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不长，只有百米。
但每走一步，血腥味就浓一分。
当四人走出通道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洞，穹顶高五十米，垂挂着无数发光的冰晶，像倒悬的星空。洞中央，有一汪直径十米的泉水——那就是净化之泉。
泉水是纯净的天蓝色，水面飘荡着乳白色的雾气，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但此刻，泉水被污染了。
泉眼周围，躺着七具尸体。
都是霜狼族人，穿着祭祀服饰，应该是泉水的守护者。他们的死状极惨——胸口被剖开，心脏被挖出，摆成一个诡异的法阵。
法阵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骨爪萨满。
他已经脱去了狼头骨面具，露出真容——那是一张扭曲的中年男性面孔，左半边脸布满黑色的腐蚀痕迹，右眼是浑浊的黄色，左眼却是一片空洞的漆黑。
他手中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那是大长老“冰须”的心脏。
泉水的守护者，全被他杀了。
“你们……终于来了。”骨爪萨满转过身，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比我预计的慢了一点。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雪莉看到冰须的尸体，尖叫出声：“大长老——！！！”
她要冲过去，被菲诺死死拉住。
“冷静！”菲诺低喝，“他在故意激怒你！”
骨爪萨满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
“小丫头，你命真大。腐心诅咒加上献祭仪式都没弄死你，还找到了帮手……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快结束了。”
他举起冰须的心脏：
“七颗纯净的霜狼之心，加上我三百年来窃取的所有生命力……足以污染净化之泉，打开‘荒原核心’的大门。”
“届时，我将成为荒原意识的新宿主，掌控这片土地的一切力量。而你们……”
他舔了舔嘴唇：
“将成为我登神之路上的，第一批祭品。”
阿德勒盯着骨爪萨满的左眼。
那不是普通的伤，那是……被荒原诅咒深度侵蚀的标志。骨爪萨满早已不是纯粹的霜狼族人，他已经半诅咒化了。
“你疯了。”阿德勒平静地说，“荒原意识不会接纳你这种玷污者。你只会被它吞噬，变成又一个游荡的怨灵。”
“闭嘴！！！”骨爪萨满突然暴怒，“你懂什么？！我在荒原挣扎了三百年！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去，看着净化之泉越来越弱！只有掌控荒原，才能拯救部落！只有成为神，才能打破这该死的诅咒！”
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悲愤。
“所以你杀了老萨满？”雪莉流着泪问，“杀了所有反对你的人？”
“他们是绊脚石。”骨爪萨满冷漠地说，“老家伙死守着陈腐的传统，不肯用激进的方法。冰须更是愚忠，宁愿看着部落衰亡，也不愿冒险。”
“我是在拯救部落！只要我成为荒原之主，就能净化这片土地，让霜狼一族重获新生！为此，牺牲是必要的！”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双眼睛里，只有疯狂的野心。
阿德勒叹了口气：“你已经被诅咒侵蚀了心智。现在的你，不是在拯救，是在毁灭。”
“那就毁灭吧。”骨爪萨满狞笑，“先从你们开始。”
他将冰须的心脏按进法阵中央。
七颗心脏同时爆发出血光，与泉水的蓝光激烈冲突。泉水开始沸腾，颜色从天蓝变成污浊的暗红。
“阻止他！”阿德勒大喊。
菲诺瞬间冲出，双剑直刺骨爪萨满后心。
但骨爪萨满甚至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一道黑色的诅咒之墙凭空浮现，菲诺撞上去，像撞中铁壁，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艾琳娜展开圣光护盾，冲向法阵，试图净化那些心脏。
但圣光一接触血光，就被污染反噬。艾琳娜惨叫一声，圣光吊坠碎裂，整个人瘫软在地。
雪莉想冲过去救她，但被阿德勒拉住。
“你打不过他。”阿德勒说，“去泉水那边——用你的血，激活泉水的净化本能！”
“什么？”
“你是老萨满的孙女，拥有最纯净的霜狼血脉！”阿德勒推了她一把，“快去！这是唯一的方法！”
雪莉咬牙，冲向泉水。
骨爪萨满想阻拦，但阿德勒挡在了他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骨爪萨满盯着阿德勒胸口的纹章，眼中闪过贪婪：
“荒原行者的力量……五行轮转……正好，吞噬了你，我的计划就更完美了。”
他张开双手，黑色的诅咒能量如潮水般涌出。
那不是普通的诅咒，是浓缩了三百年的、融合了无数死者怨念的“深渊诅咒”。能量所过之处，冰面腐蚀，空气凝固，连光线都被吞噬。
阿德勒深吸一口气。
胸口纹章，再次亮起。
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催动五行之力，而是……“邀请”。
邀请金之锋锐，斩断诅咒的锁链。
邀请水之流动，冲刷诅咒的污秽。
邀请木之生机，修复被侵蚀的空间。
邀请火之炽热，焚化诅咒的核心。
邀请土之沉稳，稳固自己的灵魂。
五行轮转·万象归元——第二境圆满奥义。
五色光芒从纹章中涌出，不是对抗诅咒，而是……包容它。
诅咒能量撞入五色光芒中，像墨水滴入调色盘，被分解、稀释、重组，最终化为无害的能量粒子，融入阿德勒体内。
“不可能！！！”骨爪萨满尖叫，“深渊诅咒怎么可能被净化？！”
“因为诅咒的本质，也是能量。”阿德勒一步步走向他，“而五行轮转的本质，是‘调和一切能量’。”
“我不信！我不信——！！！”
骨爪萨满彻底疯狂，他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那颗已经半诅咒化的心脏。心脏剧烈跳动，泵出黑色的血液，与法阵的血光融合。
他要自爆，拉所有人陪葬。
但就在这时——
雪莉割开手腕，将鲜血洒入泉水。
纯净的霜狼之血，唤醒了净化之泉的本能。
泉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贯穿冰洞穹顶，直抵荒原的天空。
光柱中，一个苍老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初代霜狼族长的灵魂。
“骨爪……”虚影叹息，“你让我失望了。”
“先祖……”骨爪萨满呆住。
“净化之泉从未衰弱，它只是在等待。”虚影说，“等待一个能真正调和荒原的人，来终结这场持续三百年的诅咒。”
他看向阿德勒：
“荒原行者，你通过了所有考验。现在，我将净化之泉的掌控权，交给你。”
“用这份力量，治愈这片土地，也治愈……我的族人。”
虚影化作光点，融入阿德勒胸口的纹章。
纹章的裂痕瞬间愈合，五色光芒大盛。更重要的是，纹章中心，多了一个冰狼的印记——那是霜狼部落的认可。
阿德勒感觉到，自己与净化之泉建立了连接。
他抬手，指向骨爪萨满。
泉水回应他的呼唤，化作一条蓝色的水龙，将骨爪萨满层层缠绕。
“不——！！！”骨爪萨满惨叫。
他的诅咒被强行剥离，黑色的能量从七窍流出，被泉水净化。那颗半诅咒化的心脏，也逐渐恢复成鲜红的颜色。
当最后一丝诅咒被清除时，骨爪萨满瘫倒在地。
他恢复了神智，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被自己杀害的族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雪莉走到他面前，流着泪，举起骨刀。
但最终，她没有刺下。
“爷爷说过……杀戮只会制造更多的仇恨。”她收起刀，“你活着，在余生中忏悔，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骨爪萨满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阿德勒走到泉水边，将手浸入。
泉水温柔地包裹他的手，传递来温暖的能量。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五行纹章变得更加凝实。
更神奇的是，他感觉到，荒原的某个“核心”，正在向他敞开。
那才是真正的……荒原意识所在。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
三天后，霜狼部落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七位守护者的遗体被安葬在冰川之巅，他们的灵魂将化作星光，永远守护这片土地。
骨爪萨满被剥夺所有职位，流放到荒原边缘，终身不得返回。这是部落历史上最严厉的惩罚，但也是最大的仁慈。
雪莉在族人的拥戴下，成为新任萨满——虽然她只有十八岁，但纯净的血脉和拯救部落的功绩，让她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葬礼结束后，雪莉在最大帐篷里宴请阿德勒三人。
食物很简单——烤霜狼肉、冰苔炖汤、发酵的浆果酒。但对于在荒原挣扎多日的三人来说，这简直是盛宴。
“大人，我敬您。”雪莉举起木杯，一饮而尽，“如果没有您，部落已经毁灭了。”
阿德勒也干了一杯。酒很烈，辣得他直咳嗽。
艾琳娜忍不住笑出声。
菲诺安静地吃肉，但嘴角也有极淡的笑意。
气氛难得的轻松。
直到雪莉放下杯子，神色变得认真：
“大人，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德勒沉默片刻：“我们需要去黑石堡。但净化之泉的空间锚定还没有解除，我们暂时离不开荒原。”
“关于那个……”雪莉从怀里掏出一块冰蓝色的晶石，“这是爷爷留下的‘冰脉核心’，能暂时稳定空间。配合净化之泉的力量，应该能打开一条通往荒原边缘的临时通道。”
她将晶石推给阿德勒：
“但通道只能维持三天。三天后，空间会重新封闭。而且……通道的出口是随机的，可能出现在北境的任何地方。”
阿德勒接过晶石，入手冰凉：
“足够了。谢谢你，雪莉。”
“是我该谢您。”雪莉看着他的眼睛，“大人……您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帐篷里安静下来。
艾琳娜和菲诺也看向阿德勒。
阿德勒看着手中的晶石，又看看帐篷外——那里，霜狼族人们正在重建家园，孩子们在雪地上奔跑嬉戏。
这片荒原，这个部落，这些短暂相处却生死与共的人……
“会。”他最终说，“等我变得足够强，等我能真正终结荒原的诅咒……我会回来。”
雪莉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那我等您。到时候，我烤最好吃的肉给您吃。”
“一言为定。”
晚宴继续。
但离别的伤感，已经弥漫开来。
深夜，阿德勒走出帐篷，想透透气。
荒原的夜空很美——因为没有光污染，能看到整条银河横跨天际。三轮月亮悬挂，在雪地上投下清冷的光。
艾琳娜跟了出来。
她披着一件霜狼族的白色毛皮斗篷，铂金色长发在月光下像流淌的银。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圣光吊坠虽然碎裂，但她的气息反而更纯净了。
“睡不着？”阿德勒问。
“嗯。”艾琳娜走到他身边，仰头看星星，“在想莉莉丝殿下……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魔都了吧？”
“可能吧。”阿德勒也看向南方——魔都的方向，“希望她平安。”
“您……想她吗？”
这个问题很轻，但很重。
阿德勒沉默了。
想吗？
当然想。
那个高傲的、霸道的、却在关键时刻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魔族公主。那个在水潭中与他肌肤相亲，在离别时吻他的女人。
“想。”他诚实地说，“也想你，想菲诺，想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艾琳娜脸红了，但这次没有躲闪：
“我也……想您。不只是因为您是姐姐的儿子，也不只是因为……那些事。而是因为……您就是您。”
她鼓起勇气，看向阿德勒：
“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对……我是圣女，您是魔族混血，我们还是……亲戚。但在这片荒原上，在生死之间，那些身份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您救了我，保护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声音在颤抖，但眼神坚定：
“所以我想告诉您……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能活下来，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我想……我想……”
她说不出后面的话。
但阿德勒懂了。
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那就先活下去。我们一起。”
没有承诺，没有誓言。
只是一句简单的“一起”。
但对艾琳娜来说，足够了。
她靠在阿德勒肩上，看着星空。
两人都没说话，但某种无声的情感，在月光下缓慢生长。
帐篷的阴影里，菲诺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握剑的手，微微收紧。
然后，她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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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离别之日。
净化之泉旁，雪莉已经布置好传送法阵。冰脉核心悬浮在泉眼上方，与泉水共鸣，打开了一个旋转的蓝色漩涡。
“通道能维持七十二小时。”雪莉说，“出口会在北境随机出现，但我会用霜狼秘法尽量导向黑石堡方向……不过成功率只有六成。”
“足够了。”阿德勒拍拍她的肩膀，“好好管理部落，等我回来。”
“一定。”雪莉用力点头。
艾琳娜和菲诺已经准备好行装。
这次，他们带上了霜狼族赠送的物资——兽皮帐篷、熏肉干、保暖衣物，还有雪莉亲手绘制的北境地图。
“大人……”雪莉突然抱住阿德勒，在他耳边低声说，“小心教会和暗影议会的人。大长老生前说过，北境最近很不太平，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现。”
“还有……”她顿了顿，“如果您遇到一个叫‘卡莉·焰心’的火精灵商人，可以信任她。她是我们部落的老主顾，为人……还算正直。”
卡莉·焰心。
阿德勒记住了这个名字。
“保重。”他最后说。
三人踏入蓝色漩涡。
传送开始。
在光芒吞没视线的最后一刻，阿德勒回头，看向荒原深处。
那里，荒原意识的核心，还在等待。
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