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镐砸进岩壁时，凯尔看见了国王的死。
暗红矿石碎裂的瞬间，左眼视野扭曲成灰白。画面强行切入：冰晶王冠滚落，男人躯体从内爆出矿刺，凝成嘶吼的雕像。最后的声音——“阿尔德里克！”——卡在结晶的喉间。
凯尔踉跄后退，背抵湿壁。
“发呆？”监工格鲁姆的鞭子抽在脚边，“份额差一半，挖不完就去惩戒室。”
“是。”凯尔低头，等血色残影褪去。
第七次了。
最近一个月，特定矿脉总会触发这些碎片记忆。他不敢说——老矿工拉恩警告过：“异常是死亡通知书。”
拉恩三天没出矿道了。
“拉恩他……”凯尔小声问。
“老东西违规进第九矿道，嵌墙里了。”格鲁姆啐道，“半人半矿。想陪他？”
周围矿工动作一滞。
第九矿道，禁区，直通古王陵寝。
凯尔摇头，重举矿镐。
“东侧岔道清点矿石，”格鲁姆踢翻他的水罐，“别逗留。”
惩罚。那里靠近第九矿道，阴冷，有低语。
东侧岔道。
提灯光晕仅三步，岩壁渗出粘稠红液，甜腥气混着铁锈。凯尔数到第七筐矿石时，左眼刺痛再临。
这次是声音：千万哀嚎压缩成尖啸，从深处涌来。他捂耳蹲下，视野模糊中看见岩壁左下角的图案。
血矿粉末画的眼睛。瞳孔嵌着晶体，微光。
拉恩的画法。
凯尔触碰晶体。
矿道消失。
温暖卧室，炉火，飘雪的窗。
女人摇椅哼歌，怀抱银色襁褓。
她抬头，微笑：“阿尔德里克，我们的孩子会成为比 你更贤明的王。”
男人手入画，轻抚婴儿——戒指压痕，无矿石光泽。
“他会拥有整个春天，艾莉亚。我发誓。”
画面撕裂。炉火变血，雪成灰。女人皮肤透红光——
“跑！”她直视凯尔，“带他跑，拉恩！别让他变成——”
记忆炸裂。
凯尔跌坐，提灯滚倒。岩壁眼睛融化如泪，露出血字：
“凯尔，若见此，血脉已醒。汝非孤儿，乃莱奥尼亚最后之种。第九矿道有汝母所留，勿入——除非直面‘彼’。汝眼将引汝，亦将杀汝。择：永为矿工，或成猎物。”
字迹拖长，似书写者被拖走。
深处脚步沉重，岩壁震颤。
凯尔吹灯蜷入阴影。
黑暗亮起两点血光：晶体铠甲身影高触顶壁，关节流熔岩光，无面，盔仅符号——睁眼。
终末守卫。
它停岔道口，晶体颅转动。凯尔屏息，左脸伤疤灼痛，皮下有物欲破。
血目扫过矿石筐，三秒。
转身，走向第九矿道石门。门滑开，血雾涌出，守卫没入，门闭。
寂静。
凯尔数百，点灯。石洼积水映脸，他僵住。
左脸旧疤——眉骨至下颌——泛金芒，纹流成图：破碎王冠缠荆棘。
古老烙印。
右眼碧绿如常，左瞳孔染金边，深处有物蠕动欲睁。
“藏好它。”拉恩声迟响。
格鲁姆吼声夹鞭响：“47号！出！”
凯尔污泥抹脸，提灯深吸气。
选择已定。
他走向主矿道，走向注定猎物之途。
第九矿道内，岩壁血矿眼流下红液，如血泪。
石门上终末警戒符文，次第熄灭。
一。
二。
三。
三百载沉睡物，正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