千雪就在布局。她故意上报“邪功”之事，引血魔教关注，再利用自己这个“修炼邪功的凡人”引出潜伏的魔道修士。
好深的心机。
“桀桀桀……”吴老鬼怪笑起来，“小女娃，你以为凭你炼气九层的修为，就能留下老夫？”
他猛地捏碎手中丹药，血雾炸开。与此同时，整个人化作一道灰光，撞破茶馆墙壁遁走。
“追！”
柳千雪剑光一闪，紧随其后。
茶馆内，林墨被血雾笼罩。那些血色能量侵蚀着他的护体青气，发出“嗤嗤”声响。他强忍不适，冲出茶馆，却见镇西方向，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那是……验灵阵的位置。
林墨心中一凛，拔腿就跑。不是跑向验灵阵，而是跑回百草堂。
他得找到养父。
如果吴老鬼说的是真的，如果青云宗真的在拿孩童血祭……
那他必须带老头子离开。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