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该干活了!】
她定了定神,准备找车夫大叔要几块没用的布匹,先把自己脖子上的破布条换了下来。
忍着脖颈处传来的阵阵抽痛,走向正在卸马具的车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大叔,您车上……有没有干净些的、不用的布?我脖子上这个……实在不能用了。”
车夫停下手里的活儿,目光在她渗血的脖颈处扫了一眼,没多问什么,只是咕哝了一句“事儿真多”,然后弯腰从车厢底部一个杂物箱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扔过来几块质地粗糙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麻布条。“本来想拿来擦车的,拿去。”
“谢谢大叔。”艾瑞莉娅接过布条,走到马车背风的一侧,小心翼翼地解下原来那条已经被血和尘土浸透的临时绷带。
清晨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暴露在外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用一个木碗舀了一些车夫刚刚打来的清水,艾瑞莉娅便开始处理起了脖子上的那道剑伤。
水很冷,伤口刺痛,她的动作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有些颤抖。但她仍然咬紧牙关,坚持将血污清理干净,然后用手头最好的一块布,将伤口重新包裹起来。
虽然依旧简陋,但换上新绷带后,脖颈处总算清爽了一些,不再那么黏腻难受,痛楚似乎也得到了一丝丝缓解。
包扎完毕,她不敢耽搁,立刻开始为生火做饭做起了准备。
清晨的露水很重,林地边缘的枯枝大多半湿不干。她弯着腰,仔细在灌木丛下,还有倒伏的树干背面翻找那些相对干燥的细小枝条和枯叶作为引火物。
这些都是原主的求生技巧,而不是他的。毕竟一个现代宅青年,会这些……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每一次弯腰和起身都牵扯着脖子上的伤口,但她强迫自己忽略这些不适,专注地收集着必需的物资。
寻找食材方面,她运气不算太好,只在溪边湿润的泥土旁发现了一点闻着有淡淡辛辣味的野葱,没敢采摘那些颜色鲜艳或不熟悉的蘑菇。
【要不然给这大叔毒死了……那我这坏人的名头可就坐实了。我可不是什么坏人,都是那个死红毛污蔑我,非说我是什么灾厄!死红毛!早晚砍死你!】
如此想着,她一把薅掉了那根野葱,连根拔起,带起一片湿润的泥土。
回到选定的生火点,她回忆着生火技巧,一下下地敲击火石。好几次火星溅出却未能点燃引火物,浓烟反倒呛得她连连咳嗽。
车夫就这么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帮忙的意思,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艾瑞莉娅没有气馁,调整着枯叶的蓬松度,继续尝试,一点点消磨着车夫的耐心。
终于,在他快坐不住的时候,一簇微弱的火苗颤巍巍地亮起。她小心呵护,慢慢添加细柴,直到火焰稳定燃烧起来,那名车夫终于松了口气。
她将硬邦邦的麦饼掰成小块,咸肉干则用借来的旧匕首费力切成碎末,连同洗净切碎的野葱一起放进架在火上的小铁锅里,加水慢慢熬煮。
随着咕嘟声响起,一股混合着麦香、咸肉和植物清气,简陋却真实的热食气味渐渐弥漫开来。
“嗯……还差点……”
艾瑞莉娅摸了摸自己的破旧衣裙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剩了半瓶的调味剂。
没错,调味剂。
作为一位合格的后勤小厨娘,她自打穿越后,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放在了钻研厨艺、食材、调味料这些知识上。
这半瓶调味剂,就是她这一个月来,加上现代知识的成果。
她拔掉软木塞,凑近闻了闻。那股有点点呛人,却十分熟悉的淡淡胡椒味让她精神一振,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
她没敢多放,在这种食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任何额外的风味都显得弥足珍贵。
轻轻抖了抖小瓶,小心翼翼地往咕嘟作响的锅里撒了极小的一撮,粉末状的调味剂瞬间融入翻滚的糊糊中。
“吼?”一直冷眼旁观的车夫鼻子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跑车多年,风餐露宿,鼻子早就被各种粗糙食物的味道磨钝了。但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山林和香料气息的复合香味,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艾瑞莉娅假装没看见他抽动的鼻子,只是专注地用木勺搅动锅里的糊糊,让那极小的一撮粉末彻底化开。
香味变得更加醇厚而富有层次,原本单纯的咸腥和麦香被巧妙地包裹,还隐约透出一点让人胃口大开,类似某种晒干浆果的微酸和草木的清新。
“你加了啥玩意儿?”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依旧平淡,但里面的探究意味明显多了。
对此,艾瑞莉娅抱歉的轻笑了一声:“这个呀……是我的独门秘方呢。抱歉啦大叔,概不外传。”
“独门秘方?”车夫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这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狼狈不堪,但她目前的种种表现……绝非一个无所事事的流浪废人。
他跑车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手艺人确实把祖传,或自己琢磨出来的配方看得很重,甚至比命根子还重要。
这丫头有这手,倒也解释得通她之前为何敢打包票说做饭好吃。之前对她的猜测……倒是有些低看了。
【而且她说啥了来着?厨娘?厨子?嗯……那就不奇怪了。能把这些破玩意做成美食……倒也算是门独特的手艺。】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盛出小半碗递了过去,这次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容:“大叔,您再尝尝看,这回味儿应该正了。”
车夫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先深深吸了一口那复合的香气,然后才舀起一勺,缓缓送入口中。
这一次,他的反应更明显了。先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仔细品尝着其中的味道。
粗糙的麦饼颗粒在长时间的熬煮和香料的中和下,口感变得意外地能接受,配上其中的肉干和葱花,这绝对是他独自跑车这些年,在荒郊野外吃过的最有味儿的一顿了。
“嗯……”他又拿起自己的大碗,直接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大口吃了起来,唏哩呼噜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了不少。
很显然,他对艾瑞莉娅的手艺很满意,这几乎是最好的肯定了。
艾瑞莉娅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甚至泛起一丝微小的得意。她赶紧也盛出一小碗稀一些的,去喂马车里的少年。
或许是这带着诱人香气的食物确实不同,也或许是少年的身体恢复又进了一步。
他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吞咽着这些流食,虽然缓慢,但并没有流出来太多。喂完少年,看着他那依旧苍白但似乎多了点生气的侧脸,艾瑞莉娅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一点。
【不愧是我,哼哼……哥们这手艺,变废为宝,用最差的食材做出最香的餐点,当个酒店大厨也绝对不过分!】
等她回到火堆旁,那个车夫已经吃完,正拿着木勺刮着锅底最后一点浓稠的汤汁,表情甚至有那么点意犹未尽。
看到艾瑞莉娅过来,他放下勺,从怀里摸出干粮袋,又指了指一旁早就已经提前盛出来的汤糊糊。
车夫从干粮袋子里掏出两个明显厚实不少、甚至能闻到淡淡麦香的粗麦饼。
而且,他还额外拿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看起来熏得油光发亮的肉干,比用来煮糊糊的那种咸硬肉干品质显然好上一点。
他把麦饼和肉干,连同那碗糊糊一起示意给艾瑞莉娅:“吃吧,吃完回去休息。看你也累得够呛,脖子那伤不轻,又忙活一早上了。等下次到饭点的时候,我会提前叫醒你。”
“谢谢大叔!”艾瑞莉娅这次的道谢带上了更多真切的感激。
她接过食物,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先小心地将那一小块珍贵的熏肉干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仔细地用油纸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这是留给下一顿,或者应急的。然后,她才拿起一个麦饼,就着那碗依旧温热的糊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车夫没再看她,自顾自地收拾着碗勺,检查马匹,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但他的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漠然的审视,而是一种……“嗯,你这小妮子活干的不错,我暂且认可你了。”之类的感觉。
而且更让这位车夫大叔认同的,是艾瑞莉娅明明身负重伤,却还能完成这一系列工作。这份毅力,也是车夫认同她的原因之一。
马车里,少年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色比起之前多了几分血色。
艾瑞莉娅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绷带,没有新的血迹渗出。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好了,现在轮到我休息一下了,呼……】
她靠在麻袋上,找了个相对不那么硌人的姿势。身下的货物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窗外透进的阳光带着暖意。
胃里有食物,伤口换了干净的包扎,暂时安全,甚至还得到了临时随行人员的初步认可。虽然伤口一直在痛,但这一切……值了!
【等到了暮光城……先找个可以住下来的工作,安置好这个小老弟,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轻叹了一声,【这个……也得解决一下呢。】
眼皮越来越沉,身下的颠簸仿佛成了摇篮。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至少未来的第一步……走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