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的氛围，在经历了那场荒诞的待遇协商开场白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新平衡。
系统沉寂，仿佛真的退居幕后，只剩下最基础的生存感知还在默默运行。
而我，林克，正式进入了被两位高阶存在深度好奇与探究的崭新……或者说，更令人头皮发麻的阶段。
日子似乎恢复了某种常态。
艾琉诺丝的伤势在巢穴能量和自身伟力下稳定恢复，虽然那些圣痕烙印依旧顽固，但她已不再终日静卧。
她有时会独自处于晶簇最密集处，仿佛与整个巢穴的脉动融为一体，进行着我无法理解的深层次调息或冥想；
有时则会用那双能洞悉灵魂的冰晶竖瞳，静静地观察我，不过不再带有之前那种全盘掌控的审视，而是更像学者观察一个持续产出意外数据的奇特样本，兴趣盎然，且耐心十足。
艾莉西亚则彻底贯彻了她那“喜欢就要在一起”的直球理念。
只要艾琉诺丝没有明确召唤或布置任务，她八成时间都会待在我附近。
不是那种紧迫的监视，而是一种……兴致勃勃的陪伴。
她会问我各种关于“异界”的天马行空问题，会尝试用她的月光魔力模拟我描述中的一些现象，结果通常很惊悚，或者干脆就是托着下巴，美眸闪闪地看着我进行日常的精神力训练或被迫学习毒牙传授的诡异知识，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戏剧。
至于毒牙，这老小子似乎被两位女王诡异的兴趣转向搞得有点怀疑人生，看我的眼神越发复杂，混合着忌惮不解、以及一丝“凭什么这货能这样”的郁闷。
不过，他依旧是获取信息和学习奇葩知识的重要渠道，只是态度更加……阴阳怪气了。
这天，趁着艾莉西亚被艾琉诺丝叫去协助处理一块不稳定的高纯度暗影结晶，据说对修复某种结界有用，毒牙难得溜达到我这偏僻角落，扔给我一包晒干的、味道像铁锈混合薄荷的叶子，说是能提神，辅助精神力恢复。
我捏着鼻子尝了一点，一股辛辣直冲天灵盖，就跟吃了一大口芥末，差点把自己天灵盖给掀开，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我俩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小子，” 毒牙斜睨着我，鬼火眼睛闪烁，“你老说你们那世界没魔法，那你们平时都干嘛？总不能天天‘喝大了’然后晕到别的世界吧？”
我翻了白眼：“那叫意外！我们平时……嗯，工作，赚钱，社交，娱乐。”
“娱乐？玩什么？跟地精一样炸东西？还是像兽人一样角斗？”
“……差不多吧，形式不同。比如看看虚拟影像故事，玩玩策略对战游戏，或者……嗯，欣赏欣赏美丽的事物。” 我随口敷衍，思绪却有点飘。
这鬼地方待久了，偶尔也会想起地球上的那些简单快乐，比如和哥们儿喝酒吹牛，对着屏幕上那些精心制作的虚拟偶像或游戏角色喊“老婆”……
“美丽的事物？” 毒牙来了点兴趣，灰白的脸上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猥琐而探究的表情，“你们那儿，什么样的算‘美’？细腰长腿？丰满胸部？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种族特征？”
他搓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显然，哪怕是亡灵法师，在某些方面也有着跨越种族的共同“爱好”。
我被他的表情带偏了一下，下意识接口：“都、都有吧……我以前……呃，就比较欣赏那种身材匀称，气质独特，最好带点神秘感的……”
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碎片，语气不由得带上点怀念，“可惜，都是虚拟的，或者遥不可及的。”
“虚拟？幻象？那有什么意思！”毒牙嗤之以鼻，“要说真正的美人，小子，不是老子吹，这无尽森海往西，跨过灰烬平原，靠近永恒雪山脚下，那些精灵族的地盘……那才是汇聚了天地灵秀！银发金瞳，尖耳长腿，皮肤跟月光下的雪一样，气质清冷又高贵……啧啧，那才是极品！可惜那帮长耳朵排外得很，而且据说内部规矩严得要死，想靠近都难……”
他描述得眉飞色舞，显然对此颇有研究或向往。
我也被勾起了一点好奇，毕竟精灵是西幻标配嘛：“哦……真的？比艾莉西亚和艾琉诺丝女王还……”
我话说到一半，猛然刹住，冷汗“唰”就下来了。
但已经晚了。
一股冰冷带着淡淡月光清辉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我和毒牙所在的角落。
不是攻击，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粘稠，魔力流动近乎停滞。
我和毒牙僵硬地转头。
艾莉西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她手里还托着一小块残留着暗影能量的水晶碎屑，但那双总是弯弯灵动的美眸，此刻却直直地盯在我脸上。
眼眸里，依旧清澈，却没了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仿佛要将我灵魂每一缕思绪都剥离出来看清楚的凝视。
那目光并不凶狠，却让我心脏骤停，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她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又缓缓扫了一眼旁边噤若寒蝉的毒牙。
毒牙手里的干叶子包“啪嗒”掉在地上，原本灰白脸更白了，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啊，哈哈，艾莉西亚陛下，您、您忙完了？我正跟这小子普及……普及大陆种族分布常识呢！对，常识！”
艾莉西亚没理他。
她蛛身轻移，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
银色的长发垂落，几乎扫到我的脸。
她靠得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自己惊恐的倒影，以及那眼底深处，一丝缓缓浮现与其纯真外貌截然相反的幽暗。
“林克……” 她的意念响起，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着点甜，却让我汗毛倒竖，“你刚才说……‘欣赏’？‘神秘感’？‘精灵’……比我还……？”
她没有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陡然增大。
我仿佛能感觉到，周围空间中那些原本温和流淌的月光魔力，隐隐泛起了不安带着锋利气息的涟漪，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平静湖面，底下却暗流汹涌。
“不！不是！绝对没有！” 我求生欲瞬间爆炸，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那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艾莉西亚陛下您的美是独一无二的！是月光与静谧的化身！是超越凡俗想象的！那些精灵什么的，根本没法比！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我恨不得把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赞美词都堆砌上去，哪怕听起来肉麻又浮夸。
艾莉西亚静静地听我说完，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专注到可怕的凝视，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我的心口。
没有用力，但那指尖冰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一丝极其隐晦警告意味的月光能量，让我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哦……‘独一无二’……” 她慢慢重复着这个词，歪了歪头，“那，林克的‘欣赏’和‘喜欢’，也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对吗？只能对着‘月光与静谧的化身’，对吗？”
她的语气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疑惑，但话语里的独占意味，清晰得如同冰棱。
“对！对对对！必须的！唯一的！” 我点头如捣蒜，心里已经把毒牙这坑货骂了一万遍。
艾莉西亚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眼眸中那丝幽暗缓缓褪去，重新染上些许灵动的光彩。
她收回手指，甚至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满足感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只是我的错觉。
“那就好。” 她直起身，抱着那块暗影水晶碎屑，脚步轻快地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洞口时，她忽然又回过头，对着依旧僵硬的毒牙，甜甜一笑：
“对了，‘毒牙’叔叔，关于精灵族的‘常识’，以后就不用特意告诉林克了哦。他知道的‘独一无二’，已经够多啦。”
说完，她便消失在甬道拐角。
毒牙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妈的……小子，你自求多福吧……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我瘫坐在地，后背湿透，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那一刻，艾莉西亚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纯粹而恐怖的占有欲，比任何明确的威胁更让我胆寒。
那应该不仅仅是喜欢，更像是一种孩童对自己最心爱玩具的绝对主权宣示，不容他人觊觎，甚至不容玩具本身有丝毫“杂念”。
然而，就在我惊魂未定之际——
整个巢穴主厅的光线，似乎微妙地暗淡了一瞬。
不是艾莉西亚那种外放的寒意，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深沉、仿佛整个空间本身的情绪低沉了下去。
所有幽蓝晶簇的脉动，齐齐减缓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节拍。
一股难以言喻却无处不在的无形压力，悄然弥漫。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巢穴深处，艾莉诺丝通常所在的方位。
她并没有现身。
但她的意念，却如同寂静夜空中突然响起的冰冷钟声，清晰直接地，传入我和毒牙的脑海：
“‘毒牙’。”
仅仅是两个字，就让亡灵法师猛地站直，脸色煞白，低头不敢言语。
“你的‘常识’课程，似乎需要调整一下重点。”
艾莉诺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清冷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冻结灵魂的力量，“与其关注远方的‘精灵’，不如多教导他，如何更好地理解与适应……他目前所处的‘独一无二’的环境。”
“毕竟，” 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却又精准地投下更重的砝码，
“只有深刻理解了自己所在的‘网’，才能明白，哪些‘欣赏’是安全的，哪些‘比较’……是多余的，甚至危险的。”
“你说是吗，林克？”
最后一句，分明是问我的。
我喉咙发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弥漫令人窒息的宏大压力，随着她意念的收回，缓缓消散。
晶簇的光芒恢复了正常脉动。
但我和毒牙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艾莉西亚的占有欲，直接而纯粹，像月光下闪着寒锋的蛛丝。
而艾莉诺丝的……那是一种更深邃、更绝对的掌控。
她甚至无需直接表达不悦，只需让整个巢穴的“法则”为她一瞬的情绪而低语，便足以让任何心思，无所遁形，让任何多余的念头，被无声地扼杀在萌芽中。
她们一个外显，一个内敛。
一个如月光般直接映照你的“不忠”。
一个如夜幕般让你明白，你始终在她的“领域”之内。
我坐在地上，看着毒牙灰溜溜逃离的背影，望着艾莉西亚消失的甬道，感受着巢穴深处那片永恒的静谧与幽暗……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被两位风格迥异力量恐怖、且对我抱有兴趣与喜欢的蛛魔女王关注着……
或许，比单纯地被网困住，还要刺激，还要命。
洞窟深处，幽蓝光芒照不到的阴影中，艾莉诺丝缓缓睁开冰晶般的眼眸，眼底深处，一丝几乎与妹妹同源却更加冷凝深邃的幽光，一闪而逝。
她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缕纯粹的月光能量，那能量温顺地缠绕着她的手指，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容挣脱的韧性与……独占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