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盘膝坐在兽皮上，闭目冥想。
按照莉莉丝的说法，所有魔族在突破血魂狱第二境“蚀骨狱”时，都会觉醒“欲望投影”——那是内心最深渴望的具象。
有人投影出尸山血海，有人投影出黄金王座，有人投影出被奴役的仇敌。
而阿德勒……
“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他睁开眼，有些无奈。
莉莉丝单手托腮坐在对面，冰焰映着她半边脸：“那就想。想最想要的，最想做的，想到灵魂都在燃烧的那种。”
阿德勒重新闭眼。
最想要的？
前世他想要升职加薪，想要还清房贷，想要不被老板骂。但那些太遥远了，像上辈子的事。
这一世呢？
他想活命。
想不被当成废物。
想……站在莉莉丝身边，不被她俯视。
这个念头一起，体内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心脏剧烈跳动。
左手掌心发热，右手掌心发冷。红白两色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出，在身前交织、碰撞、试图融合。
莉莉丝坐直身体，紫眸微眯。
她看到阿德勒周身开始浮现虚影——
左边是地狱景象：熔岩翻涌，魔物嘶吼，无数只手从岩浆里伸出，想要把他拖下去。
右边是天堂幻境：圣光普照，天使歌唱，洁白阶梯通向云端，有温柔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两幅画面激烈对抗，互相侵蚀。
而阿德勒本人，就站在地狱与天堂的交界线上，身体一半被魔气染黑，一半被圣光镀金。
“有趣……”莉莉丝低声说。
她见过无数欲望投影：有人想毁灭世界，有人想统治万物，有人想永生不死。
但想“站在中间”的，这是第一个。
地狱与天堂还在厮杀。
突然，阿德勒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额头渗出冷汗，嘴角溢血——两股力量太狂暴，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要失败了吗？
莉莉丝皱眉，准备出手强行打断。
但就在这时——
阿德勒睁眼了。
不是正常的睁眼，而是……左眼变成纯粹的暗红，右眼变成炽烈的金白。
他张嘴，发出非人的低吼。
然后，地狱与天堂的虚影，同时崩碎。
不是消失。
是融合。
碎片重组，形成了一幅全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简陋但温暖的小屋。屋里有壁炉，炉火噼啪燃烧。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不是珍馐，就是普通的炖菜和面包。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却安宁祥和。
画面中央，有几个人影。
莉莉丝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阿德勒——穿着朴素布衣，围着围裙，正笑着把菜端上桌。
而围坐在桌边的……
是她自己。
还有另外四个模糊的女性身影。
五个人在笑，在说话，在抢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没有杀戮，没有权谋，没有种族仇恨，只有最普通的日常。
这个画面只维持了三秒，就消散了。
阿德勒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七窍都在渗血。
莉莉丝呆住了。
她见过无数宏大、恐怖、野心勃勃的欲望投影。
但一个冒着热气的厨房？
五个人抢饭吃？
“你……”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阿德勒撑起身体，擦掉脸上的血，虚弱地笑：“让殿下见笑了……我的欲望，好像有点……没出息。”
莉莉丝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突然大笑起来。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是真正开怀的大笑。笑声在洞穴里回荡，震得冰焰都在摇晃。
“阿德勒·巴尔曼。”她笑够了，擦掉眼角的泪花——那是笑出来的，“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评价算好算坏？”
“算有趣。”莉莉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你知道你这个投影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胸无大志？”
“意味着你在欲望最深层面，想要的不是力量，不是权力，不是复仇。”莉莉丝盯着他的眼睛，“而是‘家’。”
她顿了顿：
“一个能容纳魔族公主、人族圣女、暗精灵杀手、火精灵商人和月精灵先知的……家。”
阿德勒愣住了。
他刚才只是顺着“最想要的”往下想，潜意识里浮现的画面，居然包含了那五个还未全部相遇的女性？
“看来命运很有趣。”莉莉丝站起身，走回篝火旁，“休息吧，明天进嚎哭峡谷。那里……可能会遇到你的第二个‘家人’。”
“第二个？”
莉莉丝没回答，只是闭目养神。
阿德勒躺回兽皮，看着洞顶的钟乳石。
厨房吗……
他闭上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
好像，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