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深处,一片被刻意“清空”出的巨大空间,宛如一座悬浮于虚空之中的古老道场。空间由无数根需数人合抱的、深沉近黑的巨大木质梁柱支撑而起,它们沉默地刺向上方无尽的黑暗,如同支撑着某个巨人死寂的胸腔骨架。没有多余的平台或走廊,只有一片异常平整、宽阔的木质“地面”,光滑得近乎诡异,反射着不知从何处渗入的、稀薄而惨淡的光晕——那并非阳光,更像是无限城本身灯笼光芒的扭曲残余,宛如被吞噬后仅存的最后一丝晚霞,无力地涂抹在这片死寂的场域边缘,更衬得中心区域深邃如墨。
在这片黑暗道场的中心,一个身影巍然矗立。他身着古朴的紫色剑道服,身形高大而挺拔,腰间佩着一柄长逾寻常的异形武士刀,刀柄与鞘都透着一股历经漫长岁月的沉静与不详。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出一股凝如实质的、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威压。那是曾经的斩鬼剑士,如今的上弦之壹·黑死牟,继国严胜。
而站在他对面,仅仅数丈之遥的,是鬼杀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柱——霞柱·时透无一郎。这位面容尚带稚气的少年剑士,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黑色长发,此刻,那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却清晰可见细密的汗珠正顺着额角、鬓边不断滑落,浸湿了鬓发。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这是无数次生死锤炼出的本能,但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鬼,也不是一个剑士,而是一座自亘古以来便横亘于此的、无法逾越的漆黑山脉,厚重、冰冷、绝望,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足以碾碎任何挑战者的意志。
黑死牟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不是一双,而是整齐排列的六只猩红鬼眼。那目光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与黑暗,如同有实质般落在无一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古董般的冰冷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令人……熟悉的气息……”黑死牟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深潭底部的磐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重量。他的六只眼睛微微转动,仿佛在无一郎身上搜寻着某个早已湮灭于历史尘埃中的印记,“你是……”
他略微停顿,那稳如泰山般的压迫感却随着这短暂的沉默愈发沉重。
“你,叫什么名字?”
这简单的询问,在此刻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向心神激荡的无一郎。少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那几乎被庞大压力碾碎的思绪正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准备报上自己的名姓——
“轰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头顶上方,那由厚重梁木与复杂结构构成的“天花板”,猛然间炸裂开来!
无数断裂的巨木、碎裂的瓦砾、尘埃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一道漆黑的身影,包裹在流线型的动力甲之中,左手擎着一杆造型奇特、长达近三米、顶端布满枝杈状利刃的狼铣,右肩则扛着一柄修长笔直、带有优雅弧度的御林军刀(苗刀),如同撕裂黑暗的陨星,伴随着崩落的碎屑,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悍然降临在这片死寂的道场中央!
“咚!!!”
沉重的落地声让整个木质地面都为之一震,激起的环形气浪将坠落的尘埃猛地推向四周。来者正是尼诺的空降猎兵分身。他落地后毫不停歇,左手发力,将那杆专克长兵、用于搅缠锁拿的狼铣“锵”地一声,深深插入身旁坚实的木质地板上,铣身兀自微微震颤。与此同时,右手迅如闪电般握住了肩上的御林军刀刀柄——
“锃——!”
清越如龙吟的出鞘声划破凝固的空气!那柄比寻常武士刀更长、更利于劈砍刺削的御林军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被尼诺稳稳握在手中。刀身同样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显然并非凡铁。
尼诺的动力甲面甲转向那六只猩红鬼眼的主人,深色的护目镜后仿佛有锐利的光芒聚焦。他横刀于前,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战意与一丝早有准备的嘲讽,打破了黑死牟带来的绝对威压:
“你的对手,换人了。”
在这片由巨木支撑、宛如古老胸腔的黑暗道场中,空气仿佛都被黑死牟那沉淀了数百年的剑士威压所固化。然而,尼诺那一声带着讥诮的宣战,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杀意的涟漪。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黑死牟那六只猩红鬼眼完全聚焦的时间——
“嗡!”
尼诺空降猎兵分身的动力甲关节处爆发出短促而剧烈的能量微光,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黑色疾电,朝着黑死牟暴射而去!那速度之快,甚至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抹残影,空气中响起刺耳的音爆尖啸!即便是黑死牟那经过鬼化强化、远超常人的动态视觉,其六只眼睛的捕捉也出现了瞬间的滞后与模糊!
“锵——!!!”
第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爆鸣炸响!是拔刀斩!尼诺在极速冲刺中完成的拔刀,御林军刀那修长的刀身带起一道凄冷的寒光,直取黑死牟中线!黑死牟庞大的战斗本能甚至先于思考,那柄异形的鬼刃——虚哭神去——已然格挡在身前,堪堪架住了这快若奔雷的一击。火星在两刃交击处疯狂迸溅,照亮了黑死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锵——!!!”
第二声爆鸣几乎无缝衔接!尼诺手腕一翻,刀势未尽便顺势转为势大力沉的缠头裹脑劈刀!沉重的御林军刀划出一道圆满的死亡弧线,自斜上方猛劈而下!黑死牟脚步未动,只是手臂肌肉贲张,鬼刃上挑,再次精准地以刀身中部接下了这足以劈开巨岩的一击!更剧烈的冲击波从碰撞点爆发,卷起地面的尘埃向四周排开,连远处观战、冷汗涔涔的无一郎都被劲风吹得衣袂飞扬,几乎睁不开眼。
然而,尼诺的连招并未结束,这前两击仿佛只是铺垫。就在第二击力量将尽未尽的微妙瞬间,借着黑死牟格挡的反作用力,尼诺腰胯猛然扭转,动力甲辅助系统全开,整个人如同旋转的陀螺,御林军刀借着旋转之力,由劈砍诡异地化为一道笔直、迅疾、阴狠无比的转身刺刀!
这一变,完全超出了常规剑术套路,快、诡、险到了极致!
“噗嗤!”
这一次,金属交击的清脆声被利刃入肉的闷响取代。黑死牟那稳如磐石的身躯终于出现了破绽——他的鬼刃在外侧,中门空档在这电光石火的变招下出现了微不可查却致命的间隙。由特殊水晶锻造、闪烁着幽暗光泽的御林军刀刀尖,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而冷酷地刺入了黑死牟的左侧腹部,直至没柄!
“呃……!”黑死牟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贯穿伤。在刀尖刺入的刹那,一股诡异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撕裂与灼烧感,顺着伤口疯狂蔓延开来!那并非赫刀的高温灼烧,也不是日轮刀蕴含的太阳能量,而是一种更加根本的“否定”与“伤害”。伤口处没有鬼血大量喷溅,反而呈现出一种被“静默”侵蚀的灰败色,不仅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那可怕的真实伤害更是如同附骨之疽,持续地、深入地削弱着他的鬼力,甚至让他那历经数百载厮杀淬炼、坚如磐石的灵魂都感到了一阵陌生的虚弱与悸动!
“嗬——!”
黑死牟暴喝一声,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与剧痛,肌肉猛然收缩,竟硬生生将身体从那柄修长的苗刀刀刃上拔了出来!带出一溜灰败的血珠和些许被真实伤害侵蚀的碎肉。他脚下一点,身形急退,瞬间与尼诺拉开了十数米的距离,鬼刃横于身前,六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尼诺手中那柄看似古朴、却散发着致命威胁的长刀。
他那亘古不变的、如同覆盖着冰霜的“平静”面容,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不是赫刀……没有呼吸法的波动……甚至连“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完全被那身铠甲隔绝了……为什么这伤口无法恢复?这是什么力量?)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他赖以洞悉对手、预判攻击的至高技巧——通透世界——在眼前这个铁甲人面前,竟然完全失效了!他的“视野”无法穿透那身哑光黑色的铠甲,看不到内部肌肉的发力、骨骼的转动、更看不到任何能量的流动轨迹(无论是呼吸法的“气”还是别的什么)。对方就像一个彻底的“黑箱”,所有的动作都来自于铠甲内部未知的驱动,无迹可寻,只能依靠最本能的反应来应对。
(这铠甲……这武器……)
黑死牟的目光扫过尼诺手中那柄修长笔直、略带弧度的刀,刀身的形制与他记忆中所有流派的武士刀都不同,却隐隐勾起了一丝被封存许久的、来自吞噬者灵魂碎片中的遥远记忆。
(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吞噬过一个在海上劫掠的“海盗”的记忆碎片……他们乘船漂流,曾抵达过一个庞大而遥远的国度……在那里,他们遭遇了身披重甲、纪律严明的军队……寻常的刀剑难以应付浪人(倭寇)的野太刀和打刀……后来,那个国家的武士(军人)便有人研制出了这种更长、更利于劈砍刺杀的刀……似乎被称作……“苗刀”?)
(难道……这个铁甲人,是来自那个遥远的国度?连那个国度……也出现了需要动用如此力量对抗的“鬼”吗?还是说……)
黑死牟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插入地面的奇特长兵——狼铣上,又看了看尼诺手中克制突刺与劈砍的苗刀。这两件武器,一长一短,一锁一攻,分明是经过深思熟虑、专门针对武士刀技法特点而准备的搭配。
一股被彻底算计、乃至被某种跨越时空的武备体系所针对的寒意,悄然掠过黑死牟的心头。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尘埃的空气(尽管鬼无需呼吸),那六只猩红的鬼眼中,原本的惊疑、审视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认真的战意所取代。虚哭神去的刀身上,开始流淌起更加浓郁、更加不祥的暗紫色鬼气,周围的空气发出被力量扭曲的低鸣。
“原来如此……并非偶然遭遇的强敌,而是……有备而来的猎手。”黑死牟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却仿佛卸下了一丝长久以来的“漠然”,多了一份对待“真正对手”的凝重,“既然如此……”
他微微调整了握刀的姿势,那属于战国时代最强剑士之一的气势彻底铺开,与鬼的凶戾完美融合,形成了更加恐怖的无形领域。
“我也该,认真起来了。”
黑死牟的战术推演,精准地预判了兵器形制上的克制,但他那源自战国时代的战斗智慧,终究无法涵盖另一个维度的差距——那是基于微观操纵与宏观能量理论结合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科技”碾压。
当尼诺的御林军刀刺入黑死牟腹部,又在其急退中拔出时,刀刃上除了沾染的灰败鬼血,还留下了更多看不见的东西——那是预先附着在特殊水晶刀刃表面的、数量庞大的原子级纳米机器人集群。这些微小的造物在接触血液的瞬间,便如同最敏锐的侦察兵与分析师,开始了疯狂的工作。
它们一部分深入血液样本,从分子层面剖析其中蕴含的、属于“鬼”与“呼吸法剑士继国严胜”的遗传信息与能量印记;另一部分则散入周围空气,捕捉着黑死牟施展呼吸法、驱动血鬼术时引发的细微能量涟漪与空间扰动。数据如洪流般通过加密量子链路传回尼诺本体的处理核心。
与此同时,尼诺自身所具备的、来自乌托邦训练与亚空间征伐获得的高阶灵能感知,以及那源自《JOJO的奇妙冒险》世界、对黑暗与不死生物特攻的波纹能量原理,也作为分析模板与融合素材被调用。
在现实时间近乎“瞬间”的并行处理中,纳米机器人采集的物理数据、灵能捕捉的能量图谱、波纹能量的共振模型,被一个高度智能的战术AI进行超高速的交叉比对、解析与模拟推演。月之呼吸的能量运转轨迹、与鬼之躯的结合方式、其破坏力的表现形式……甚至其中可能蕴含的、对日之呼吸的扭曲模仿与不甘执念,都被逐一拆解、理解。
紧接着,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创造性的融合与再构筑。AI结合尼诺自身冠位利都卡斯的身体数据、S系列动力甲的辅助性能、以及对多种能量(灵能、波纹、乃至一丝源自征服亚空间的混沌本质)的掌控力,以“呼吸法”这一本土化能量运用框架为外壳,反向推导并瞬间生成了一套全新的、独属于尼诺·莱登的能量循环与爆发模式!
几乎在黑死牟伤口尚未停止渗血、思绪仍在惊疑之时,这套被临时命名为【星辰呼吸法】的完整理论、能量路径与基础型谱,已如同醍醐灌顶般,经由神经链接直接灌注进尼诺(包括此处分身)的意识深处。而他手中那柄为克制武士刀而选的苗刀,其使用技法《辛酉刀法》的精要,也立刻被呼吸法模型进行适应性优化,衍生出对应的、能最大化发挥此呼吸法威力的变种刀技。
这一切,发生在思维与数据的领域,外界不过一两次心跳的时间。
就在黑死牟刚刚稳住身形,压下灵魂的不适,决定“认真”对待时,尼诺已经完成了从“解析”到“应用”的恐怖跨越。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黑死牟不再试探,起手便是月之呼吸的凌厉杀招!虚哭神去挥斩而出,一道磅礴的、如同撕裂夜穹的暗红色巨型剑气呼啸而出,更恐怖的是,这道主剑气周围裹挟、迸溅出无数细小而锋锐的金色月牙形刃气,它们旋转、交错、覆盖了极大的范围,如同一场死亡金属风暴,朝着尼诺所在的方位无死角地席卷、绞杀而去!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坚固的木质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月牙刃气更是将沿途的梁柱表面剐出无数深刻的伤痕。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恐怖范围斩击,尼诺却没有丝毫慌乱。新生的“星辰呼吸法”在他体内(及动力甲的能量回路中)瞬间按照既定路径运转。他双手握持御林军刀,面对汹涌而来的暗红剑气与金色月牙,没有使用花哨的技巧,仅仅是朴实无华却凝聚了全新力量的一记全力竖劈!
“呼——嗡!”
没有炽热的火焰,没有湍急的水流,没有凌厉的风刃。从尼诺刀锋上迸发而出的,是一道深邃如宇宙背景的玄黑色剑气!但这黑色并非空洞,其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十字星状的金色光芒在闪烁、流转、生灭,如同将一片微缩的星空凝聚于斩击之中!
“轰——!!!”
玄黑星辰剑气与暗红月牙风暴猛烈对撞!没有僵持,星辰剑气以一种更凝练、更“沉重”的姿态,如同陨星坠入海洋,将前方的暗红主剑气从中劈开!那些锋锐的金色月牙刃气撞击在星辰剑气外围闪烁的十字星芒上,纷纷如冰晶撞上铁壁般破碎、湮灭!
更令黑死牟瞳孔骤缩的是,劈开他攻击的玄黑剑气去势不止,竟反向朝他疾射而来!剑气未至,那股仿佛能吸纳光线、又蕴含着点点星火般破灭力量的奇异压迫感已扑面而至!
“什么?!”黑死牟六眼圆睁,脚下急错,身形化作一道紫色残影向侧方急闪。
“唰——!”
玄黑剑气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击中后方一根需数人合抱的巨型支撑梁柱。没有剧烈的爆炸,但那坚硬的深色木柱表面,竟瞬间出现了一道深达尺许、边缘光滑如镜的斩痕,斩痕处的木质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呈现出一种被“静默”和“星火”共同侵蚀过的灰败与焦黑,甚至微微向内坍缩。
黑死牟稳住身形,缓缓转回头,六只猩红的鬼眼第一次完全聚焦在尼诺身上,以及他手中那柄似乎有些不同的苗刀上。他脸上那亘古的冰封出现了更深的裂纹,震惊、疑惑、以及一种遇见未知事物时本能的警惕交织在一起。
(呼吸法?!他也会呼吸法?!但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日之呼吸?不,完全不像。炎、水、雷、风、岩、蛇、恋、霞、虫、音、花……无一吻合。这种仿佛蕴含宇宙虚空与点点星芒的感觉……从未见过!)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少了之前的绝对居高临下,多了一份对待同等层次“研习者”的探究与凝重:“有意思……这绝非现存的呼吸法流派。是你……自创的吗?”
他顿了顿,六只眼睛紧紧锁定尼诺,仿佛要穿透面甲看到其后创造者的灵魂:
“它,叫什么名字?”
尼诺缓缓将御林军刀竖于身侧,刀身上那玄黑的色泽与流转的十字星芒尚未完全散去。面对这位呼吸法始祖之一的询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一击所蕴含的意境,低沉而带着某种韵律的声音,透过面甲在空旷黑暗的道场中回荡: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日月星辰的运转,仿佛都出自这无垠的怀抱。)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银河中璀璨的星光,也仿佛从这深处诞生。)
两句古老的东方诗句,道出了这新呼吸法包容日月、衍化星辰的宏大立意。这显然脱胎于对黑死牟(月)及其弟继国缘一(日)呼吸法的解析与超越。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接下来要说的名字,在这样严肃的生死战场上,带着点少年人般的……中二气息。但最终,他还是咬着牙,清晰地将那个代表着融合、新生与更高野心的名字宣之于口:
“融合了你的‘月’,和你弟弟‘日’的意境,再往上一步的……”
“——星辰呼吸法。”
黑暗的巨型道场中,气流嘶鸣,能量激荡。
黑死牟最初的震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一种更炽烈、更阴郁的情绪吞没——那是月之呼吸被冒犯、被模仿、乃至被声称“超越”后的愤怒。身为呼吸法奠基者之一,亲眼见证(并亲手试图扼杀)日之呼吸的辉煌,他对自己所创的月之呼吸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与骄傲。眼前这个铁甲人,不仅用莫名其妙的“星辰呼吸”破解了他的招式,其名号更暗含凌驾于日月之上的狂傲,这无疑是对他数百年执念与武道追求的亵渎。
“月之呼吸,肆之型·厌忌月·销蚀!”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灾涡!”
“月之呼吸,陆之型·长夜孤月·无间!”
不再试探,不再保留!黑死牟的六只鬼眼中猩红光芒大盛,手中虚哭神去化作一片连绵不绝的暗红与金色交织的死亡风暴!巨大的弧形斩击(月龙轮尾)、泼洒开来的华丽月刃群(珠华弄月)、以及那如同灾厄漩涡般吞噬一切的恐怖剑压(月魄灾涡),如同决堤的洪流,一招猛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几乎是以燃烧鬼力的方式,朝着尼诺疯狂倾泻!每一击都足以轻易撕碎柱级剑士,此刻却只为了将那个黑色的身影连同他狂妄的“星辰”彻底湮灭。
然而,面对这足以将整片道场犁平的狂暴攻势,尼诺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他脚下步伐灵动,手中的御林军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施展的正是星辰呼吸法中侧重于高速防御与精确截击的型——
“星之呼吸,贰之型·星连。”
并非硬撼,而是以快打快!玄黑色的刀光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的连绵星链,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点在月之呼吸招式的力量节点或薄弱之处。刀锋上跳跃的十字星芒与袭来的金色月牙刃气碰撞、湮灭,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叮叮”脆响与能量消弭的闷响。他总能以最小的动作、最省力的方式,将黑死牟狂暴的斩击偏斜、削弱、乃至提前引爆于身外数尺。苗刀的长度与重量优势在此刻尽显,使他能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完成精妙的防御反击,偶尔寻隙刺出的反击,更是让黑死牟不得不回防。
“该死!这兵刃的长度和势能处处压制我的刀路……常规攻击难以突破!”黑死牟心头焦躁渐生。他骤然将鬼力催至极限,攻击速度再提一个档次!虚哭神去的轨迹几乎化作了无数重叠的暗红残影,月牙刃气如同狂暴的蜂群,将两人交战的核心区域彻底淹没!
一时间,场中只见暗红金芒与玄黑星辉疯狂对撞、迸溅、消逝,人影已完全模糊!刚刚勉强赶到战场边缘、准备伺机支援的岩柱·悲鸣屿行冥与风柱·不死川实弥,连同一直紧绷神经的霞柱·时透无一郎,全都骇然失色!他们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两人的动作,只能听到连绵不绝、几乎汇成一片尖锐嗡鸣的金铁交击声与能量爆炸声,感受到一波波扑面而来、割得皮肤生疼的凌厉劲风!那战斗的层次,已然超出了他们能直接介入的范畴。
但在这令人窒息的超高速对攻中,黑死牟却越发感到憋闷与无力。尼诺的攻击并非一味猛攻,其间穿插着无数精妙绝伦、专打关节与气脉的“点穴”手法!这些手法透过御林军刀的刀尖、刀背甚至护手施展,每每在他旧力刚尽、新力将生,呼吸与鬼力运转处于微妙衔接点的瞬间,精准地“点”在他手臂、肩井、乃至躯干要穴之上!
“呃!”“哼!”
每一次被点中,黑死牟都感觉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能量流转的节点,不仅带来剧痛,更让他体内奔流的鬼力与呼吸节奏猛然一滞,随即陷入短暂的紊乱!原本流畅连贯的月之呼吸招式,因此频频出现不该有的顿挫与破绽,威力大打折扣。他就像一条被不断敲打七寸的怒龙,空有翻江倒海之力,却被打得缚手缚脚,烦闷欲狂。
“可恶——!!”
极致的憋屈与愤怒终于冲垮了黑死牟最后一丝属于剑士的冷静表象。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狂怒与某种破罐破摔意味的低吼,六只鬼眼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不再追求招式衔接的精妙与呼吸的稳定,而是将全部鬼力粗暴地灌注于下一击——
“月之呼吸,拾肆之型——降月·连面!”
虚哭神去以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姿态疯狂挥舞,不再是追求范围和威力,而是将力量极度压缩、凝聚,斩出数道细密如发丝、颜色近乎暗紫、速度快到极致的线性斩击!这些斩击相互交织,如同天罗地网,切割空间,发出高频的厉啸,企图以纯粹的速度与锋锐,突破尼诺那令人烦躁的防御网!
然而,面对黑死牟这明显气急败坏、放弃大部分变化的舍身猛击,尼诺的反应却冷静得可怕。他似乎早有预料,在对方招式将发未发的预兆出现的刹那,便已后撤半步,御林军刀上凝聚的星辰之力骤然一变!
不再是防御性的“星连”,也不再是之前劈开暗月宵之宫的玄黑剑气。这一次,尼诺挥出的,是一道更加恢宏、更加梦幻的斩击——
“星之呼吸,柒之型·辰星。”
刀锋划过,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一道宽阔如星河垂落般的淡银色剑气沛然而出!剑气之中,不再仅仅是十字星芒,而是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大小不一的璀璨光点,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淡银的底色中缓缓旋转、生灭、流淌,如同将一片微缩的、生机勃勃的星空召唤到了现实!它并不显得多么暴烈,却带着一种包容、扩散、无处不在的净化与湮灭气息。
“辰星”与“降月·连面”的暗紫丝线在空中相遇。没有激烈的爆炸,那足以切割钢铁的暗紫丝线,一触碰到淡银的“星河”与其中流转的璀璨光点,便如同冰雪投入暖流,迅速消融、分解、化为虚无!淡银剑气势如破竹,不仅轻易瓦解了黑死牟的含怒一击,其扩散开来的星辰光点更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黑死牟所在区域弥漫、覆盖而去!
但这一次,尼诺并未追击,反而在挥出“辰星”之后,身形骤然向侧后方急退!因为他敏锐地注意到——黑死牟的攻击距离,在刚才那含怒一击中,似乎隐隐变长了一丝?而且,那些被“辰星”抵消的月牙状能量残留,其颜色似乎……从原本的金黄色,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冷蓝色?连带着对方剑气的底色,也仿佛从暗红向深紫过渡?
“呼——!”
就在此时,一股更加阴冷、暴戾、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的恐怖鬼气,如同井喷般从“辰星”造成的能量乱流中心爆发开来!烟尘与尚未散尽的星辰光点被这股气势强行冲散!
尼诺凝目望去,只见黑死牟的身影重新显现。但此刻的他,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他上半身那件古朴的紫色剑道服,已在刚才的“辰星”余波中寸寸碎裂,化为飞灰,露出其下如冷玉般白皙、却布满坚实流畅肌肉线条的躯体,皮肤表面隐隐有深紫色的血管纹路在微弱起伏。而他手中那柄异形武士刀“虚哭神去”,此刻模样更是骇人——刀身仿佛活物般生长、延伸,比之前长了近三分之一,变得更加弯曲狰狞,而在那暗紫色的刀脊与刀锋之上,竟然生长出了一排排尖锐的、如同骨质或金属的倒钩与利齿,它们微微颤动,闪烁着冷蓝色的寒光,仿佛渴望着鲜血与撕裂。
黑死牟微微低着头,六只鬼眼的光芒变成了更加深邃、混乱的暗紫色,他缓缓抬起那柄变异的长刀,刀身上的倒钩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整个“人”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剑士威压,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暴虐的怪物气息。
“没想到……”尼诺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一丝真实的讶异与冰冷的嘲讽,“你居然不惜扭曲自身血肉与佩刀的本质,将它们‘鬼化’到如此程度,来换取力量……继国严胜,为了赢,为了超越你弟弟的影子,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御林军刀“锵”地一声,深深插入身旁的木质地板,直至没柄。空出来的右手凌空一招——
远处,那杆一直静静插在地上的狼铣,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发出一阵低鸣,猛地挣脱地面,“嗖”地一声划过空中,稳稳落入尼诺的机械手掌之中。
沉重的狼铣在手,顶端的枝杈状利刃在昏光下泛起寒芒。尼诺将其横于身前,动力甲深色的护目镜锁定前方那彻底化身为兵刃怪物的黑死牟,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你先坏了‘剑士’的规矩,动用这等禁忌邪法……”
“那也休怪我,换用更‘合适’的兵器,来奉陪到底了!”
由无数深沉巨木梁柱撑起的黑暗道场,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粉尘、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属于黑死牟变异鬼躯的阴冷腥气。昏黄残光从高处裂口艰难渗入,在弥漫的尘埃中形成一道道模糊的光柱,勉强照亮这方死斗的囚笼。
战斗的节奏,在黑死牟不顾一切地将自身血肉与佩刀“鬼化”后,并未如他所愿般逆转,反而陷入了一种更令他憋屈的泥潭。
“锵啷——嗤啦!”
异形长刃与钢铁狼铣再次交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与刮擦声。黑死牟那柄长满冷蓝色倒钩利齿的鬼刃,其最大的优势——诡异的造型与增加的破坏力——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劣势。尼诺手中那杆狼铣,顶端那些看似纤细、仿佛一碰即断的繁复枝杈状利刃,实则由特殊记忆合金与能量力场共同构筑,刚柔并济。它们并非硬碰硬地格挡,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钢铁藤蔓,总能以巧妙的角度缠绕、勾挂、锁拿住鬼刃上那些突出的倒钩!
每一次挥砍、突刺,黑死牟都感觉自己不是在攻击一个敌人,而是在与一片坚韧而黏稠的金属荆棘丛林搏斗。鬼刃上附着的狂暴鬼力可以轻易撕裂钢铁,却难以瞬间崩断这些专门设计来卸力、偏转、纠缠的枝杈。他的攻势变得异常滞涩,明明力量与速度依旧恐怖,却总有十成力被化去七八成的无力感。狼铣的长度优势使得尼诺始终能控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或搅或拨,或缠或引,将黑死牟凶悍的进攻击溃于半途,那柄变异鬼刃非但无法近身,反而屡屡成为自己动作的累赘。
“可恶……这该死的奇门兵器!”黑死牟心中怒吼,六只紫红的鬼眼中血丝密布,焦躁与久攻不下的愤怒几乎要吞噬残存的理智。他试图变招,将鬼刃挥舞得更快、更诡谲,甚至不惜让刀身上的倒钩主动喷射出细小的冰蓝刃气进行偷袭。
然而,尼诺对狼铣的运用已臻化境。沉重的铣身在他手中轻灵如臂使指,时而如巨蟒翻身,以铣杆横扫千军,逼退黑死牟的突进;时而如灵鹊啄枝,以顶端枝杈精准点刺其持刀手腕或发力关节;更多的时候,则是如同编织一张死亡之网,那些枝杈利刃总能抢先一步,预判般地卡入、勾住鬼刃挥动的轨迹节点。
终于,在一次黑死牟倾尽全力、试图以一招自上而下的猛劈强行破开狼铣封锁时,尼诺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破绽!
只见尼诺手腕猛然一抖,狼铣顶端并非硬架,而是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主动迎上,数根枝杈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缠绕、锁死了鬼刃中段几处最粗壮的倒钩!紧接着,尼诺腰马合一,全身力量灌注双臂,握住狼铣尾部猛然顺时针狠狠一搅!
“嘎吱——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与高频震荡声响起!狼铣的枝杈在巨力搅动下,如同杠杆的支点,对黑死牟握刀的手腕施加了恐怖的扭力与震荡!
“呃啊!”黑死牟只感觉一股完全不同于正面冲击的、刁钻而暴烈的力量从刀身传来,瞬间冲垮了他五指紧握的防御!虎口崩裂,指骨剧痛,手腕筋络仿佛被瞬间撕裂!
“脱手!”
尼诺低喝一声,搅枪之力爆发至顶点!
“嗖——锵啷!”
那柄与他血肉相连、狰狞可怖的异形鬼刃,竟真的应声脱手!化作一道旋转的暗紫寒光,远远地飞了出去,“夺”地一声深深钉入远处一根粗大的梁柱之中,刀身兀自颤动不休,发出不甘的嗡鸣。
武器离手的刹那,黑死牟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那澎湃的鬼力与凶戾气势都为之一滞。他踉跄后退两步,六只鬼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与瞬间的空洞。数百年的剑士生涯,早已将“剑在人在”的意念刻入灵魂深处,此刻赤手空拳地暴露在对手致命的奇门长兵之前,一种久违的、属于弱者般的无措与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本能驱使他想要扑向那钉在梁柱上的鬼刃。然而——
“嗤!”
一点寒星,已迫在眉睫!
尼诺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就在鬼刃脱手的瞬间,他脚步前踏,手中狼铣如毒龙出洞,那顶端最尖锐的主刺刃,携着洞穿一切的森冷杀意,化作一道笔直而致命的黑线,已然直逼黑死牟毫无防护的咽喉要害!
枪尖未至,那凝聚于一点的恐怖穿透力与冰冷杀机,已让黑死牟颈部的皮肤激起了一片细密的颤栗。他所有闪避或格挡的动作,在这蓄势已久、精准无比的“中平枪”式突刺面前,都显得太迟、太慢。瞳孔中,那点迅速放大的寒芒,仿佛成为了这片黑暗道场中,唯一即将宣告终结的光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