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峡谷位于黑石堡东北方向三十公里处，是北境著名的险地。
终年不散的魔法迷雾像乳白色的帷幕，将整片峡谷笼罩。雾气能吸收声音、扭曲光线、干扰感知，即使是第四境的强者，感知范围也会被压缩到不足五十米。
传说峡谷深处栖息着上古寒雾龙的后裔，也有人说是古代魔法实验的残留污染。但真相被迷雾掩盖，无人知晓。
午夜时分，阿德勒带着艾琳娜、菲诺，以及二十名血手帮精锐抵达峡谷入口。
卡莉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这次换了装束——一身暗红色的紧身皮甲，外罩黑色斗篷，火焰般的长发束成高马尾，腰间挂着两柄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短刀。身后站着五十名焰心商会的精英护卫，清一色第四境实力，装备精良，沉默如铁。
“准时。”卡莉看了一眼怀表，“但人带多了。潜入行动贵精不贵多，二十个太多了。”
阿德勒点头，转身对血手帮的人说：“留下十人，在外围接应。另外十人跟我进去。”
他点了十个实力最强的，都是第三境巅峰，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手。
卡莉也对商会护卫做了同样安排——只带二十人，其余在外围策应。
“通道的情况怎么样？”阿德勒问。
卡莉的副官，一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的矮壮男人回答：“我们的人一个小时前确认过，守卫刚换班。下一次换班在五小时后。通道内部有三道关卡，每道两人守卫。”
“实力？”
“第一道关卡：两个第三境中期，擅长近战。第二道关卡：一个第三境巅峰的冰系法师，一个第四境初期的刺客。第三道关卡：未知，我们的人没敢深入。”
阿德勒快速分配任务：
“菲诺，你带三个血手帮的兄弟，解决第一道关卡。要快，要安静。”
菲诺点头，点了三个身手最灵活的。
“艾琳娜，你带两个商会护卫，对付第二关卡的冰系法师。圣光克制冰系，但那个刺客需要小心。”
“我来对付刺客。”卡莉接过话，“火克冰，冰系法师交给我的人。阿德勒，你带着剩余的人直冲第三道关卡，用最快速度突破。”
计划定下。
一行人借着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废弃矿洞。
洞口被藤蔓和碎石掩盖，看起来已经荒废多年。但菲诺扒开藤蔓后，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
洞口边缘有新鲜的脚印。
“就是这里。”菲诺率先钻入。
阿德勒紧随其后。
通道内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苔藓，脚下是滑腻的淤泥。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硫磺味，还混杂着……血腥味。
走了大约一百米，前方出现微弱的火光。
第一道关卡到了。
那是个简陋的哨站——两张木椅，一张桌子，桌上放着酒壶和吃剩的食物。两个守卫正在低声交谈，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听说了吗？‘水’大人最近心情不好。”
“废话，蚀死了，梦境之锚丢了，能好吗？据说‘金’大人昨天发了好大的火，处死了三个办事不利的。”
“不过‘水’大人好像找到了替代方案……说是什么‘镜像计划’……”
菲诺打了个手势。
她身后的三个血手帮成员同时举起手弩——这是老巴克特制的消音弩，射程短但威力大，弩箭涂抹了麻痹毒药。
咻咻咻！
六支弩箭同时射出。
两个守卫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射中脖颈和胸口。他们瞪大眼睛想喊，但毒药已经生效，身体软软倒下。
菲诺上前检查，确认死亡，然后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队伍继续前进。
又走了两百米，通道开始变宽，温度骤降。
墙壁上结了一层薄冰，呼吸都带着白雾。前方拐角处，隐约能看到蓝色的魔法光芒——那是冰系法术的照明光球。
第二道关卡。
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室，面积约三十平米。一个穿着蓝色法袍的瘦高男人正在冰面上刻画符文，另一个全身黑衣的刺客蹲在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卡莉打了个手势。
她身后的两个商会护卫——都是火系法师——开始默默准备法术。
艾琳娜双手结印，圣光在掌心凝聚成纯净的光球。
阿德勒握紧熔心剑，火行之力开始流转。
“动手！”
卡莉率先冲出！
她像一道红色闪电，瞬间跨越二十米距离，短刀直刺冰系法师后心。那法师反应极快，头也不回，反手一挥——
一面冰墙凭空凝结！
铛！
短刀刺在冰墙上，只留下一个白点。
但卡莉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僵持。
“圣光净化！”
艾琳娜的光球砸在冰墙上，圣光与冰系能量激烈冲突，冰墙瞬间布满裂痕。
与此同时，两个火系法师完成了施法。
“烈焰冲击！”
两道火柱轰在冰墙的同一位置，本就布满裂痕的冰墙轰然破碎。
冰系法师闷哼一声，法术被破的反噬让他嘴角溢血。但他毕竟是第三境巅峰，快速后撤的同时，双手结印：
“冰封领域·扩展！”
寒气以他为中心爆发，整个石室的温度降到冰点以下。地面、墙壁、天花板瞬间覆盖上厚达一寸的冰层，连空气都开始凝固。
阿德勒感觉血液流动变慢，动作开始僵硬。
“雕虫小技。”卡莉冷笑，体内火精灵血脉爆发。
轰——！
金色的火焰从她体内涌出，瞬间将周围的寒冰融化。火焰所过之处，冰层化为蒸汽，石室温度急剧回升。
“火精灵……你是卡莉·焰心！”冰系法师终于认出来，脸色大变。
但已经晚了。
菲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短剑刺入他后颈——没有立刻杀死，只是割断了脊椎神经，让他瘫痪。
“留活口。”阿德勒说。
菲诺点头，将瘫软的法师扔到一边。
而那个刺客，从一开始就被控制住。
直到战斗结束，他才缓缓从阴影中被拉起。
掀开头罩，
那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有三道平行的伤疤，眼神空洞得像死人。
“傀儡。”卡莉皱眉，“被精神控制了。看来‘水’很谨慎，用傀儡当守卫，就算被俘也问不出什么。”
阿德勒走到傀儡面前，木行生命感知展开。
确实，这个人的意识一片混沌，只有最基本的战斗本能。灵魂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变成了行尸走肉。
“能解除控制吗？”他问艾琳娜。
艾琳娜检查后摇头：“精神烙印太深了，强行解除会让他变成白痴。而且……烙印里有自毁指令，一旦我们尝试解除，他会立刻脑死亡。”
“那就算了。”阿德勒叹息，“继续前进。”
队伍穿过石室，进入通道的第三段。
这里的风格截然不同。
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整齐切割的石砖，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地面铺着黑色大理石，一尘不染。每隔十米就有一盏魔法灯，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显然，这里经常有人维护。
“快到核心区了。”卡莉压低声音，“小心，从这里开始，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机关。”
菲诺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不愧是暗影议会培养的顶级刺客，对机关陷阱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走了不到五十米，她就发现了三处陷阱——两个地刺陷阱，一个毒箭陷阱。
全部被安全解除。
但当他们走到通道尽头，看到第三道关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里……没有人。
只有一面镜子。
一面等人高的、边框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青铜古镜，静静立在通道中央。镜面不是玻璃，是某种液态金属，表面不断流动，倒映着扭曲的影像。
“视觉之镜？”阿德勒心中一动。
但卡莉摇头：“不对，这只是仿制品。真正的五感之镜不是这个气息。”
她走近镜子，仔细查看。
突然，镜面开始波动。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镜子深处浮现，越来越清晰——那是个穿着水蓝色长袍的男人，面容清秀，眼神温和得像一汪春水。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他开口，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我是‘水’，兄弟会的第三席。很遗憾用这种方式与各位见面，但为了安全，我只能以投影相会。”
水！
兄弟会的精神控制大师！
所有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但水只是微笑：“别紧张，如果我想动手，你们在第一道关卡时就已经陷入永恒梦境了。我留在这里，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阿德勒上前一步。
“你们想要视觉之镜，对吗？”水的投影指了指镜子，“我可以告诉你们它的下落，甚至帮你们拿到它。条件是……帮我杀一个人。”
“谁？”
“我的上司，‘金’。”水的笑容变得诡异，“兄弟会的第一席，一个傲慢的老不死。他挡了我的路，也挡了你们的路。杀了他，视觉之镜归你们，兄弟会也会退出北境，不再与你们为敌。”
赤裸裸的背叛。
但阿德勒不信：“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因为规矩。”水摊手，“兄弟会内部禁止内斗，违者会被其他四席联手清除。但如果是外人杀的……那就只是意外。”
他顿了顿：
“而且，我需要一个证明——证明你们有杀死‘金’的实力。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测试。”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小心！”卡莉大喊。
但已经晚了。
蓝光笼罩了整个通道，所有人眼前一黑。
等阿德勒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不是陌生。
是记忆中的地方——前世公司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PPT停留在最后一页。老板拍着桌子怒吼：
“阿德勒！这就是你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东西？垃圾！全是垃圾！”
周围的同事低着头，但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重做！今晚十二点前给我新版本！做不完就滚蛋！”
阿德勒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愤怒，只有……荒谬。
“真是低级的幻术。”他摇头，“连我的情绪都模拟不对。”
他闭上眼，五行轮转全力运转。
火行灼烧幻觉，木行稳固心神，金行斩断连接。
会议室像被打碎的玻璃般破裂。
眼前景象一变。
这次是熔岩裂谷，卡莉的宫殿。
但气氛不对。
卡莉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伤，火焰般的长发被血污粘在脸上。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烧红的烙铁。
“说！焰心商会的秘密金库在哪！”
烙铁烫在卡莉胸口，皮肉发出嗤嗤声响。
卡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黑影冷笑，转向阿德勒：“她是为了保护你才被抓的。如果你早点说出秘密，她就不用受这种苦。”
“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受苦，是什么感觉？”
阿德勒握紧拳头。
这个幻境更真实了，甚至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但他知道，这依然是假的——卡莉那种性格，就算被抓，也会把敌人一起拖下地狱，绝不会默默忍受。
“破！”
火行之力全面爆发，金色火焰焚毁幻境。
第三个幻境。
这次是守护者据点。
艾琳娜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菲诺跪在她身边，暗红色的眼眸空洞，短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是我……是我没保护好她……”
菲诺的声音充满绝望：
“我是废物……不配活着……”
匕首刺下——
“停！”阿德勒怒吼。
这个幻境触到了他的逆鳞。
但他没有失去理智，反而更加冷静。木行生命感知全力展开，寻找幻境的破绽。
找到了。
在菲诺的“绝望”深处，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她的情绪波动——那是“水”的精神力残留。
“抓到你了。”
阿德勒锁定那丝波动，火行之力化作无数细针，顺着波动反溯而去。
轰——！
幻境破碎。
他回到了通道。
其他人也陆续挣脱。
卡莉脸色阴沉，显然也经历了糟糕的幻境。艾琳娜眼眶发红，但眼神坚定。菲诺……菲诺的状态不对劲。
她虽然睁着眼，但瞳孔涣散，身体微微颤抖。
“菲诺？”阿德勒抓住她的肩膀。
菲诺没有反应。
“她中了深层梦境。”卡莉检查后说，“‘水’在她心里种下了‘梦魇之种’的简化版——永夜梦境。如果不能及时唤醒，她会永远困在自己的噩梦里。”
阿德勒心一沉：“怎么唤醒？”
“两种方法。”卡莉快速说，“第一，找到‘水’的本体，强行解除法术。但他在哪我们不知道。”
“第二，进入她的梦境，从内部打破。但这很危险——进入者的意识也会被困住，如果失败，两个人都会变成植物人。”
阿德勒毫不犹豫：“我进去。”
“你疯了？”卡莉抓住他，“你根本不懂梦境魔法，进去就是送死！”
“但我懂她。”阿德勒看着菲诺空洞的眼睛，“我知道她内心最深处有什么。而且……”
他抬起右手，手背上浮现出淡绿色的纹路——那是木行生命之力与菲诺之前受伤时建立的微弱连接。
“木行之力让我能感应她的生命波动。我可以顺着这个连接，进入她的意识。”
艾琳娜也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阿德勒摇头，“永夜梦境每多持续一分钟，她的意识就被吞噬一分。最多半小时，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看向卡莉：“帮我护法。如果我半小时内没出来……就强行打断连接，至少能保住我的命。”
卡莉盯着他看了三秒，最终咬牙：“二十分钟。我只给你二十分钟。到时间不出来，我就用火行之力烧断连接，哪怕会伤到你的灵魂。”
“成交。”
阿德勒盘膝坐下，双手握住菲诺冰冷的手。
木行之力顺着连接涌入，意识开始下沉。
像坠入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