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出现在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上，却像冰湖裂开第一道细纹。
眉宇间凝聚的不是怒意，而是一种……深沉的困惑。
仿佛她刚刚读取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道由无数矛盾符号和混乱时空法则编织成的谜题。
她的这种状态，让我刚刚因成功构建虚假记忆而稍微落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指尖的冰蓝微光已然散去，那只手也缓缓收回，拢在她月白色的袖中。
她就那样沉默着，冰晶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视线像是要穿透我皮囊下那个刚刚搭建起来那脆弱的故事。
洞窟里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竭力压抑却依旧明显的粗重呼吸。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冰面上行走。
“女王陛下……这？”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带着的恍惚与不安。
艾琉诺丝没有回应我的疑问。
她只是又静静看了我几秒钟，那目光里的复杂幽光渐渐沉淀下去，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然后，她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八根步足无声移动，庞大的身躯重新滑入洞窟另一侧那片被幽蓝晶簇光芒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一个模糊月光与暗影交织的轮廓，和一片彻底令人心悸的寂静。
走了？就这样？
我愣在原地，有点懵。
万灵共感像是被屏蔽了，再捕捉不到她任何一丝情绪波动或意识碎屑，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她到底信了多少？
看穿了没有？是觉得无趣，还是需要时间消化那些异界尘埃构成的混乱信息？
火堆的光勉强照亮我周围一小圈，更远处是涌动的黑暗和那片沉默的阴影。
我以为这注定是个辗转反侧、提心吊胆的不眠之夜，神经会紧绷到天亮。
但……我似乎高估了自己这具刚经过折腾的脆弱身体，也低估了精神高度紧张后随之而来的疲惫。
寒冷被火焰驱散些许，身下是坚硬但还算平整的岩石。
最初的警惕在艾琉诺丝长久的沉默和隐入黑暗后，慢慢被一种麻木的困倦取代。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模糊，火光的跃动在视野里渐渐晕染开……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些低语，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我自己的脑海深处泛起，像是沉渣被搅动：
小时候缠着爸妈要新出的四驱车……
大学宿舍里和哥们为了游戏副本开荒熬夜骂娘……
上班后第一个月工资请客吃饭，结果超支吃了半个月泡面……
一个人住，周末睡到中午，下午对着电脑屏幕傻笑，晚上和天南地北的网友聊着永远实现不了的旅行计划……
最后一次聚会，啤酒泡沫，朋友通红的脸，放肆的大笑，然后……断片。
这些记忆碎片真实、平凡，带着温度，与我刚刚构建的那个充满时空乱流和异界知识的学者背景格格不入。
它们在睡梦中毫无防备地流淌，像是灵魂在疲惫至极时，本能地回望来处，汲取一点点熟悉的慰藉。
然后……
脖子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像是保持某个别扭姿势太久后的报复。
嘶!
我吸着凉气，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扭动僵硬的脖颈。
“哎呦呦……睡落枕了……”
我含糊地嘟囔着，揉着发酸的脖子，眯着眼看向四周。
火光已经微弱，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暖意。
洞窟内的幽蓝晶簇光芒依旧恒定地脉动着。
而原本艾琉诺丝所在的阴影处……
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她没有离开。）
这个念头像钉子一样砸进刚睡醒还有点懵的脑子。
看看这地方——幽蓝晶簇当壁灯，深潭当大门，空气里飘着比她体温还低的魔力气场。
这哪是临时歇脚处，这分明是她的安全屋，还是自带顶级隐蔽和水下逃生通道的豪华版。
我揉着落枕的脖子，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开始像个进了样板间的买家一样打量这个岩洞豪宅。
除了我生火的那一小块地方，其余区域干净得不像话，连点蜘蛛网都没有。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想出去？要么变成鱼，要么等房东（女王）回来捎我一程。
得，短期内是别想跑了。
物理越狱难度系数拉满。
我开始在有限的范围内溜达，活动僵硬的身体。
时间在这里没什么概念，幽蓝晶簇的光永恒脉动。
过了可能半小时，也可能更久，最初的慌乱和侥幸渐渐沉淀下去，现实问题浮了上来：
怎么回去？
百分之百穿越了。系统都绑定了，双月都看了，一个正经银，一个不正经红，蜘蛛女王都面对面唠过了，再怀疑就是自欺欺人。
回去……感觉比出去还渺茫。
暂时不想了，想了也白搭。
系统…… 念头转到这玩意儿上。
万灵共感算是个神技，保命和惹祸五五开。
但这系统好像有点……闷骚？
除了给新手礼包和危险提示，屁都不放一个。
魔物羁绊？听着就不像能直接加攻击力的类型。
战力！这才是最要命的！我现在这状态，别说圣焰骑士团，洞窟里蹿出只大点的耗子我可能都打不过。
“喂，系统……” 我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小声呼唤，像个在陌生公厕里试探有没有纸的倒霉蛋。
毫无回应。
“系统大佬？GM？客服小姐姐？” 稍微提高点音量，带点谄媚。
寂静。
“芝麻开门？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以蛛魔女王艾琉诺丝的名义？” 开始病急乱投医。
……只有火堆余烬偶尔啪地一声轻响，像是在嘲笑我。
行吧。看来不是声控的，也不是靠念咒语启动。
我盘腿坐回还有点温热的灰烬旁，开始脑内疯狂搜索以前看过的各种系统文套路。
“系统界面？” 意念集中，想象眼前有个半透明屏幕。
没反应。
“属性面板？”
没动静。
“任务列表？”
死一般寂静。
“商城！对，商城！” 我眼睛一亮，这玩意可是穿越者发家致富、逆天改命的关键！“打开系统商城！积分兑换！新手特惠！”
脑海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我自己的意识在尴尬地回荡。
“……” 我叹了口气，看来这系统走的不是氪金流。难道是……好感度养成系？
羁绊系统……羁绊……我瞄了一眼艾琉诺丝之前待过的阴影角落，打了个寒颤。
跟这位培养羁绊？怕不是嫌命长。
或者，是那种需要达成特定条件才能解锁新功能的类型？
比如……活过三天？
成功忽悠女王一次？
被圣焰烤一下没死？
信息太少，纯属瞎猜。
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提醒我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饿。以及渴。
潭水看着清冽，但谁知道里面泡过什么，不敢喝。
我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发光的幽蓝晶簇上。这玩意……能吃吗？或者有辐射？靠近了会不会变异？
就在我盯着晶簇，思考着饿死和可能被毒死或变异死哪个更体面一点时——
咕噜。
不是我的肚子。
是深潭的方向。
平静无波的水面，中央缓缓冒起了一串细密的气泡。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死死盯住那边。
气泡越来越多，水面开始出现细微的涟漪。
有什么东西……要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