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切都结束以后

作者:Carlven 更新时间:2025/12/15 1:17:09 字数:10374

当那混合着腐烂甜腻与刺鼻酸蚀的墨绿色毒雾,如同亵渎的圣礼般从恶魔引擎的羽翼下倾泻而下,笼罩在汹涌尸潮上空时,一种超越龙右千年认知的“腐化”,开始了。

起初,尸兄们只是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它们早已死亡、被病毒驱动的躯体,理应无视大多数毒素。但纳垢的瘟疫,从来不只是物质层面的毒药。它是概念,是祝福,是馈赠,是强行赋予的、扭曲的“生命”与“繁荣”。

变化,在分秒之间清晰可见。

尸兄们那原本灰白、暗青或溃烂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画笔涂抹,迅速浸染成一种病态、粘腻的黄绿色,仿佛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化脓的苔藓。皮肤下,有东西在鼓胀、蠕动。很快,一颗颗硕大、饱满、半透明的黄色脓疱如同恶心的果实,从它们躯体的各个部位——眼眶旁、关节处、甚至撕裂的腹腔内——争先恐后地钻出,脓液在薄膜下缓缓流动,散发着比尸臭更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低等的尸兄尚且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身体的异变,但那些保留了部分生前感知或龙右特意培育出的“高级”尸兄,开始发出截然不同的惨嚎。那不再是猎食的咆哮,而是夹杂着剧痛、恐惧与某种灵魂被强行玷污扭曲的绝望哀鸣。它们的肢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变形,骨骼在皮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与增生声。

瘟疫深入骨髓,侵入每一个本已死寂的细胞,赋予它们违背原有病毒架构的、混乱癫狂的“活性”。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接二连三响起。惨白的、染着脓血的骨质尖角,从一些尸兄的脊背、肩胛、额头猛地刺破皮肉,狰狞地指向天空。它们的形体进一步崩解、重组,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泥偶。肿胀、多肢、增生出额外的口器或眼球……在经历了仿佛七重炼狱般剧烈、层次分明的痛苦变异后,它们最终失去了所有类人的形态,坍缩、融合成一团团不断蠕动、滴落粘液、表面布满眼睛和嘴的、不可名状的肉块——混沌卵。这些可悲的造物在地上翻滚,发出混乱的、意义不明的呜咽,成为瘟疫与痛苦的活体纪念碑。

然而,这并非终结。

“啵……啵啵……”

仿佛熟透果实爆裂的沉闷声响,那些混沌卵相继炸开。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更加浓稠的、散发着腐臭福音的脓液流淌一地。而从脓液中,爬出了一个个体型微小、圆胖蠢笨、却散发着纯粹恶意欢愉的纳垢灵。它们咯咯笑着,在污秽中打滚。

但就连这扭曲的“新生”,也笼罩在终极的剥削之下。无论是混沌卵中未能彻底解脱的残破灵魂,还是纳垢灵那畸形的、充满病态快乐的小小魂火,都未能获得哪怕一瞬的自由。

尼诺和Cas,如同两位冷酷的舞台剧导演,暂时停止了所有攻击。他们面甲后的目光,冰冷地聚焦在龙右的脸上。他们要亲眼看着这位千年尸王,目睹自己“杰作”被另一种更古老、更彻底的“腐化”碾碎时,那信念崩裂的表情。

龙右脸上的肌肉,正在失控地抽搐。魔铠下仅存的皮肤,从铁青转为惨白,再涌上愤怒的血红,最终沉淀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灰败。他那双淡黄色的竖瞳,死死盯着自己麾下军团那超越理解的恐怖变异,先是惊愕,再是暴怒,接着是茫然,最后……凝固成一种深入骨髓的、面对未知深渊的恐惧。他引以为傲的、演化千年的尸兄病毒,在这来自亚空间的、概念层面的腐化祝福面前,简直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孩般幼稚可笑。他的“死亡军团”,正被转化成另一种存在的养料和玩具。

就在这片灵魂哀嚎、瘟疫肆虐的绝望图景中,尼诺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他沉重的作战靴踩在粘稠的、混合了血、脓液与腐败物的地面上,发出“咕吱”的声响。他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视线穿透面甲,精准地锁定了龙右那双写满震骇与混乱的眼眸。

“知道街头混混,和真正黑社会的差距,在哪里吗?”

尼诺的声音平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如同在解剖一个简单的社会现象。

“街头混混,”他抬起一根手指,虚点了点龙右,或者说,点向龙右身后那已然崩溃变异的尸潮,“就像你这样。总是迫不及待地露出獠牙,展示肌肉,用最直观的恐怖去威慑,去撕咬。以为力量就是咆哮,统治就是恐惧。”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悲悯的嘲讽。

“而真正的黑社会,”尼诺的手指转向后方——那静静悬浮、散发着工业冰冷的穿梭机与轰炸机,尤其是那只笼罩在毒云与幽绿光芒中的恶魔引擎,“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森然。“他们讲规矩,甚至穿西装,打领带。但你能从他们眼里,看到比混混冰冷千倍的东西。他们不只会摧毁你的身体,还会接管、扭曲、榨干你拥有的一切——你的生意,你的家人,你的希望,甚至……你的死亡和灵魂。他们让毁灭本身,成为一种井然有序的产业。”

仿佛为了给这句话落下最残酷的注脚,战场上异变再起。

那些在瘟疫中挣扎、爆裂、最终无论是化为混沌卵还是纳垢灵的尸兄们,其残存或新生的、充满痛苦与亵渎的灵魂本质,此刻被一股无形的、来自恶魔引擎的强大吸力所攫取!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灰绿色夹杂着痛苦面孔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啸,纷纷投向那钢铁巨鸟的躯体。

恶魔引擎那布满锈蚀管道和蠕动血肉的胸腹部位,隐约可见一个如同熔炉般的结构在剧烈运作,内部传来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的灵魂哀嚎与被碾磨的恐怖声响——那是灵魂熔炉。

紧接着,工业化、分类化的亵渎开始了:

一些较为强韧、充满变异痛苦的“上等”灵魂流光,被导入了恶魔引擎躯体侧方数个如同蜂巢般的、小型化的“恶魔引擎制造机”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锻造与血**合声,以及灵魂被强行塑形时发出的最凄厉的悲鸣,数只体型较小、形态如同多足甲虫与腐败血肉结合体的黑色瘟疫爬行者,从制造机的末端产出。它们被装入鸟蛋形状、布满符文的空投舱,“噗噗”几声,从恶魔引擎腹部弹射而出,重重砸落在地面。舱盖打开,这些新鲜出炉的、散发着新生瘟疫气息的怪物,抖动着身躯,加入了对残余尸兄(或该说,对“原料”残余部分)的清理与“回收”队伍。

而那些相对弱小、破碎的“次等”灵魂,则没有资格成为“产品”。它们如同燃料般,被直接投入恶魔引擎那巨大、亵渎的发动机核心。幽绿的光芒在引擎内部猛地一亮,伴随着灵魂被彻底燃尽、转化为纯粹推动力时发出的、戛然而止的终极惨叫,恶魔引擎的咆哮似乎更响亮了几分,羽翼下喷吐的毒雾也变得更加浓烈。

从召唤、感染、变异,到灵魂抽取、分级利用——一条完整、高效、冰冷到极致的“邪恶生产线”,就在龙右眼前,用他苦心经营的军团作为原料,流畅地运转着。

尼诺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切。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仿佛石化了的龙右,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丝毫胜利者的嘲讽或得意,只有一种陈述宇宙基本法则般的淡然:

“欢迎来到克里斯朵夫,龙先生。”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越过了龙右,投向了这片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却又被更诡异力量浸染的废墟大地。

“欢迎来到这片……连撒旦本尊踏足,恐怕都得努力表现得像个圣人的——”

“无主之地。”

龙右僵立在原地,魔铠缝隙中溢出的不再是狂暴的能量,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绝望与冰冷。他终于,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两个——不,这一群——存在,绝非白小飞那样心怀底线、可以被热血与信念撼动的“良善之辈”。他们自己早已言明:他们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而在这片名为克里斯朵夫、连地狱概念都可能被重新定义的残酷土地上,他们竟可能还算得上是……“最善良”的那一批?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彻骨,几乎冻结了他千年淬炼的不死之心。

“咳咳……”一声压抑不住的呛咳从喉间溢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龙右下意识抬手想抹,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粘腻。

“龙先生,”尼诺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甚至好心地抬起手,用动力甲的金属指尖虚点了点自己面甲上对应鼻梁的位置,“你流鼻血了。”

龙右低头,看到自己魔铠手套的指尖上,赫然沾染了两道刺目的、尚带体温的鲜红。血液正从他鼻中汩汩涌出,滴落在胸前残破焦黑的魔铠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竟带起一丝诡异的、仿佛被腐蚀的轻烟。不仅如此,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晕眩与虚弱感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四肢百骸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魔铠上流转的三色光芒急速黯淡,连呼吸都变得艰涩,每一次吸气,肺部都像被无数细小的冰针穿刺。这不是重伤的虚弱,更像是某种根源性的、恶毒的侵蚀。

他猛地抬头,淡黄色的竖瞳因惊怒和不解而剧烈收缩,死死盯住尼诺:“你们……什么时候下的毒?!”他自诩万毒不侵,尸王本体更是对各种毒素有着绝对抗性,怎么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毒至深?

尼诺(空降猎兵分身)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那姿态仿佛在惋惜对方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却又嫌解释起来有些冗长。“这件事,”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实验流程,“就说来话长了。”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作战靴踩碎了一块焦黑的水晶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突然陷入诡异安静(唯有远处恶魔引擎的亵渎轰鸣和零星惨叫作为背景)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你还记得吗?”尼诺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截已然枯萎、仍连接着地脉但光泽尽失的暗红色“气血之龙”残骸,“不久之前,你为了补充力量,急切汲取的那一大批气血。”

龙右瞳孔骤缩,脑海中瞬间闪过之前被逼到绝境,召唤气血之龙强行恢复的画面。

“我们在那东西的‘内部’,”尼诺的手指微微弯曲,做了一个“注入”的手势,“预先注入了点特别的‘添加剂’。一种专门针对你生命本质——结合了不死性、尸气、以及那几种本源力量——而调配的‘亚空间毒药’。它的特性很有趣,一旦与你高度特化的生命能量结合,就会产生不可逆的嵌合反应。即使你动用不死鸟的力量涅槃重生……”尼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毒素也会如同最顽固的‘印记’,随着生命信息的重构一同被‘复制’过去,无法被分解或清除。它针对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存在’概念本身。”

龙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想起了更早之前,那些刺入自己穴位、疯狂抽取气血的紫水晶“汲髓针”!

“而之前,用水晶针为你‘放血’,”尼诺的声音继续传来,冰冷而精确,如同手术刀在解剖,“其核心目的之一,正是为了制造出你体内气血的‘真空’与‘渴求’,精准引导你在最需要的时候,去主动、大量地吸收那根‘加料’的气血之龙。让毒素,伴随着最精纯的气血能量,无声无息地浸润你的每一个细胞,与你最根本的生命力彻底融合。”

原来,那看似被逼到绝境的反击,那气血充盈、力量回归的瞬间,才是真正致命陷阱的入口!每一步挣扎,每一次自以为是的破局,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将他推向更深的毒潭!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龙右突然笑了起来,起初是低沉的惨笑,继而变成近乎癫狂的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无丝毫欢愉,只有无尽的苍凉、自嘲与彻底的败北感。鲜血随着他的大笑不断从口鼻涌出,滴落在魔铠上,晕开一朵朵凄厉的红花。

他败了。彻彻底底。

不是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尽管对方力量同样可怕。而是败在了谋略的层层嵌套,败在了战术的精密算计,败在了对方那远超他理解的、将科技、异能、邪术乃至心理博弈融合一体的战斗方式。他就像一头自以为称霸山林千年、熟知一切狩猎技巧的洪荒凶兽,突然掉进了一个由最冷静的工程师和屠夫共同设计的、每一寸都充满杀机的现代化屠宰流水线。他的勇武、他的秘法、他的不死性,都成了对方计算中可以利用的参数,甚至成了加速他灭亡的催化剂。

而眼前这个小队真正的核心,这个始终冷静、言语平淡却句句诛心的铁皮人——尼诺,才是这一切的设计师。

然而,就在龙右于癫狂与绝望中准备迎接最终结局时,尼诺却再次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他愕然的话。

“其实,”尼诺摇了摇头,那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坦诚的否定意味,“我个人的谋略,单论奇诡精巧,未必玩得过你,龙先生。”

龙右的笑声戛然而止,染血的脸庞上满是错愕。

“只是可惜了。”尼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面甲和龙右的躯体,看向了更宏观的层面,“时代变了,龙先生。现代战争——或者说,我们这类存在所进行的‘对抗’,早已不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古训。”

他微微抬起手,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数据流光一闪而过。“而是‘信息优先’。”尼诺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在宣读一条不可动摇的法则,“从你踏入这片区域,不,或许从更早之前,‘祈祷者’的凝视就未曾离开。你的力量波动、技能特征、能量节点、战斗习惯、恢复模式、乃至基于你那世界‘故事’推演出的潜在底牌……所有这些,早已化为数据流,在我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堆积成了厚厚的分析报告。”

尼诺指向自己,也指向Cas,指向空中盘旋的死神,指向那吞吐灵魂的恶魔引擎。

“我们知道你的绝大多数牌面,而你,对我们的了解近乎于零。我们知道该在哪里设陷阱,用什么属性攻击你最有效,你会在什么情况下做出何种选择,甚至……你会在何时,因为何种情绪,去主动拥抱我们为你准备的‘毒药’。”

他放下手,最后总结道,语气里没有胜利者的炫耀,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冰冷的陈述:

“这不是我个人智慧或武力的胜利。这是一场建立在单向透明情报碾压基础上的、降维打击式的围猎。”

“情报,才是你败亡的,唯一且最关键的原因。”

龙右与他的尸兄军团,如同投入熔炉的残雪,在尼诺精密冷酷的布局与碾压性的力量下,迅速消融殆尽,连最后的悲鸣都未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多少回响。尼诺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斩草,必要除根。不留隐患,不存侥幸,如同最严谨的消杀程序,对“威胁”进行物理与概念上的双重抹除。正如他近期在这个世界观下,对另两种截然不同的灾害——“伪人”的渗透与“噬极兽”的侵蚀——发起的打击一般,迅捷、精准、且充满工业化的毁灭美感,所过之处,只余焦土与寂静。

古安和Cas在协助陈珞珞稳定了那个几近崩溃的幸存者基地后,未及休整,新的指令已通过加密数据链传来。两人如同被精准投送的棋子,迅速与尼诺散布各处的分身、战术机器人兵团汇合,投入了清扫这个世界观内其他“病灶”的战斗。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日常任务。

一片曾经是繁华商业区,如今只剩下扭曲钢筋和噬极兽粘液的地带。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味,远处不时传来脊骨节肢摩擦水泥的“咔嚓”声。

“啧,”古安一边抱怨,一边用装甲外骨骼的增强臂力,单手掐住一只从废墟后扑出的“蛇狗”那滑腻的脖颈。那怪物嘶吼着,口器张开,流淌着腐蚀性涎液,四肢疯狂抓挠着古安的臂甲,刮出一串火星。古安面不改色,另一只手提起快拆式重型并联机枪,枪口几乎抵住蛇狗胸腔中央那团微微鼓动、散发着暗淡青光的“灵息籽”。“所以说,我原本还真以为头儿对那个陈姑娘有点意思了,毕竟又救人又给装备的……”他扣下扳机。

“突突突突——!!!”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街区的寂静。炽热的弹流瞬间将蛇狗的胸腔连同内部的灵息籽一起撕成漫天飞溅的粘稠碎块,怪物痉挛的身体瞬间瘫软。古安随手将残骸甩开,砸塌了一堵半朽的广告牌。“结果呢?事儿一完,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分配新任务。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半点想谈恋爱的苗头。真特么是个钢铁直男……不对,是钢铁直AI吧?”

不远处,Cas正蹲在一辆废弃公交车的车顶,充当临时前线引导员。他面前的战术平板上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以及复杂的火控参数。听到古安的吐槽,他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锁定,同时通过加密频道回应,声音带着老兵特有的沙哑和促狭:“尼诺这人就这样。干正事的时候,心细得跟绣花似的,一步三算,绝不含糊。可你要说谈恋爱嘛……”他嗤笑一声,按下了确认键。“反正打我认识他起——甭管是第几辈子——就没见过他在这事儿上开过窍。纯纯小白一个,估计连女孩子手都没正经拉过。”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尖锐的呼啸。数秒钟后,数公里外的一片废墟广场上,一团耀眼的火球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冲天而起。Cas的平板画面上,代表“双颚兽”的巨大热源信号瞬间碎裂、消散。他吹了声口哨:“搞定。”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堆满瓦砾、散发着浓重血腥和异样甜腻气息的小巷深处,传来一阵急促而精准的枪声与肉体被撕裂的闷响。紧接着,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猛地撞开半扇歪斜的铁门,冲了出来——正是尼诺的一具“斥候”型分身。这具分身的轻量化装甲上布满了新鲜的爪痕与腐蚀痕迹,面甲上甚至还挂着几缕疑似内脏组织的粘稠物。他手中一把短突击步枪枪口冒着青烟,而在冲出巷口的瞬间,他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抓,精准地扣住一个试图从阴影中扑出、面部五官扭曲蠕动、正试图模仿人类表情的“伪人”头颅,五指发力!

“噗叽!”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颗畸变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一地,那伪人无头的躯体抽搐着倒下。

斥候分身甩了甩手上的污秽,电子合成的呼吸声略显粗重,他转向Cas和古安的方向,面甲上的光学镜头扫过两人:“议论啥呢?战场通讯频道是让你们聊八卦的?”声音依旧是尼诺那种特有的平静调子,但配合他此刻血淋淋的外观,压迫感十足。

Cas脸不红心不跳,立刻甩锅:“没什么,头儿。就是古安这个新兵蛋子,吃饱了撑的,正在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呢。觉得你救人姑娘一命,该以身相许。”

斥候分身(尼诺)的动作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地上伪人的残骸,又看了看远处被Cas炸出来的硝烟,最后视线落在古安身上。面甲下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哦。”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就像听到“今天天气不错”。“反正时间还长,轮回不止,任务不断。谈恋爱……不急。”他走到一处稍微干净点的断墙边,动作利落地更换着打空的弹匣,金属碰撞声清脆。“先把这些玩意儿——”他抬手指了指巷子深处,又指了指远处噬极兽可能藏匿的废墟,“——都送去见阎王,或者它们该去的什么鬼地方,再说。”

古安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问道:“头儿,说真的。上面给咱们的任务指标,不就是在这个世界观存活够一定时间,并‘适当’清除威胁吗?咱们这都超额完成多少倍了?把伪人老巢都快掀了,噬极兽的玛娜生态都在咱们的‘净化区’里断根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差不多得了呗?”

“古安。”尼诺打断了他。斥候分身停下了换弹的动作,转过身,正对着古安。尽管隔着面甲,古安却能感觉到一道平静却极具分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尼诺的声音通过合成器传来,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一丝罕见的、语重心长的意味,仿佛一位前辈在指点迷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在充斥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空气中沉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话语简洁,寓意却无比清晰。仅仅完成任务指标,如同“授人以鱼”,只是一时之饱。而他们现在所做的,是“授人以渔”——从根本上铲除祸患,修复世界运行的逻辑,重建秩序与希望。让这个世界观能够依靠自身(或他们留下的基础)重新走上正轨,远比完成上峰的任何考验都更重要。这是一种超越任务本身的、近乎固执的责任感,或者说,是尼诺内心某种准则的体现。

古安怔住了,咀嚼着这两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困惑于头儿这份沉重的“使命感”从何而来。但他没再追问,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懂了,头儿。继续干活!”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枯燥、漫长却高效的“清理”与“重建”。尼诺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总控核心,将最危险、最诡谲、最深入敌巢的任务全部留给了自己及其分身。血肉磨坊般的伪人主巢穴、辐射与生命扭曲共存的噬极兽诞生地、潜藏着亚空间裂隙的古代遗迹……这些地方都留下了尼诺本体或分身血战乃至“失踪”(一段时间后带着关键数据或毁灭性成果重新连接)的记录。

而Cas、古安,乃至后来经过锤炼、逐渐能独当一面的陈珞珞,则被分配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相对“常规”的战场。清扫残余集群、建立安全区、护送幸存者、搭建临时政权架构。他们并非孤军奋战,尼诺的支援如同最可靠的背景板——精准的空投补给、及时的轨道侦察情报、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的净化火力,甚至是当某处防线岌岌可危时,突然从传送门中踏出的、满身伤痕却战意不减的尼诺分身。

时间在硝烟与重建的尘埃中流逝。一个个伪人母体在定向病毒和高温净化中被清除,一座座噬极兽的腥漩在饱和轰炸与灵能干扰下崩塌,潜伏的邪神低语被强效反灵能场域屏蔽、驱散……世界的“漏洞”被逐一修复,扭曲的规则被强行扳回正轨。

当最后一处大型威胁源在连绵不绝的、持续了三天三夜的爆炸声中化为焦土,当第一场不受玛娜生态干扰的洁净雨水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上,当幸存者们第一次在无需担心伪人伪装或噬极兽袭击的夜晚安然入睡……这个世界观,终于踉跄着,但坚定地,恢复了正常。

在尼诺近乎偏执的推动和远超本世界科技水平的辅助下,秩序的框架被迅速搭建,基础的生产得以恢复,知识的火种被小心保存并传播。一个饱受摧残但充满韧性的新世界,在旧世界的废墟上,抽出了稚嫩却顽强的嫩芽。

任务,早已不是“超额完成”可以形容。

终于,那熟悉的、穿越世界的剥离感降临。尼诺、Cas、古安、陈珞珞,以及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尼诺分身(包括那具历经血战的斥候分身),他们的身影在这个开始焕发生机的世界上逐渐模糊、淡化。

没有隆重的告别,没有万众的欢送。就如同他们到来时一般突兀,他们离开时,也只留下一片正在愈合的土地,和少数人记忆中那些身着奇异铠甲、沉默而高效的“拯救者”身影。

光影流转,时空置换。

由于他们在修复世界观任务中表现出的、远超预期的效率与彻底性(甚至可以说重塑了那个世界的命运),来自克里斯朵夫人类共和国国防部与神秘且权限极高的“利都卡斯修会”的联合嘉奖令迅速下达。除了惯例的功勋点数与资源配额外,最令人惊喜的是一项破例恩准:为期七天的强制性休整假期。命令措辞严厉中带着一丝难得的体恤:“……务必脱离战斗序列,禁止接触任何任务简报,彻底放松身心,体验‘生活’本身。”

刚从传送大厅那冰冷的光芒中完全脱离,还带着一身异界血腥与焦土味的四人,接到这份通知时,反应各异。

古安最先蹦起来,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差点把怀里抱着的、还没卸完弹的定制步枪掉在地上。“七天?!整整七天!头儿,你听见了吗?不是七小时,是七天!”他转向Cas,眼睛发亮,“老卡!咱们是不是能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不用啃能量棒、不用吸野战口粮的饭了?!”

Cas正活动着被动力甲束缚久了、有些发酸的脖颈,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那股属于老兵油子的松弛感瞬间回到了他身上。“那是自然!老子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回非得整点硬的,好好祭祭五脏庙!”

陈珞珞虽然没说话,但一直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那双经历过生死、依然清澈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对“正常生活”的隐约向往。她下意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梢,这个细微的女性化动作,在之前的战斗里是绝对看不到的。

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尼诺(本体),那覆着轻型战术护甲的脸上,线条似乎也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分。他迅速浏览完命令详情,点了点头:“命令确认。咱们自即时起,进入休假期。所有装备交还后勤整备处,个人通讯器转入休假模式,非紧急事态勿扰。”

“万岁!”古安欢呼。

决定了要聚餐庆祝,问题也随之而来——去哪儿吃?吃什么?

“火锅!”Cas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眼神里闪烁着对某种遥远记忆的渴望,“必须是那种铜锅炭火,清水涮鲜切羊肉,配麻酱、韭菜花、豆腐乳的老北京涮肉!肥瘦相间的泰伦虫肉,往滚汤里一涮,变色就捞,蘸足了料,那叫一个香!老子在那边啃压缩饼干的时候就想这口了!”他甚至还舔了舔嘴唇,仿佛那浓香的麻酱已经萦绕在舌尖。

“不不不,Cas哥!”古安立刻反对,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刺激性食物的热衷,“那太普通了!咱们得吃点带劲的!生腌!我知道分区市场最近来了一批现捞的活海鲜,活蹦乱跳的!用高度酒、秘制酱汁、蒜头、辣椒、香菜那么一腌,虾肉透明得像水晶,虾膏金黄流油,一口下去,鲜甜辣爽直冲天灵盖!那才叫享受!”他边说边比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晶莹剔透的虾肉。

陈珞珞这时细声细气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柔软的坚持:“我……我想吃甜的。”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除了那些糕点,最好是本帮菜。油爆虾要甜津津的,红烧肉要浓油赤酱、酥烂不腻,再来一道酒香草头,最后是一碗热乎乎的、飘着桂花香的糖粥……吃了心里暖暖的,踏实。”她描述的并非多么稀罕的食材,却充满了对“家常”和“安宁”的眷恋,那是残酷战斗中无法奢求的慰藉。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甚至南辕北辙的诉求,还都振振有词,从怀旧、猎奇到慰藉心灵,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轻易驳回。讨论(很快变成了争论)从传送大厅门口蔓延到通往生活区的悬浮廊桥上,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尼诺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越来越热烈的“菜系辩论”,脚步不停,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作为队长,他擅长制定战术、分配火力、攻克目标,但处理这种“众口难调”的生活琐事,显然比对付尸王龙右更让他感到某种无从下手的困扰。Cas的大嗓门、古安的兴奋比划、陈珞珞柔软的坚持,像不同频率的声波攻击,考验着他的决策神经。

就在争论似乎要陷入僵局时,尼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廊桥外,极光正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声音戛然而止。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明天,”尼诺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拍板意味,“中午。每人,自带最想吃的食材——记住,是食材,不是成品——到我的住处集合。”

他目光扫过三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吃什么,自己做。火锅、生腌、本帮菜,各做各的,互不干涉。餐具厨具我提供,场地我负责。吃完一起收拾。”

这个方案简单、直接、有效,完美规避了选择困难,同时保留了每个人的愿望。典型的尼诺式解决方案——将复杂问题拆解为可执行步骤。

Cas和古安对视一眼,虽然对不能下馆子有点小遗憾,但想到能亲自操刀心心念念的美食,似乎也不错。陈珞珞也轻轻点了点头,自己做的,或许更合心意。

“行吧,头儿说了算。”Cas挠挠头,“不过……你啥时候在克里斯朵夫有‘住处’了?我记得咱不都住部队宿舍吗?”他印象里,尼诺不是泡在战术模拟舱,就是待在装备库或者个人空间,要么出任务,几乎是个以军营为家的家伙。

尼诺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闻言,头也没回,只是轻飘飘丢过来一句:

“军属院。分配的房子,一直空着。”

军属院?Cas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尼诺档案里那极其简略、却标注着“特殊抚恤对象”的家庭情况栏。他张了张嘴,最终把到了嘴边的其他问题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旁边还有些懵懂的古安的肩膀,咧嘴笑道:“听见没?明天去头儿家开火!你小子可别把生腌做翻车了,毒死我们!”

“怎么可能!”古安不服气地嚷嚷,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等着瞧吧,绝对鲜掉你们的眉毛!”

陈珞珞跟在后面,看着眼前三位性格迥异却并肩作战的队友,听着他们拌嘴,感受着这与战场截然不同的、充满烟火气的烦恼,嘴角悄悄弯起一个极小的、真实的弧度。

极光流转,映照着“死龙”小队四人的背影,他们正走向短暂的、属于平凡生活的假期。而关于军属院那套一直空着的房子,以及尼诺为何从未提起,似乎也成了一个无人深究、却隐约浮动的微小注脚,沉淀在这难得的轻松氛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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