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足够林熟悉这间茶室方寸,也足够让她体会何为“无形的牢笼”。送来的衣食无缺,甚至称得上精致,却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主动联系。窗外绯云坡的街市日日喧嚣,筹备海灯节的喜庆气氛隔着雕花木窗渗进来,愈发衬得室内寂静如古井。
钟离每日清晨必至,带一壶新茶,有时是琉璃袋清露,有时是霓裳花茶。他会坐下,与她饮茶,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昨夜休息可好?对璃月饮食是否习惯?偶尔提及几句璃月典故,观察她的反应。
他的态度始终温和疏离,如同一位尽责但不愿过分亲近的监护者。
金珀色的竖瞳里,探究与审视沉淀在深处,不再轻易显露。但林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与璃月大地隐隐共鸣的威压,始终如影随形。茶室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仿佛都成了他意识的延伸。她尝试过用系统微弱的力量感知外界,立刻便察觉到一种磐石般沉稳却无处不在的“注视”,让她立即收敛。
这是观察,更是驯化。让她习惯在他的规则下存在。
第三天傍晚,钟离来得比平日稍晚。夕阳余晖将璃月港染成一片暖金色,远处已经开始试点的霄灯星星点点飘起。
他今日未携茶具,只身步入。一身常穿的棕褐色长衫,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如松。脸上看不出什么节日将至的喜色,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沉静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倦意?
“三日之期已到。”他开门见山,目光落在林身上,将她这几日因困居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收入眼底,“你可想清楚了?”
林放下手中一本关于璃月风物志的闲书——这也是钟离让人送来的“消遣”之一。她站起身,微微颔首:“承蒙先生收留照拂。这几日静思,于我而言亦是难得。璃月风貌,心向往之。”
她答得谨慎,避开了直接回应“想清楚什么”,只表达了对璃月的兴趣。
钟离似乎并不意外,也未追问。“海灯节将至,璃月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他望向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声音平稳,“你既对璃月好奇,闭门枯坐终非体味之道。”
林心头微动,抬眼看他。
“自明日起,你可于璃月港内行走观览。”钟离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规则,“辰时出发,酉时前须归返此处。活动范围,限于璃月港内人流稠密之处,不可近港口锚地、总务司核心区域、以及…任何可能与元素力异常或空间波动相关之地。”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与你同往。”
果然。有限的自由,严密的监视。林早有预料,此刻反而松了口气。能出去,就是进展。
“多谢先生。”她诚恳道谢,“定当遵守约定。”
钟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
翌日清晨,林早早收拾停当。钟离准时出现,今日他换了件靛青色带暗银云纹的长衫,少了些平日的厚重,多了几分儒雅,混入节日前夕装扮一新的璃月人流中,除了过于出色的容貌气度,并不十分扎眼。
他们从绯云坡出发。海灯节前的璃月港,已是一片繁忙喜庆。长街两侧店铺张灯结彩,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小吃的香气,糖画、琼玉果汤、摩拉肉。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孩童举着新买的霄灯模型追逐嬉戏。
钟离走在前面半步,步伐不疾不徐,偶尔在林对某样东西多看两眼时驻足,用他那种平铺直叙却内涵丰富的语调,讲解一两句来历或讲究。
从“中原杂碎”的百年老汤秘方,到“明星斋”珠宝设计的演变,再到港口那艘巨型商船“南十字”号船长北斗的轶事,信手拈来,仿佛一部行走的璃月百科全书。
他的讲解精准客观,剥离了所有个人情感,如同在鉴定一件古董,陈述一段史实。林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扮演好一个虚心求教的异乡游客角色。
她能感觉到,钟离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讲解上,他眼角的余光,他身周那极其隐晦的元素力流动,始终有一部分锁定在她身上,感知着她的气息变化,甚至每一次心跳的异常。
这是一场在繁华烟火下的无声角力。林必须小心控制自己的反应,不能对过于“现代”或“游戏既视感”的东西表现出惊讶,也不能对某些属于提瓦特常识的东西露出茫然。她依靠着系统提供的有限背景资料和原主的记忆碎片,谨慎地应对着。
行至吃虎岩附近,一处相对开阔的街口,人群愈发拥挤。几个工匠正在搭建一座小巧精致的戏台,看样子是为海灯节期间的戏曲表演准备的。钟离停下脚步,略作观察,指出了一处斗拱结构的细微瑕疵,语气平淡地给出修正建议。工匠先是茫然,待看清说话人面貌,立刻肃然起敬,连连称是。
就在这时,一个活泼清脆、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客卿——!可算找到你啦!说好了今天来帮我看看新设计的‘往生堂海灯节特别纪念版优惠券’排版呢!”
人群分开,一个戴着乾坤泰卦帽、帽后双马尾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的少女挤了过来。她一身黑色带有彼岸花暗纹的服饰,梅花瞳亮得惊人,脸上洋溢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正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她像一阵风般刮到钟离面前,完全无视了旁边略显错愕的林,一把抓住钟离的袖口:“快快快,时间紧迫!我都让仪倌小妹把样子打出来了,就等你掌眼了!这次的设计,保管让人眼前一亮,念念不忘,从此对我往生堂的服务魂牵梦萦……”
钟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沉稳如岩的表情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似乎对这位堂主的风风火火颇感无奈,又带着某种惯常的纵容。
“堂主,稍安勿躁。”他轻轻抽回袖子,语气依旧平稳,“排版之事,容后再议。此刻我有客在旁。”
胡桃这才像刚发现林似的,梅花瞳眨了眨,好奇地打量过来:“咦?这位是……客卿的朋友?生面孔呀!欢迎欢迎!我是胡桃,往生堂的堂主!有什么人生大事需要咨询规划,找我准没错,现在海灯节还有特别优惠哦!”
她笑容灿烂,话语却一如既往地跳脱且带着往生堂的特色。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微笑着点头致意:“胡堂主,幸会。我叫林,是……钟离先生的友人,初来璃月。”
“哦——!”胡桃拉长了调子,目光在钟离和林之间转了转,露出一副“我懂了”的促狭表情,但很快又转向钟离,继续刚才的话题,“客卿,就看一下嘛!保证不耽误你陪朋友逛街!你看这里人多眼杂,谈事情也不方便,要不……你们跟我回堂里坐坐?顺便帮我看看!”
她说着,又想去拉钟离。钟离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林敏锐地察觉到,钟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金珀色的竖瞳深处,似乎有某种暗沉的东西急剧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周遭的空气,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些,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更沉重的东西。
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动作极轻微,但指节有些发白。
“堂主,”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丝,依旧维持着平稳的语调,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今日,我恐有不便。排版之事,明日再议,可好?”
胡桃显然也察觉到了钟离的异样。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梅花瞳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关切:“客卿?你脸色好像有点,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看那些老古董了?还是说……”
她话未说完,钟离忽然打断了她,语速比平时略快:
“堂主,这位林姑娘对璃月风情颇有兴趣,我本欲带她继续游览。然我忽想起一件亟待处理之事,需暂时离开片刻。”
他转向林,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的暗流似乎被强行按捺下去,只剩下一片近乎冰冷的平静,“林姑娘,劳烦你,暂且随胡堂主往‘往生堂’小坐。胡堂主见闻广博,亦是很好的向导。我处理完事宜,便去接你。”
这安排来得突兀。林心头警铃微作。
钟离的状态明显不对,那绝不仅仅是“想起急事”。他眼底那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暗涌,周身那越发不稳定的沉重感……是他之前提过的“症状”?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内无声闪烁,监测到钟离身周岩元素力出现异常聚集与紊乱波动,危险评级上升。
“钟离先生……”林下意识开口,带着一丝真实的担忧。
“无妨。”钟离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胡堂主会照顾好你。莫要离开往生堂范围。”
他最后深深看了林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警告,有强压的急迫,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在悬崖边缘挣扎的艰涩。随即,他不再多言,对胡桃略一点头,转身便走,脚步看似从容,实则比平日快了许多,迅速没入熙攘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哎?客卿?客卿!”胡桃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疑惑地抓了抓头发,梅花瞳转向林,里面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奇了怪了,客卿很少这样……林姑娘,你和客卿到底怎么认识的呀?他刚才好像……不太对劲?”
林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迅速调整表情,对胡桃露出一个略带歉意和无奈的笑容:“我与钟离先生也是机缘巧合相识。他方才……许是突然身体不适?或是真有什么紧要之事。打扰胡堂主了。”
“身体不适?”胡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客卿的身体一向好得像石头似的。不过刚才他的脸色,确实有点白。”
她很快又扬起笑容,恢复了那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算了算了,客卿既然把你托付给我,那就是相信我胡桃的本事!走吧,林姑娘,跟我回往生堂坐坐!别看我们堂是做那种生意的,其实环境清幽雅致得很,还有上好的茶!顺便让你看看我的新设计,提提意见!”
她不由分说,热情地拉起林的手腕,就往吃虎岩另一头的方向走。林被她带着,心思却早已飞远。
钟离去了哪里?
他的“症状”发作起来是怎样的?
会有危险吗?
对他自己,还是对璃月港?
系统只提示“世界线稳定度濒危”,但具体到个体神明的状态,并无详细说明。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暂时脱离钟离直接监视,或许能窥见他真实状态一隅的机会。尽管极度危险。
随着胡桃走入相对僻静的巷弄,周围人流渐稀。林一边应付着胡桃活泼过头的闲聊和关于往生堂业务的“安利”,一边在脑中快速与系统沟通。
【系统,能否追踪钟离离去方向?以不引起任何元素力或空间异常波动为前提。】
【指令接收。启动低耗能生物场残留追踪模式。目标:岩之神‘摩拉克斯’(钟离)。警告:目标能量等级极高,追踪存在被发现风险。】
【执行。优先隐蔽。】
【……追踪建立。目标移动轨迹指向:璃月港西北方向,天衡山南麓,废弃矿道区域。移动速度异常,能量波动持续紊乱升高。警告:侦测到强烈岩元素暴动前兆。】
天衡山南麓,废弃矿道,那里人迹罕至,地形复杂。他果然是去找一个可以独自应对“症状”的地方。
林心中有了决断。她必须去看看。不是为了任务,至少不全是。刚才钟离转身前那一眼中的艰涩,让她无法坐视不理。而且,了解他真实的困境,或许是打破目前这种“被观察”僵局的关键。
“胡堂主,”林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窘迫,“实在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方才路过‘三碗不过港’时,好像把钟离先生借我的一本笔记落下了。那本笔记似乎对他很重要.你看,能不能麻烦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取来?很快的!”
胡桃眨了眨眼:“笔记?客卿的笔记?那确实不能丢,他那些老古董学问可宝贝了。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林连忙摆手,“我记得路,就在这附近,去去就回!胡堂主你先回堂里,我取了笔记马上过去找你,绝不会乱跑!”她做出急切又诚恳的样子。
胡桃看着她,梅花瞳转了转,似乎在判断。也许是林的表情太具欺骗性,也许是她觉得在璃月港内不会出什么事,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哦!直接来往生堂,我给你泡茶等着!要是找不到或者迷路了,随便找个千岩军问问往生堂怎么走就行!”
“多谢胡堂主!”林松了口气,转身就朝着与“三碗不过港”相反、但符合系统指引大致方向的一条岔路快步走去。
一旦脱离胡桃视线,她立刻闪入更偏僻的小巷。
【系统,规划前往天衡山南麓废弃矿道的最优隐蔽路径。启动最低限度环境拟态辅助。】
【路径规划中……建议利用建筑阴影,货物堆垛及少量人群掩护。环境拟态启动(极低功耗),视觉存在感小幅降低。持续时间为17分钟。请宿主注意能量储备。】
林深吸一口气,沿着系统在视野中勾勒出的半透明路线,在璃月港错综复杂的街巷间快速穿行。她压低脚步声,避开主要干道,心跳因为紧张和疾走而加速。
越靠近港区西北边缘,人流越少,房屋也变得低矮稀疏。远处天衡山巨大的山影投下,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空气中属于海灯节的喧嚣喜庆逐渐被一种荒凉的寂静取代。
当她终于踏出璃月港最后一片民居的阴影,面前是一片崎岖的坡地,通往天衡山脚下。远远的,能看到一些已经废弃的矿洞入口,黑黢黢的,像大地沉默的伤疤。
而此刻,其中一座较大的废弃矿洞方向,正隐隐传来低沉、不祥的嗡鸣。那不是风声,更像是……岩石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传来极其轻微的震颤,细小的砂砾在脚下跳动。
林咽了口唾沫,压住心头的悸动,借助山石和枯树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嗡鸣传来的方向靠近。
矿洞入口处乱石堆积,原本的木制支撑结构早已腐朽断裂。越靠近,那股震颤感越明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还有一种……灼热、躁动、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的岩元素气息。仅仅是逸散出来的余波,就让她感到皮肤微微刺痛,呼吸不畅。
她躲在一块巨大的、滚落在洞口的矿石后面,屏住呼吸,小心地探出头,向洞内望去。
矿洞深处,并非一片漆黑。
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地心压抑的熔流,在洞穴的岩壁上不安分地流淌、明灭。光芒的核心,正是那道熟悉的靛青色身影。
钟离背对着洞口,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撑在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抵在额前。他原本整齐束起的长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颊边。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不稳定的暗金色光晕,光晕中隐约可见细碎的岩晶在生成又崩碎,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身下的岩石地面,正以他为中心,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透出同样的暗金光芒。
低沉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闷哼声,断断续续传来。
那不是痛苦,更像是在与某种庞大的狂暴力量进行着殊死搏斗,竭力将其约束、压制回体内。
林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是钟离所说的“症状”?岩之神的力量正在从他体内失控般溢出?他此刻所承受的,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负担,更像是在与自身的神格,与维系璃月大地的本源之力进行着危险的拉锯。
【警告:侦测到超高浓度岩元素力暴走临界状态。环境稳定性急剧下降。强烈建议宿主立刻远离!】
系统的警报在脑中尖锐响起。
林咬紧牙关,没有动。
她看到钟离撑地的手臂在剧烈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那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微微佝偻下去,仿佛承担着万钧之重。
就在这时,钟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转向洞口的方向!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他脸上半明半暗,林也清晰地看到了他此刻的眼神——那不再是平日沉静如古井的金珀色竖瞳,而是燃烧着混乱,痛苦与一种近乎野兽般凌厉金芒的眼眸!眼底深处,是几乎要将理智吞噬的狂乱漩涡!
他被发现了!
几乎在目光接触的刹那,钟离周身暴走的岩元素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肉眼可见的暗金色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所过之处,地面崩裂,碎石浮空!
林瞳孔骤缩,脑中一片空白。
要躲开!但身体却像被那股恐怖的威压钉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半透明的、带着奇异流光的屏障瞬间在她身前展开!
【紧急防御协议启动!消耗备用能源!】
轰——!
暗金色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屏障上!屏障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狂暴的岩元素力被偏转、消散,将林身后的巨石炸得粉碎,烟尘弥漫。
林被气浪掀得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胸口发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烟尘稍散。
矿洞深处,暗金光芒似乎因为这一次爆发而略微减弱、收敛。钟离依旧跪在那里,但撑地的拳头松开了,无力地垂落。他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庞,只有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矿洞中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眼中的狂乱金芒已经褪去大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混乱,以及……一丝看清来人后冰冷的愕然,与骤然升腾更加凛冽的怒意。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砂石摩擦,“为何在此?”
他试图站起,身体却晃了晃,单手扶住旁边凸起的岩壁才勉强稳住。
那姿态,脆弱与威严诡异并存。
林咳嗽两声,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直视着那双依旧残留着风暴余烬的眼眸。
“我……”她声音也有些哑,却努力保持平稳,“我不放心。”
钟离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如冰冷的岩锥。方才那失控一击,显然让他消耗巨大,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最不宜示人的一面,被这个来历不明,需要警惕的“变数”尽收眼底。
矿洞内,尘土未定,岩壁上的暗金流光如垂死挣扎的脉搏,微弱地明灭着。两人隔着弥漫的烟尘与碎裂的岩石无声对峙,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