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拢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江黎离开了。
苏鸿起身准备收拾桌子，但却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她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慢慢捏紧。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餐桌上残留的两只空碗和一口空砂锅。
刚才江黎在时，那种被朋友知晓秘密后带来的短暂安全感暂时消散。
现在，巨大的迷茫还有无措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将她淹没。
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苏鸿，突然感到巨大的孤独。
这间屋子，她与张津瑜共同生活了三年。
三年，她对她百依百顺，把她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生怕她受伤。
她无私地奉献了自己，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是苏鸿……”苏鸿低声自语，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陌生。
她走到卫生间，再次站在镜子面前，她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
与一开始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不同，她慢慢感觉到十分不适，镜子中的人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我是苏鸿…”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镜面，指尖落在镜中人的鼻梁、嘴唇还有下颚线上。
熟悉又陌生。
苏鸿脱掉上身的卫衣，低头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胸口，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她光滑的下腹，以及更下面毛茸茸的地方。
一种难以言明的羞耻感和奇异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该有的都没了，不该有的都有了……
苏鸿对着镜子自嘲地笑了。
这体验比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变嫁小说都要真实，也都要更加沉重。
小说里面的女主都能很快接受适应性转之后的身份然后开启新的人生。
而她此刻，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江黎问她以后怎么办？
她当时并不知道，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她在问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
苏鸿首先想到的是现实问题。
她走到床边，打开柜子，在底下翻出来一个破旧的黑色钱包。
身份证、银行卡……她抽出那张印着过去自己男性头像的身份证。
“苏鸿”两个字和照片上的短发青年，与现在的她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这张身份证还能用吗？去银行取钱会被当成是冒名顶替吗？坐高铁刷脸还能识别得出来吗？
甚至……她还能叫苏鸿吗？
她重新穿上衣服，回到桌子边把空碗空锅拿去洗干净，放好后，她回到床上，床上留着她和江黎夹杂在一起的酒味，有些刺鼻。
苏鸿皱着眉头把床单被套全都脱下来丢洗衣机里，又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被套重新换上，然后她躺回床上，蜷缩在被子里。
她打开手机，屏幕亮起，背景是她和张津瑜的合照。
张津瑜挽着她的手臂，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笑得很甜蜜。
这是她们两个大学时的合照，两人的眼睛都还十分清澈，笑得灿烂。
苏鸿的心猛地一缩，剧烈的痛感传来。
背叛的痛苦并未因身体的变化而减轻分毫，反而因为此刻的脆弱和孤独更加强烈。
她的手指颤抖着，打开相册，选择了她和张津瑜所有的合照，点击了全部删除。
过去的甜蜜，如今只剩讽刺和伤痕。
咕噜噜…
她的肚子叫了起来。
她想起来自己刚才只喝了一点粥，大部分都让给江黎了。
她又爬起来，走到厨房冰箱，里面没有剩多少食材。
毕业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工作不稳定，感情失败，生活紧巴巴。
她拿出一个鸡蛋还有一些青菜，打算简单弄点汤对付一下。
手机铃声突然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苏鸿犹豫了一下，擦了擦手，还是接通了电话，习惯性地用原来低沉的嗓音，
“喂，你好！”
“麻烦帮我转告诉讼……”对话那头传来一个公式化生冷的男音。
苏鸿心理顿时咯噔了一下，她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现在是女声。
苏鸿连忙清了清嗓子，尽管努力调整，但发出的声音仍旧带着紧张，“我不是，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黎明信贷部的，苏鸿先生在我们这借的一百万已经逾期一周，请您转告他，三日内不还钱我们将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措施！”
“好，好的…”苏鸿的声音有些颤抖。
挂掉电话。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忘记了这件事。
之前他沉迷于虚拟币，抱有一夜暴富的想法，陆陆续续贷款进行投资，因为缺乏理财知识和经验，又加上他上头，很快就亏光了自己的几万存款和借来的钱。
后面征信开了花，她没法向正规银行贷款，为了弥补亏损和偿还网贷，她找到了这家不上征信的私人贷款机构，借了一百万。
苏鸿的心脏砰砰直跳，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仅是一个电话，就让她如此狼狈和恐慌。
她要怎么换这笔钱？
她还不起！
以后呢？
工作怎么办？
生活怎么办？
身份证怎么办？
难道要彻底放弃“苏鸿”的身份，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巨大的焦虑几乎将她吞噬。
她靠在冰冷的灶台边，感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江黎说他会帮她，可是他真的能够理解这种从生理到心理，再到整个社会身份的颠覆性改变所带来的恐惧和无助吗？
何况，她还有百万债务在身，谁会帮一个赌狗呢？
……
宇飞科技有限公司。
会议室。
“本季度我的业绩环比增长3.4%，在所有子公司里面排名第7，按照目前的势头，预计下个月将会达到7%左右。”
“江总，我的汇报完毕。”女秘书看了江黎一眼，提醒道。
下面的高层都看出来了，今天江黎的状态不对劲，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让这些高层的心里不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是不是公司内部出了什么事情？
“本季度公司扭转微亏，大家都幸苦了，下个季度，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稳步发展，大家如果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见下面没有人发表意见，江黎便道：“那今天就散会吧。”
然后，他对女秘书道：“静芝，麻烦你把这个上个季度的财务财产给我打印一份。”
“好的，江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