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存在的意义

作者:Carlven 更新时间:2025/12/8 0:30:01 字数:10621

尼诺利用某些不便明言的“黑科技”兵器,成功从昏迷的珈璃尔意识深处提取到了关键情报。当那台完成任务的庞然大物被收回时,就连见多识广的卡文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极具压迫感的钢铁轮廓,失声问道:“你……你造了一台身高十米的‘利维坦’级无畏机甲?”

尼诺摇了摇头,伸手拂去那钢铁巨物肩甲上沾染的尘埃,纠正道:“不,只是外观和部分内部结构借鉴了利维坦的设计理念。它的本质……”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是一台移动的、具备高级生命维持功能的战地医院,也是一套能让重伤的老兵得以延续战斗生涯的……‘传统’无畏机甲载具。”

他的语气低沉了些许,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但同样,这亦是一座……专门为利都卡斯定制的、无法挣脱的意识牢笼。”

卡文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些技术的边界与伦理的灰色地带,是他们这些挣扎求生之人不得不触碰的。三人不再停留,驾驶着陆地行舟,驶向了下一个目的地——一处远离共和国掌控的非官方人类据点:阿斯通旺。

甫一进入阿斯通旺的边界,一种与官方据点截然不同的、粗粝而生猛的气息便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强势地冲刷着他们的感官。如果说共和国的城市是精致、高效、充满霓虹与全息投影的赛博朋克杰作,那么阿斯通旺,就是一首由钢铁、油污与不屈意志共同谱写的柴油朋克狂想曲。

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柴油味是这里永恒的背景色,混合着燃烧不充分产生的刺鼻黑烟、高温金属摩擦产生的焦糊气,以及某种粗劣润滑油的腥膻,构成了阿斯通旺独特的“城市香氛”。震耳欲聋的机械噪音是它的主题曲——巨型活塞永无休止地往复撞击,发出沉闷如巨兽心跳的“哐当”声;暴露在外的传动杆和齿轮疯狂咬合,带起一连串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音;无数排气管同时喷吐着高压蒸汽,发出嘶哑却有力的咆哮。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声浪洪流,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仿佛要将外来的文明与秩序彻底碾碎。

目光所及之处,混乱与有序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并存。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层层叠叠、肆意违章搭建的金属棚屋与粗犷的混凝土建筑,锈蚀的钢铁支架和外露的、包裹着隔热材料的粗大管道如同巨树的藤蔓,缠绕、攀附在每一处可利用的空间。纵横交错的空中廊桥和传输带在头顶织成一张混乱的网,时不时有沉重的货物或改装车辆呼啸而过,投下快速移动的阴影。巨大的、缓慢转动的齿轮组和飞轮被直接镶嵌在建筑外墙上,成为结构的一部分,也为这座城市提供着最原始而澎湃的动力。闪烁不定的、通常带有缺色或雪花的老式霓虹灯管与白炽灯,在弥漫的蒸汽与烟雾中艰难地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照亮着街道上形形色色、衣着混杂、行色匆匆的人群。

尼诺坐在陆地行舟的最高处,面甲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默默地、警惕地审视着这片嘈杂而充满野性的环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相位横刀的刀柄上,身体随着行舟规避坑洼和障碍物的晃动而微微调整着重心,如同一位踏入未知猎场的潜行者。

而米娜则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早已冲到了行舟的最前沿,小手紧紧抓住栏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与惊叹,贪婪地捕捉着这座“活着”的城市每一个疯狂的细节——从那些奇形怪状的改装车辆,到街边摊贩正在叫卖的、冒着火花和油渍的机械零件,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新鲜与刺激。

在这座由柴油、钢铁与噪音构筑的巢穴里,陆地行舟如同一条小心翼翼游弋的鱼,缓缓融入了这片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洪流之中。

陆地行舟在阿斯通旺那充斥着油污、锈迹和震耳噪音的港口区缓缓停稳,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角落。三人随即按照计划分头行动:对这座混乱而新奇的城市充满好奇的米娜,在尼诺那名沉稳可靠的步枪兵分身陪同下,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的探索之旅;而负责后勤的卡文,则需要采购未来一个月的生活物资,任务繁重,尼诺派出了擅长负重与警戒的游骑兵分身随行帮忙。尼诺的本体则留守在行舟上,一方面看守他们这个移动的“家”,另一方面检修船上在之前逃亡中受损的各项设备。

然而,让尼诺这样一位以掌控战场、洞察先机为核心的“旗者”冠位老老实实地待在船舱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乎在卡文和米娜离开的同时,一道近乎透明、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扭曲光影,便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陆地行舟的舱门——那是尼诺的斥候分身。

斥候职阶,本是利都卡斯基础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侦察单位,是战场上的眼睛与匕首,承担着为大军获取第一手情报、渗透敌后的关键使命。他们天生具备无需固定空间锚点即可进行短途穿梭的能力、用于携带补给与装备的个人次元口袋空间,以及用于锁定目标的“追踪标记”三大核心技能。而尼诺身为“旗者”,其一项强大的被动能力便是——他所召唤的所有职阶分身,其基础数据和技能都会得到显著强化!这使得他的斥候分身,其个人次元口袋的储量远超同侪,传送距离更远,“追踪标记”的持续时间也更长,更可怕的是,其造成的物理伤害会被部分替换为难以防御和治愈的“真实伤害”。再加上这具分身此刻穿戴的、专为侦察设计的 S12轻型侦察动力铠甲所赋予的多谱段隐身与光学伪装能力,使得这具分身成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渗透者与潜伏者,在阿斯通旺这鱼龙混杂之地收集情报,游刃有余。

分身如同幽灵般在嘈杂混乱的街道间穿行,避开那些喷洒着蒸汽的管道和踉跄的酒鬼。忽然,他的脚步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角放缓。一家名为“汉斯咖啡屋”的店铺,与周围粗犷、冰冷、充斥着工业废料的建筑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它就像是一个从旧时光里走出的误入者,古朴的纯木质结构外墙,经过岁月打磨呈现出温润的色泽,一扇挂着“营业中”铜铃的玻璃木门,仿佛将内外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怀着几分好奇,斥候分身推门而入。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瞬间,外部世界的喧嚣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和烘烤糕点的甜腻温暖。内部的装饰更是与阿斯通旺的柴油朋克风格格格不入,昏黄温暖的瓦斯灯取代了刺眼的霓虹,原木桌椅被打磨得光滑,墙壁上悬挂着的大量装裱精美的旧照片,内容赫然是一战、二战时期德国国防军的影像,从戴着标志性尖顶盔的帝国士兵到身着田野灰的二战官兵,为这间小屋平添了几分沉重而诡异的历史厚重感。

尼诺(通过分身)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走到前台,简单地要了一份酥皮卷配奶油和一杯苦咖啡。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到窗外街道上流淌的污水和步履匆匆、面带倦容的行人。这时,他的目光被前台后方木质墙壁上悬挂的一幅较大的群像照片吸引。那是一群神情桀骜、装备精良的德国空降猎兵,尽管照片是黑白的,但尼诺凭借其丰富的军事历史知识,从士兵的装备细节和背景隐约的沙地地貌判断出,这很可能拍摄于1941年至1942年的北非战场。照片下方,还有一行细小的、花体字写就的铭文:“致我最好的队友,1918不等—1941”。这行字似乎蕴含着一段被尘封的故事。

很快,他点的酥皮卷和咖啡被端了上来。就在他准备享用之时,不远处一桌客人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神态颇似演员克里斯托弗·瓦尔兹的金发中年男士,正微笑着为坐在他对面的女伴点餐,他特意强调,要为那份苹果酥皮卷抹上“动物奶油”。

尼诺默默地观察着那位女士在接收到这份“特殊”礼物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不适与艰难,以及她最终强忍着,小口小口地将其吃完的过程。

“呵…犹太人…”尼诺(通过分身)在心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淡漠与嘲讽。他似乎明白了几分这家店的独特“品味”。他取下了用于伪装的头盔,将其安稳地放在桌面上,开始享受眼前这份在阿斯通旺堪称“奢侈”的宁静与美味。

他也渐渐明白了这间看似格格不入的咖啡屋为何能在此地立足,甚至可能颇受欢迎。试想一下,在一座被柴油废气、工业噪音和生存压力所包裹的城市里,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佣兵或是冒险者,能找到一个角落,推开门,瞬间踏入一个充满咖啡香、温暖灯光和历史静谧感的空间,暂时忘却外界的污浊与挣扎,这何尝不是一种廉价却有效的精神慰藉?更何况,这家店的价格确实亲民。尼诺点了一份酥皮卷和一杯咖啡,仅仅花费了0.5纳克尔。

这个价格,让尼诺不由得心生感慨。他深知,在阿斯通旺这样的非官方据点,一个普通劳工拼死累活一整天,账面收入或许有10纳克尔,但扣除高昂且不稳定的房租、水电以及各种名目的“管理费”后,真正能揣进兜里的,往往只剩下3纳克尔左右。而这0.5纳克尔的消费,可能已经是许多人需要掂量一下的“小小奢侈”。

这与共和国官方据点那令人咋舌的繁荣形成了残酷对比——在那些地方,一个普通劳工的日收入据说能达到50纳克尔,是阿斯通旺劳工实际到手收入的十余倍!那是足以让阿斯通旺居民仰望的天文数字,也直观地体现了官方与非官方据点之间,那难以逾越的鸿沟。在这里,0.5纳克尔换来片刻的安宁;在官方据点,50纳克尔或许代表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尼诺小口啜饮着略带苦涩的咖啡,窗外的混乱与室内的宁静,仅一窗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哎呀!真是倒霉,没想到今天天气这么差,早知道就不选今天来克里斯朵夫‘旅游’了!”

伴随着一阵抱怨声,咖啡屋的木门被再次推开,挂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一串急促的脆响。两个披着沾满灰尘的黑色风衣、身形看起来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有些狼狈地闪了进来,迅速拍打着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工业尘霾。他们快步走到前台,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请给我们来两杯咖啡。”

其中那个看起来更活泼开朗些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一丝对周遭环境的好奇而非厌恶,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颇具感染力的笑容,补充道:“麻烦再给我上一份淋上厚厚奶油和草莓果酱的约克郡布丁!”他的声音清脆,与店内沉闷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另一个少年则显得阴郁许多,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发丝遮住了部分眼神,声音也低沉些:“我要一份水果蛋糕,和…巧克力饼干蛋糕双拼。谢谢。”他的用词简洁,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沉闷。

这两名少年过于“干净”的打扮和与他们点餐内容所透露出的、与阿斯通旺格格不入的消费习惯,立刻引起了角落里那几位刚下工、正就着廉价啤酒缓解疲惫的劳工们的注意。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道疤痕,像是工头模样的壮汉,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粗声粗气地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喂,你们两个小子…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旮旯的人啊。”

那个性格阴郁的少年正用小叉子切下一块浓郁的巧克力饼干蛋糕,闻言,他慢慢抬起头,那双藏在发丝后的眼睛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将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用平淡无波的语调回答:“我们的确…不是本地人。”

活泼少年立刻接过话头,笑容依旧,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嘛!”

“旅游?”另一个喝得脸色通红的劳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呵呵”地干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与不以为然,“小子,你可以说你是来阿斯通旺卖废品的、找活路的,甚至说是逃难来的,老子都信!但你要是说你来这鬼地方是‘旅游’的?呵,骗鬼去吧!”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几名劳工的共鸣,他们交换着眼神,脸上写满了“根本不可能”的表情。的确,就以阿斯通旺这弥漫着柴油味、噪音刺耳、街道肮脏混乱的环境,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会有任何人将这里视为旅游目的地。

这时,又一个年纪稍长的劳工,眯着浑浊的眼睛,带着更深的警惕,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该不会是‘利都卡斯’吧?”这个词一出口,所有劳工的眼神都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绷紧。

两个少年连忙摆手,活泼的那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算不上,算不上!我们连官方的人都算不上,就是两个普通的…游客。”他刻意强调了“游客”这个词,尽管听起来依然那么不可信。

听到他们否认是利都卡斯,劳工们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那种长期被压抑的怨气却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那个工头模样的壮汉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将金属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妈的!那群利都卡斯就没一个好东西!”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说得对!”另一个劳工立刻附和,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有好事的时候,什么高科技,什么干净能源,从来轮不到我们这些边缘据点享受!可那该死的‘什一税’,哪怕只是晚交一天,那些官老爷派来的走狗,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一个人用来‘以儆效尤’!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眼中泛着血丝,那是一种源于绝望的控诉。

“是啊!所以我说,这帮利都卡斯,还有那些国防军的狗腿子,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不是好人!”又一个劳工红着眼睛,将杯中的劣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将那份苦涩连同愤怒一起咽下。

咖啡屋内弥漫起一股同仇敌忾的悲愤情绪。然而,就在这片沉闷的怨声载道中,那个一直表现得很开朗活泼的少年,却忽然又笑了起来,那笑容与他周围愤怒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仿佛完全没有被这沉重的氛围影响,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劳工,语气轻快地说道:

“各位大叔,消消气。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嘛……要不,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吧?”

上万年前,利都卡斯们聚集的圣地并非今日这般充斥着冰冷金属与肃杀之气的巨型军事要塞。那时的殿堂,更像是一座沉淀着无尽时光的古老博物馆,一处汇聚着智慧与思想的学术殿堂。阳光透过镶嵌着彩色琉璃的高大窗棂,在打磨光滑的石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旧墨水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而非机油与能量武器的焦糊味。身着各色古朴动力甲胄的利都卡斯们在开阔的比武场上挥洒汗水,兵刃交击之声清脆而富有韵律,那是技艺的切磋,而非你死我活的搏杀。而在回廊与静室之中,更多身披长袍的利都卡斯则如同旧世纪的学者,围坐在巨大的星图或晦涩的文献周围,低声讨论着关乎宇宙本质、生命起源以及人类命运的深邃问题,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而非仅仅是对杀戮效率的追求。

始祖旗者——科亚斯,身披一袭朴素的黑色动力铠甲,外罩象征着智慧与内敛的深色长袍,独立于一座高耸的露台之上。他布满细微划痕的手轻轻搭在腰间的配剑剑柄上,那并非随时准备出鞘迎敌的姿态,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沉思动作。他头盔的目镜凝视着远方的天际,那里,一艘涂装着帝国金鹰徽记、被称为“金色风暴鸦”的运输艇正喷吐着蓝色的尾焰,缓缓消失在天际线。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声音透过面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询问身旁如同磐石般屹立的同伴:“这是那个自称‘帝皇’的家伙,第几次不请自来了?”

他身旁的始祖盾卫——卡利斯,同样身披着重甲,但他的气质更显沉稳如山。他厚重的声音如同地底深处的回响,缓缓答道:“看这架势,他们是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了。”那时的克里斯朵夫共和国,正处在一个野心勃勃的高速扩张期,如同饥饿的巨兽,疯狂地扩充着军备,磨砺着爪牙,随时准备扑向星球上所有的异形势力与不愿臣服的人类据点,意图发动一场统一一切的宏大战争。而帝皇,作为共和国的核心缔造者之一,以其深远的眼光,早已洞察到利都卡斯这支超然力量所蕴含的、足以左右战局的巨大战略价值。然而,他深知己方的实力尚不足以在这群古老的守护者,尤其是几位深不可测的始祖面前肆意妄为。毕竟,前任银河帝国皇帝帕尔帕廷那血淋淋的教训犹在眼前——那位同样野心勃勃的统治者,试图以黑暗原力(灵能)与死亡舰队进行威慑,逼迫利都卡斯臣服,结果却被始祖奥斯陆以摧枯拉朽之势,硬顶着足以撕裂星舰的灵能闪电,强行突破其层层护卫,徒手捏爆了那颗充斥着阴谋与权力的头颅。

然而,在帝皇日复一日、看似诚恳而极具诱惑力的游说之下,利都卡斯群体内部,那原本坚如磐石的信念,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无数年轻或意志不够坚定的利都卡斯产生了动摇,开始思考是否应该借助共和国的力量,更“高效”地履行守护人类的职责。而这份动摇的名单中,赫然包括了曾经亲手终结帕尔帕廷的奥斯陆。他的内心,似乎被帝皇描绘的某种“宏大蓝图”所触动。

一个午后,夕阳将比武场的沙地染成一片金黄。科亚斯主动约战奥斯陆。两位始祖卸去了代表身份的外袍,仅着基础动力甲,手持各自最信赖的兵刃。科亚斯双手分持修长的唐横刀与短悍的唐障刀,刀光清冷如秋水;奥斯陆则紧握他那杆陪伴了无数岁月、枪缨如血的长枪,枪尖遥指,气势如龙。没有多余的言语,两道身影瞬间碰撞在一起!刀光枪影交织闪烁,劲气四溢,卷起漫天沙尘。他们的战斗并非生死相搏,而是信念与道路的交锋。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黎明的曙光即将驱散最后的黑暗。最终,一招之差,奥斯陆手中的长枪被科亚斯的障刀巧妙格开,横刀的刀尖已稳稳点在他的咽喉之前。

看着瘫坐在地、眼中失去了往日神采、充满迷茫与挫败感的奥斯陆,科亚斯缓缓收刀入鞘。他走到奥斯陆面前,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敲响在心灵深处的警钟:“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们最初的职责,我的兄弟。我们是人类的‘稻草人’,屹立在田野之中,驱赶那些觊觎稻谷的害鸟与异形,默默守护着种群的繁衍。但我们绝非助纣为虐的恶魔,不能成为某个帝国扩张野心的屠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穿透面甲,仿佛要直视奥斯陆的灵魂深处,“如果有一天,你,以及你所引领的学徒们,迷失了方向,丧失了守护的本心,转而成为压迫与毁灭的帮凶……我科亚斯,以始祖旗者之名起誓,必将亲手摧毁你,以及你所效忠的那个……共和国。”

这场比武与对话,成为了利都卡斯历史上决定性的转折点。最终,无法调和的理念分歧导致了利都卡斯群体的分裂。以科亚斯及众多基础职阶始祖为首的“自由派”,坚守着古老的信条,拒绝向共和国宣誓效忠;而以奥斯陆与炽天使始祖加百列为代表的“共和国派”,则选择了拥抱帝皇描绘的“宏伟未来”,融入了共和国的战争机器。在随之而来的、席卷整个克里斯朵夫的“秩序战争”结束后,拒绝臣服的自由派遭遇了共和国无休止的通缉与清剿,科亚斯与多位始祖在惨烈的战斗中不知所踪,只留下他们那些散落各方、艰难求存的学徒们。然而,即便身处如此逆境,自由派的利都卡斯们依然没有忘记最初的誓言。他们如同沉默的守望者,活跃在共和国光芒照耀不到的阴影地带,帮助非官方人类据点抵抗官方的军事压迫,为落后的聚居地带去先进的生存技术,或者,就如同最传统的稻草人一般,默默守护着一方水土与人类的火种,对抗着来自星海与维度之外的威胁。

“这是一段被刻意尘封、不为人知的历史,”少年讲述完毕,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朗,但眼神却格外深邃,“但它同样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世界并非只有纯粹的黑与白,利都卡斯之中,亦有坚守道义的好人与迷失方向的‘坏人’。”他话语一顿,目光变得无比郑重,扫过在场若有所思或依旧愤懑的劳工们,最终,却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窗边那位一直沉默聆听的“陌生人”身上。

“但同样,无论身处何方,秉持何种理念,每一位利都卡斯都应当时刻铭记自己与生俱来的职责——成为克里斯朵夫,乃至多元宇宙之中,人类文明最后的守护神与……稻草人。”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了不远处的尼诺(斥候分身),甚至仿佛看穿了这具分身与本体之间的联系。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优雅地举起手中尚有余温的咖啡杯,朝着尼诺的方向,遥遥敬了一杯。那动作,那眼神,绝非偶然,更像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嘱托与警示,无声地传递着一句箴言:不要忘记你的职责。

故事说完,两位少年重新披上那略显宽大的黑色风衣,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他们放下远超餐费数额的、闪着微光的小费在木桌上,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推开店门,融入了外面阿斯通旺永不停歇的工业喧嚣与灰暗街景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桌上那异常丰厚的小费,以及留在众人心中那个关于古老誓言与分裂的故事,还在证明着他们曾在此短暂驻足。

暮色彻底笼罩了阿斯通旺这座边境据点,远处锈蚀的工厂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匍匐的巨兽。陆地行舟庞大的金属身躯静静停靠在废弃的装卸区边缘,像一头在巢穴中憩息的疲倦生物。舱室内,与外界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片难得的温暖光景。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那是尼诺用自己珍藏的香料和市场上咬牙买来的昂贵泰伦虫肉精心炮制的成果。肥美的虫肉串在临时改造的能源烤架上嗞嗞作响,油脂滴落在炽热的金属板上,爆起细小的油花和更浓郁的香气。暖黄色的照明灯驱散了夜的寒意,也映亮了米娜满足的笑脸,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滚烫的肉串,眼睛幸福地眯成了缝。就连一向沉静的卡文,也难得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放下手中那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虫杂,用他那略带金属摩擦感的嗓音真诚地说:“尼诺,说真的,自从跟着你以后,我这副铁胃就再没受过合成机油那份罪。”这话引得尼诺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狭小的舱室里回荡,暂时驱散了流亡路上的阴霾。

晚餐的欢声笑语最终沉淀为夜的宁静。然而,躺在简易床铺上的尼诺却辗转反侧,白日的画面与少年的话语在他脑中反复盘旋,如同困兽。他索性轻轻起身,披上那件带着硝烟和机油气息的旧外套,悄无声息地滑出舱门,融入了阿斯通旺深沉的夜色之中。

据点夜晚的街道冷清得可怕,与白日的喧嚣判若两地。只有残缺不全的路灯投射下惨白而间断的光斑,勉强照亮着坑洼不平的路面。风穿过废弃管线和破损建筑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平添几分凄凉。尼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眉头紧锁。那个少年关于利都卡斯职责的质问,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原本以为,获得这份力量,不过是让自己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挣扎得更久一些,如同一只更强壮的蝼蚁。可现在他才隐约意识到,这份力量或许意味着更多——它不应是权贵手中驯服的鹰犬,挥向更弱者的皮鞭;它应该是屹立于危墙之前的坚盾,也应是守护良善、警示恶徒的……稻草人。一想到那些官方利都卡斯冷漠地执行着镇压命令,甚至将枪口对准平民的景象,一股无名火就猛地窜上心头,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意识地拐进了一条更加阴暗狭窄的巷子。巷子两旁是低矮的棚户,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腐烂和劣质燃料混合的酸臭气味。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旁边一个黑影里突然猛地冲出一个女人,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女人头发散乱,眼神涣散而狂乱,直勾勾地盯着尼诺,声音凄厉地尖叫:“是你吗?妹妹!你最近跑到哪里去了?姐姐找得你好苦啊!”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尖锐的喊声让尼诺浑身一僵,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又怕伤到对方,只得连声解释:“不…不是。大姐,你认错人了!你看清楚,我是男的!”他重复着,试图让语气保持平和。

幸好,紧接着又有一对中年夫妇气喘吁吁地从巷子深处追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惶恐。他们急忙上前,一左一右用力拉住那情绪失控的女孩,那位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男人不停地向尼诺鞠躬道歉,声音沙哑:“实在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女儿……我女儿她前段日子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精神不太好,总是认错人,以为她失踪的妹妹回来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打扰您了!”

借着从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尼诺看清了这对夫妇的模样。他们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工装,脸上刻满了生活重压留下的沟壑,手指关节粗大,是典型的底层流水线工人的样子。看着他们一边死死拉住不断挣扎、喃喃呼唤“妹妹”的女儿,一边还要向自己这个陌生人卑微致歉,尤其是他们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泪水,尼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同情与无力的难过悄然蔓延开来。

“没事的,”他摆了摆手,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看好她吧。”

这时,一个提着昏暗油灯、身穿褪色治安官制服的老者闻声赶来。昏黄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他显然认识这家人,看了一眼情况,便用带着无奈和责备的语气对那对夫妇说:“老陈!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看好她!这大晚上的,别再让她跑出来惊扰到别人休息了!”说完,他这才转过头,将灯光微微抬高,照亮尼诺的脸,公事公办地问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儿过了点有宵禁吗?”

尼诺不想节外生枝,立刻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抱歉,治安官先生,我刚到这里不久,不清楚规矩。我这就回去。”他最后瞥了一眼那被称为“老陈”的一家人,女人依旧在丈夫怀里无助地啜泣,女孩茫然地望着虚空,老者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幅景象,像一枚冰冷的印章,深深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转身快步离开这条令人窒息的巷子,将那片绝望的哭声与昏暗的灯光抛在身后,但那份沉甸甸的难过,却已挥之不去,与他肩头那无形的重担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回到陆地行舟那相对安全的金属舱壁内,尼诺却感觉比在外面时更加窒息。狭窄的床铺变得如同烙铁,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黑暗中,那对夫妇绝望的面容、女孩空洞的眼神、老治安官疲惫的语调,以及他们话语中那些破碎的片段——“精神受了刺激”、“失踪的妹妹”、“看好她”——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在他脑中疯狂碰撞、组合,最终拼凑出一个他不愿面对,却又无比清晰的事实:那对夫妇失去的,不止一个女儿的理智,更是另一个女儿的音讯。一个女孩,在这片法外之地,彻底失踪了。

阿斯通旺的夜晚静得可怕,但这寂静之下,尼诺仿佛能听到这座据点深处传来的、无数被压抑的哭泣和罪恶滋生的低语。他虽未亲眼见过此地黑市的运作,但凭借在克里斯朵夫挣扎求生的经验,他完全能想象那阴影之中是何等的肮脏与黑暗——人口贩卖、器官掠夺、或是更不堪的用途……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的胃部一阵痉挛。

若是在从前,在他还只是个自身难保的“无名小卒”时,他或许会强迫自己硬起心肠,用“事不关己”来麻痹神经,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生存的沙土里。弱小,本身就是一种无奈的枷锁。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的弱者。他是利都卡斯——这力量并非天赐的恩惠,而是与责任并生的烙印。他是一名自由派的利都卡斯——这意味着他的力量只服务于自己的良知,而非任何权贵的意志。他更是一名旗者!是能在万军之中屹立,能为身后之人开辟生路的冠位职阶!

一种灼热的力量在他血管里奔涌,与脑海中那家人凄惨的画面激烈对冲。他试图用理性的缰绳去束缚这奔腾的冲动——麻烦、危险、可能暴露行踪、得不偿失……无数个“明智”的理由跳出来劝阻他。然而,所有的理由在那份源于力量本源的责任感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这就像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力量源于科亚斯的传承一样,他同样无法说服自己,对眼前显而易见的苦难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清冷的月光恰好穿过舷窗,如水银般倾泻在他脸上,驱散了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犹豫与阴霾。那光芒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其中翻腾的迷茫与挣扎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坚毅。那光芒不再仅仅是月光,更像是一面无形的战旗,在他心中猎猎作响,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他缓缓坐起身,阴影勾勒出他坚实的轮廓。有些事,既然看见了,知道了,拥有了能够干预的力量,那么,便非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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