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你在网上明明很活跃啊?”隔天清晨,我在校门口的小卖部和她打了个照面。刘落怡在门口啃着面包。
我在冰箱前僵住,茉莉花茶的瓶身渗出的水珠冰得掌心发麻。
“……很烦吗?”
“不啊,不烦,只是很惊讶,”她选好了要吃的面包,“完全不像学校里的你。”
这指的是我在学校里很让人扫兴吗?不过前半句倒是让人松了口气
“所以说…你为什么默认我就…”
“——你学校里为什么就蔫蔫的?”我的话似乎又被轻松地无视了,“像网上那样多好,我跟你讲,很久没人能聊的这么尽兴了。”
你对我的期望未免有点太高了,我连被家人要求去柜台要个打包盒都要磨蹭好一顿…嗯?
“……要个打包盒有啥好犹豫的?”
——嗯?!
“不不不不…不是!你听错了!”太紧张一不小心就把心声都说出来了!
而且,不好,喊的太响半个店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耳垂瞬间滚烫
算了,这水不喝也罢。——逃命要紧。
对一个社恐而言,被众人注视社死是最上乘的酷刑。
“噗,这是你有史以来发出过的最响的声音吧…”幽幽的吐槽从背后传来。
拜托了,姑奶奶,不要再说了。
我逃命似的冲进学校。
“明知道我学校里很扫兴,你为什么还找我聊天?”
刚开学初的大课间,做早操这件事与新生暂时无关,在老旧喇叭的巨响声中,我对转过来的她发出控诉。
“害,哪还有别人啊——”看我又往她身后瞥,她不耐烦地跺了跺脚,“——那家伙更烦,老是拿什么游戏战绩滔滔不绝的。我又不感兴趣。”
那确实是禁忌了,我想,哪怕我不善于社交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等等,所以她没有反驳“我很扫兴”这个条件吗?
“就没了?”她这种社交恐怖分子怎么可能缺朋友。
“……还有个林鑫玥,不过她是语文课代表,现在估计还在老师办公室批作业之类的。”
“不好意思…谁?而且…”我吞了口口水,“我们什么时候把课代表都决定了?”
她还以我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第一天就定好了啊——而且林鑫玥,不就坐你身后吗!”她用力拍了拍我后方的桌子。
我绝对看到她身后的人露出了不满的表情:“ok,ok……我的问题。”
我后桌的那个人……只有传本子的时候有过回头,不过我也没怎么看过长相就是了。确切来说,我不认识才是正常的吧……
“喂!怎么又发起呆了?”她不满地转而试图拍我的桌板。
“别,别人要有意见了,”我及时清醒过来阻止了她,“你倒…不如去再交点…交点朋友。”
“我?”
“你这个社交恐怖分子…这对你而言…多简单…”
“要是刚开学也就罢了,但现在——等等你说我是什么?”
不知道我是不是误入了雷区,空气凝固了一瞬。
“落怡,聊啥呢?”
有个女生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讲台。
“哇!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在声讨他的罪行。”她话锋一转,指向我。
“不是,我怎么了?”
“林鑫玥,我们平常就在这聊天的对吧,我是说这样侧着身子聊。”她比划了一下。
林鑫玥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数带回来的本子数量:“对啊,咋了?”
“他就在我们面前,这么多天他都没有想着认识一下你是谁。”
不不不这是个强盗逻辑。
“我其实…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又一次,“作为新同学,不把自己座位周围的人都混熟可是大罪!”
我弱弱地耸了耸肩,放弃抵抗。
果然是恐怖分子,各种意义上。
“嘛,也才三天而已,现在认识不也挺好的,”她把我们这排的作业本递了过来,“你好。”
“哈哈…你好。”这简直是天使啊,我这么想着。
“这种我是大恶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唉,算了,”刘落怡的视线游走着,最后落在了窗口,“不过,你们不觉得从刚才开始,窗口的人就莫名变多了吗?”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确实,不过这个窗口外头,应该是操场才对。
“那边有啥?”
“那边是操场吧,高二高三的现在在做操,能发生点啥?”林鑫玥淡淡地回复,继续数着本子。
“看了才知道嘛。”
“早操有啥好看的…”见刘落怡也凑过去看热闹,我又回到了最舒服的省电模式,“太好了。”
“看样子,她把你折腾的够呛啊?”林鑫玥笑问。
我枕着笔袋:“倒也不是…只是不习惯。”
“我懂,她确实有点,怎么说呢,热情过头?”林鑫玥歪了下头。
一点没错,我想。
“外头发生啥了?”随着人群散开,林鑫玥随口问了句。
“有人在排练,跳舞啥的。”刘落怡看起来兴致缺缺,“估计是迎准备新活动吧。”
这时我才发觉那全损音响里传来的早就不是节奏拍子了。
“那这算不算一种剧透?”
“但这种活动本来就没啥意思啊?”她深吸一口气,“甩两分钟长袖,再来两分钟鸡汤朗诵,最后接着26分钟的校长致辞,半个小时你就搁那太阳底下站着!——最后你还得感动地鼓掌呢~”
很不甘心,但是我必须承认她说得十分在理。
作为一名学生,7点上课17点放学的苦难是每个高中生不得不品的一环。特别是这里偏僻到最近的地铁站也要徒步20分钟。——算上从家出发和地铁上的时间,5点40前出发才能保证我不迟到。
临近放学,我困得直打瞌睡,愣是让人用笔杆连戳三四下没有反应。
"许墨阳!"尖锐的女声突然刺进耳膜。
我吓得笔袋把笔袋扫到了地上,一抬头看见刘落怡指着教室后门:"有人找你。"
这才发现有个男生举着文件夹,正郁闷地看着我。
我慢慢地挪了过去:“怎,怎么了您?”
面对突如其来的敬语,他更郁闷了。
请当我死了吧……不,干脆让我现在以死谢罪……
“…你就是许墨阳?”
“嗯……”
“你是不是拿到过一次编程大赛的市一等奖?nxc的。”
“嗯…对是有。”
“太好了,”他如释重负,“是这样,我是信息社团的社长,我们指导老师说……”
社团?指导老师?在这种唯考试论的环境中?听着他滔滔不绝,我开始后悔坦白了自己的奖项。
不擅长与人类交谈的我,和电脑的相性倒还不错,而且那个什么nxc……
nxc大赛——那个被班主任骂作"不务正业",直到证书到手才改口夸赞的比赛。现在这破奖居然成了麻烦源头。
“……所以,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社团。”他说完,期待地看着我。
中间过程我一个字也没听…拒绝他然后赶紧回家吧,我真的好困。
“求你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大家的信息成绩都特别差,甚至还有人连复制粘贴都不会!”
和我没关系吧……我缓缓地转身。
“而且下学期就有比赛的日程了啊!”
这跟我更没关系了吧!
他绕到我面前,夹着文件夹双手合十:“挂个名也行!”
如果我是校长,我一定要在课程里加一项【学会如何拒绝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