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北郊的“老橡树旅店”坐落在通往叹息峡谷的岔路口旁，是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三层木制建筑。平日里往来的是商队、冒险者和一些不愿走官道的旅人，今夜却格外安静——整栋旅店都已被包下，连老板和伙计都被告知在房间里待着，不得外出。
莉莉丝抵达时，已是午夜时分。
她带着六名伪装成商队护卫的魔族精锐，从侧门悄然进入旅店。深蓝色的焰心商会长袍下是轻便的护甲，腰间佩着一柄不起眼的细剑——但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剑鞘上蚀刻着极其细微的魔族符文。
“殿下，二楼第三间房。”护卫低声说，“他们已经在了。”
莉莉丝点点头，独自走上楼梯。
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手心也有些出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复杂的期待——阔别已久，她终于要见到阿德勒了。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但她还是想见他。
想看看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阿德勒。
走到房门前，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阿德勒和艾琳娜正坐在窗边的桌子旁。看到她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莉莉丝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
阿德勒看起来……疲惫，但眼神依然明亮。他的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北境风雪和近期战斗留下的痕迹。身形比三年前更结实了，肩背宽阔，站姿沉稳——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有的气质。
而艾琳娜……
莉莉丝的目光转向她。
金发的圣女穿着一身简单的亚麻长裙，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隐隐有光芒流动。即使病重至此，她依然站得笔直，向莉莉丝行了一个标准的圣光教会礼节。
“莉莉丝殿下，”艾琳娜轻声说，“感谢您愿意前来。”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很清晰。
莉莉丝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艾琳娜。
“坐下吧，”她走到桌边，在两人对面坐下，“你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还糟。”
阿德勒扶着艾琳娜重新坐下，然后看向莉莉丝：“谢谢你愿意来，莉莉丝。”
“客套话就免了。”莉莉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色盒子，推到桌子中央，“这是皇室宝库里的‘光明禁区’——你们说的圣光之源第三部件。”
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纯银打造，散发着微弱的寒意。
“至于生命精华……”莉莉丝伸出手，掌心向上。暗紫色的魔气开始凝聚，在她掌心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是一滴深紫色的、像液态宝石般的精华，“我的魔核已经提炼好了，随时可以注入。”
阿德勒看着那滴生命精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莉莉丝，这会对你的身体……”
“虚弱三天，实力下降两成，一个月内无法全力战斗。”莉莉丝直截了当地说，“但不会死，也不会留下永久损伤。魔族皇室的秘法比你们想象的更精妙。”
她顿了顿，看向艾琳娜：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些事。艾琳娜，你知道接受魔族公主的生命精华，意味着什么吗？”
艾琳娜点头：“意味着我的身体会暂时被魔气侵染，圣光力量会受到压制，甚至在短时间内……我可能无法再使用圣光。”
“不仅如此，”莉莉丝说，“魔气与圣光在你体内共存，会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那种痛苦……可能比光化更甚。你有心理准备吗？”
“有。”艾琳娜回答得毫不犹豫，“只要能活着，只要能继续陪在阿德勒身边，什么痛苦我都能承受。”
她的眼神坚定而清澈，没有丝毫动摇。
莉莉丝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那我们开始吧。阿德勒，你扶她到床上躺好。我需要一个安静、不受干扰的环境。”
阿德勒照做。他小心地将艾琳娜扶到房间内侧的大床上，让她平躺下来。艾琳娜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莉莉丝走到床边，对阿德勒说：“你退开些。过程中心魔气会外泄，你靠太近可能会受影响。”
阿德勒退到墙边，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两人。
莉莉丝在床边坐下，双手悬在艾琳娜身体上方。深紫色的魔气从她掌心涌出，像有生命般蔓延开来，逐渐将艾琳娜整个人包裹其中。
“放松，”莉莉丝轻声说，“不要抵抗。让我的魔气进入你的身体，引导它流向心脏。”
艾琳娜点头，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魔气开始渗入她的皮肤。起初很温和，像温水漫过身体。但很快，剧烈的排斥反应开始了——艾琳娜体内的圣光本能地抵抗外来力量，金色和紫色的光芒在她皮肤下激烈碰撞。
“呃……”艾琳娜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
“撑住。”莉莉丝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阿德勒注意到，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这是必经的过程。圣光与魔气的冲突越激烈，后续融合的效果就越好。”
她掌心的那滴生命精华开始缓缓下降，最终落在艾琳娜的胸口，融了进去。
轰——！
金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阿德勒不得不闭上眼睛，但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能量波动。
然后是紫色的魔气，像潮水般涌起，与金光对抗、交织、最终……开始融合。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当光芒终于消散时，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
莉莉丝喘着气，扶住床沿才没倒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疲惫，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
“成功了，”她低声说，“生命精华已经融入她的心脏，暂时压制了光化过程。至少……十天之内，她不会有事。”
阿德勒快步走到床边。
艾琳娜依然闭着眼睛，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最明显的变化是，她皮肤下的光芒消失了——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极其微弱，几乎看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那是魔气在她体内流动的痕迹。
“艾琳娜？”阿德勒轻声呼唤。
艾琳娜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瞳孔还是金色的，但眼底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意。
“阿德勒……”她虚弱地笑了笑，“我……好像活过来了。”
阿德勒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虽然还是偏低，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得像要随时消散。
“谢谢你，莉莉丝。”他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魔族公主，语气真诚，“真的……谢谢你。”
莉莉丝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下！”阿德勒立刻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莉莉丝勉强止住咳嗽，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吞下，“只是消耗太大了，需要休息。你们……也先休息吧。圣光之源的事，明天再说。”
她扶着墙站起身，想走向房间另一侧的椅子，却脚下一软。
阿德勒立刻接住了她。
“我扶你过去。”他说，声音里满是担忧。
莉莉丝没有拒绝。她靠在阿德勒肩上，任由他把自己扶到椅子上坐下。这个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阿德勒，”她轻声说，“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阿德勒蹲下身，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
艾琳娜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两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莉莉丝疲惫但依然美丽的侧脸上，也照在阿德勒担忧的眼神中。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德勒会如此在乎这个魔族公主。
因为莉莉丝·芙蕾卡，是一个值得被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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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愣了愣，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毯，而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艾琳娜，此刻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
“你醒了？”艾琳娜轻声问。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艾琳娜说，“阿德勒去楼下准备食物了，让我在这里陪你。”
莉莉丝揉了揉太阳穴。虽然还是很疲惫，但比之前好多了。魔族皇室的恢复能力确实惊人。
“你应该躺着休息。”她说。
“我已经好多了。”艾琳娜微笑，“您的生命精华效果很好，我现在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莉莉丝仔细打量她。确实，艾琳娜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眼睛也有了神采。虽然体内的圣光与魔气还在缓慢融合，会产生持续的不适，但至少不再濒临死亡了。
“坐过来吧。”莉莉丝拍了拍床边。
艾琳娜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过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窗外的月光很亮，把房间照得半明半暗。远处传来夜鸟的啼鸣，还有风吹过老橡树枝叶的沙沙声。
莉莉丝突然开口，“现在，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艾琳娜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地说：“我觉得……您很美。不是外表的美，而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光芒。骄傲、强大、又很温柔。”
“温柔？”莉莉丝挑眉，“很多人都说我骄傲、说我强势，但很少有人用‘温柔’这个词形容我。”
“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您为阿德勒做的事。”艾琳娜说，“您明明可以拒绝，可以生气，可以指责我抢走了您的未婚夫。但您没有。您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用自己的力量救我。这不是温柔，是什么？”
莉莉丝看着她，忽然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带着嘲讽或高傲的笑，而是一种很淡、很真实的笑。
“你知道吗，”她说，“我本来确实很生气。不是因为阿德勒爱上你——那家伙的心从来就很大，装得下整个世界，不可能只装我一个。我生气是因为……他不珍惜自己。”
她顿了顿，继续说：
“在北境的时候，他是为了救那些平民；在圣光帝国，他是为了你，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他总是这样，为了别人豁出一切，却从来不想想，那些在乎他的人会多担心。”
艾琳娜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莉莉丝摇头，“这不是你的错。阿德勒就是这种人，改不了的。就像我……明明知道来救你很危险，但还是来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傻瓜，为了在乎的人，什么都肯做。”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艾琳娜的手背：
“所以，好好活下去。不要让阿德勒的努力白费，也不要让我的付出没有意义。如果你死了，阿德勒会很痛苦，而我……不想看到他痛苦。”
艾琳娜的眼中涌起泪水。
“莉莉丝殿下，”她哽咽着说，“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别哭了。”莉莉丝递给她一块手帕，“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看向桌上的银色盒子：
“圣光之源已经拿到了，但如何使用还是个问题。而且就算用了，能不能根治你的光化，也是未知数。更麻烦的是，五天后教会的仪式……”
“我知道。”艾琳娜擦干眼泪，表情变得坚定，“我必须在那之前恢复。然后……在仪式上，揭穿他们的阴谋。”
“你想公开对抗教会？”莉莉丝挑眉，“那可是圣光帝国，教会的势力根深蒂固。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不是一个人。”艾琳娜说，“我有阿德勒，有您，有卡莉小姐，还有菲诺。而且……我父亲和弟弟还在伽倻琴家族。虽然父亲现在受制于人，但只要我出现，证明教会和三皇子的阴谋，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你确定？”
“确定。”艾琳娜点头，“我父亲虽然严厉，虽然在乎家族荣誉，但他不是坏人。他只是……被困住了。”
莉莉丝沉思片刻，然后说：“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准备。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研究圣光之源的使用方法。”
她拿起银色盒子，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光芒四射，只有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色晶石，大约鸡蛋大小，表面光滑，内部似乎有液体在缓慢流动。
“这就是圣光之源？”艾琳娜有些惊讶，“看起来……很普通。”
“越是强大的东西，外表往往越不起眼。”莉莉丝将晶石取出，放在掌心，“我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力量，非常庞大，但也……非常混乱。像是被强行拆分后，失去了原本的平衡。”
她将晶石递给艾琳娜：
“你试试。用你的光之眷族血脉去感应它。”
艾琳娜接过晶石。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晶石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晶石突然发出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不刺眼，却温暖得像阳光。更神奇的是，艾琳娜体内的圣光力量开始自动运转，与晶石产生了共鸣。
“我感觉到了……”她轻声说，眼中闪过惊讶，“它在呼唤我……不，是在呼唤我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
话音未落，晶石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了屋顶，直射夜空。
“糟了！”莉莉丝脸色一变，“动静太大了，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她立刻伸手想夺回晶石，但光柱已经形成了能量屏障，将艾琳娜整个人包裹其中，外人无法靠近。
“艾琳娜！”阿德勒推门冲进来，手里还端着食物托盘，“怎么回事？”
“圣光之源被激活了。”莉莉丝咬牙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光柱太显眼了，教会的人很快就会赶来。”
但就在他们准备强行打断仪式时，光柱突然开始收缩。
不是消失，而是像有生命般，缓缓沉入艾琳娜体内。晶石本身也开始融化，化作液态的光，顺着她的手臂流向心脏。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当最后一缕光芒消失时，艾琳娜睁开眼睛，眼中流淌着纯粹的金色光芒——不是之前那种濒临光化的狂暴金光，而是一种温暖、神圣、充满生命力的光。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圣光之源……它本来就是我们光之眷族的一部分。不，应该说……我们光之眷族，是圣光之源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阿德勒快步走到她身边。
“光之眷族的血脉力量，来源于圣光之源。”艾琳娜解释，“千年前，教会将圣光之源拆分成三部分，分别封印。而我们这些拥有光之眷族血脉的人……其实是圣光之源分散出去的‘种子’。我们通过血脉传承着它的力量，但也承受着它被拆分后的诅咒——光化，就是诅咒的表现。”
她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全新力量：
“现在，我融合了圣光之源的一个部件，诅咒被部分解除了。光化的进程已经停止，虽然还没有完全治愈，但至少……我暂时安全了。”
阿德勒松了口气，但莉莉丝的表情依然严肃。
“问题解决了？”她问，“没那么简单吧。圣光之源有三个部件，你只融合了一个。另外两个呢？”
艾琳娜的脸色沉了下来。
“另外两个部件……必须全部集齐，才能彻底解除诅咒。否则，我体内的平衡只是暂时的。最多……大概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还没有找到另外两个部件，光化会再次爆发，而且会比之前更猛烈。”
三个月。
阿德勒的心沉了下去。三个月听起来很长，但要找到另外两个被教会严密封印的部件，谈何容易。
“第二个部件在叹息峡谷，我们已经见过了——就是那个金属盒子里的扭曲圣光。”莉莉丝说，“第三个部件……”
“在圣光大教堂的地下圣库。”艾琳娜接过话头，“我知道。刚才融合的时候，我感应到了另外两个部件的位置。它们在呼唤我，就像我在呼唤它们一样。”
她看向阿德勒和莉莉丝，眼中满是坚定：
“所以我们必须去圣光大教堂。不仅是为了在仪式上揭穿阴谋，也是为了拿到第三个部件。只有三个部件全部集齐，我才能真正得救。”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去圣光大教堂，等于自投罗网。教会一定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出现。
“我们有多少时间准备？”阿德勒问。
“仪式在五天后。”莉莉丝说，“但考虑到教会可能提前布置，我们最多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们必须制定出完整的计划，准备好一切需要的物资和装备。
莉莉丝看着桌上摊开的帝都地图，手指在圣光大教堂的位置轻轻敲击。艾琳娜提供的感应信息，让她心中迅速形成了一个新的计划。
“那里光之囚牢的压制，反而给了我们可乘之机。”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教会以为用专门针对光之眷族的法阵就能困住圣光之源，但他们忘了——完整的圣光之源有三个部件，而每一个部件之间都有共鸣。”
她看向艾琳娜：“你说部件之间能互相感应，那你能通过手中的这块部件，反向影响圣库里的那一块吗？”
艾琳娜闭上眼睛感应了片刻，然后点头：“可以。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能感觉到它们之间的‘连线’。就像……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弦，两端都系在我心上。”
“那就好。”莉莉丝转向阿德勒，“我们的原计划是潜入圣库夺取部件，但现在看来，那个位置的守卫太严密了。所以我们要换种方式——不进去，而是把它‘引’出来。”
阿德勒皱眉：“引出来？你是说……”
“用共鸣。”莉莉丝指向地图上圣库东侧的一个位置，“这里是个废弃的祈祷室，就在圣库正上方。如果艾琳娜在那里全力激活手中的部件，应该能引起圣库里那个部件的共振。当共鸣达到一定程度时，封印法阵会出现短暂的松动——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菲诺补充道：“我查过圣库的结构资料。光之囚牢法阵有一个设计缺陷：为了防止对外界无辜者造成影响，法阵的压制力是单向的——只对内，不对外。所以从外面攻击法阵，效果会好得多。”
“但我们需要精确的时机。”莉莉丝说，“艾琳娜开始共鸣后，最多只有三十秒的时间窗口。在这三十秒内，我和菲诺要破坏法阵的外层结构，阿德勒则要趁乱冲进去取走部件。”
阿德勒沉思片刻：“三十秒……够吗？圣库里有十二个守卫，还有那个光之囚牢法阵本身。”
“所以我们需要卡莉的帮助。”莉莉丝从怀里取出一枚通讯水晶，“她在帝都的势力，可以在同一时间在教堂其他地方制造混乱，牵制教会的注意力。”
她激活水晶，卡莉的声音很快传来：
“莉莉丝公主？这么晚联系我，计划有变？”
“需要你提前行动。”莉莉丝快速说明了情况，“明天凌晨三点，我们要在圣光大教堂动手。同一时间，你需要在教堂的东翼、西翼、还有前广场制造三场‘意外’，规模不用太大，但要足够吸引教会的守卫力量。”
通讯水晶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卡莉的笑声：
“有意思。东翼的圣器陈列馆最近刚进了一批‘贵重’文物，西翼的档案库存着不少‘敏感’文件，前广场明天上午要举行一场贵族婚礼，现场堆满了装饰材料——这些地方如果同时出点小问题，确实够教会忙一阵了。”
“注意安全，不要暴露身份。”
“放心，我是专业的。”卡莉顿了顿，“不过公主殿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次行动之后，阿德勒欠我的债，得翻倍。”
莉莉丝看向阿德勒，后者无奈地点头。
“成交。”
通讯结束。
四人又详细讨论了计划的每一个细节——撤退路线、应急方案、联络信号……直到窗外天色开始泛白。
“都去休息吧。”莉莉丝最后说，“今晚午夜出发，明天凌晨三点行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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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如期而至。
帝都的夜空笼罩着一层薄雾，月亮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给圣光大教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凌晨两点五十分，四人分别抵达预定位置。
艾琳娜独自潜入废弃的祈祷室。这里已经几十年无人使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月光从破败的彩绘玻璃窗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盘膝坐在房间中央，取出莉莉丝给的那块圣光之源部件——那枚白色的晶石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艾琳娜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晶石，开始全力激活其中的力量。
温暖的光芒从晶石中涌出，包裹住她的全身。她能感觉到，地下深处，另一个部件正在回应她的呼唤。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隔着千山万水，依然能感应到彼此的心跳。
而阿德勒、莉莉丝和菲诺，此刻正潜伏在圣库东侧的阴影中。
“准备好了吗？”莉莉丝低声问。
阿德勒点头，手中的剑已经出鞘。菲诺则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完全融入了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三点整，教堂的钟声敲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翼、西翼、前广场同时传来爆炸声和惊呼声——卡莉开始行动了。
圣库周围的守卫明显骚动起来，一部分人朝骚乱的方向奔去，但仍有八人坚守岗位。
“就是现在。”莉莉丝对菲诺使了个眼色。
两人同时出手。
莉莉丝掌心凝聚的暗紫色魔焰化作一条细线，悄无声息地切断了圣库外墙上的几个关键符文节点。菲诺则像鬼魅般出现在一名守卫身后，双刃闪过，守卫无声倒下。
“敌袭——！”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
但已经晚了。
祈祷室里，艾琳娜手中的晶石光芒达到顶峰。她感到地下深处传来剧烈的震动——那是另一个部件在共鸣中试图冲破封印。
圣库内部，金色的光之囚牢法阵开始剧烈闪烁。法阵中央悬浮的棱形水晶疯狂震动，表面的封印符文一个接一个地崩解。
“封印松动了！”阿德勒看准时机，纵身跃入圣库。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守卫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冲到了法阵边缘。但就在他伸手去抓水晶的瞬间——
“住手！”
一道金色的光墙突然升起，挡在了他面前。马库斯大主教从圣库深处走出，手中法杖指向阿德勒：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这位老者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不是应该在教堂上层主持大局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主教，”阿德勒握紧剑柄，“让开。”
“让开？”马库斯冷笑，“让一个魔族混血夺走圣光之源的部件？你想毁了圣光教会的千年根基吗？”
他挥动法杖，更多的圣骑士从暗处涌出——原来这里早就设下了埋伏。
“莉莉丝！”阿德勒大喊。
“来了！”莉莉丝和菲诺同时冲进圣库，与守卫战在一起。
战斗瞬间爆发。
圣骑士们的实力远超普通守卫，每个人都至少是灵枢第四境化形境界。更麻烦的是，他们擅长配合，组成的小型战阵威力倍增。
“阿德勒，部件！”莉莉丝在战斗中喊道，“别管我们，去拿部件！”
阿德勒咬牙，转身再次冲向法阵。但马库斯的法杖已经指向了他：
“圣光裁决！”
金色的光矛从法杖顶端射出，直刺阿德勒的心脏。这一击的速度和威力都远超寻常，显然是马库斯的全力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阿德勒身前。
是艾琳娜。
她从祈祷室赶来了，手中还捧着那枚发光的晶石。当光矛射来的瞬间，她将晶石挡在身前——
轰！
光矛与晶石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光矛并没有击碎晶石，反而被晶石吸收了。
“这……这不可能！”马库斯睁大眼睛，“圣光之源怎么会吸收圣光法术？”
艾琳娜喘息着，她能感觉到手中的晶石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吸收的光矛能量转化为纯粹的光明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因为圣光之源，本就是光之眷族力量的源头。”她看着马库斯，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教会将我们视为工具，视为象征，却从未真正理解过我们的本质。”
她举起晶石，对准圣库中央的另一个部件：
“现在，让它回家吧。”
晶石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光芒。那光芒像是有生命般，化作一条光的桥梁，连接了她手中的部件与法阵中的部件。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法阵中的棱形水晶开始缓缓上升，穿过光之囚牢的层层防护，飞向艾琳娜。
“不——！”马库斯想要阻止，但莉莉丝和菲诺已经缠住了他。
水晶落入艾琳娜手中，与另一块部件接触的瞬间，两块晶石同时融化，化作液态的光，流入她的掌心。
温暖、强大、完整……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艾琳娜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光之眷族血脉正在发生质变。光化的进程不但停止了，那些已经光化的部分甚至开始逆转。
但她没有时间仔细感受。
因为更多的守卫正在涌来，圣库的警报已经响彻整个教堂。
“撤退！”莉莉丝一剑逼退马库斯，“按原计划！”
四人迅速朝圣库东侧的紧急疏散通道退去。通道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上，直通教堂后花园。
“别让他们跑了！”马库斯在身后怒吼，“关闭所有出口！”
但莉莉丝早有准备。在进入通道前，她在入口处设置了一个触发式魔爆法阵。当追兵接近时，法阵引爆，碎石和烟尘堵塞了通道。
等教会的人清理出通路时，四人已经消失在了后花园的夜色中。
四人一路狂奔，穿过贫民区错综复杂的小巷，最后躲进了一处卡莉事先准备的藏身地——地下酒窖的密室。
密室很小，但足够隐蔽。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四人才松了口气。
“好险……”阿德勒靠在墙上喘息，“那个大主教怎么会提前埋伏在那里？”
“教会应该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莉莉丝检查着自己的伤势——左臂被光矛擦过，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他们知道艾琳娜融合了第一个部件后，一定会来取第二个。所以将计就计，设下了陷阱。”
菲诺沉默地处理着肩上的伤口，那是一名圣骑士的剑留下的。
只有艾琳娜，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艾琳娜？”阿德勒走过去，“你还好吗？”
艾琳娜缓缓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金色与紫色交织，像黄昏时分的天空。
“我融合了第二个部件，”她轻声说，“光化……停止了。我能感觉到，血脉中的诅咒被解除了大半。”
莉莉丝走过来，仔细观察她的状态：“但还没有完全觉醒，对吗？”
艾琳娜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很奇怪的感受。就像……就像一副拼图，已经拼好了大半，但最关键的一块缺失了。我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流动，能感觉到血脉在复苏，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金色，而是带着一丝微妙的紫意，就像晨曦时分，天空将亮未亮时的色彩。
“这就是融合了两个部件后的状态？”阿德勒问。
“是的。”艾琳娜凝视着掌心的光芒，“我能控制它，能使用它，甚至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远超我想象的力量。但总有种……不完全的感觉。就像一把锁，已经插进了钥匙，但还差最后一下转动。”
莉莉丝若有所思：“是因为叹息峡谷的那个部件。那个部件被扭曲了，被污染了，所以即使你集齐了另外两个，血脉也无法真正完整觉醒。”
“扭曲的部件……”艾琳娜闭上眼睛，试着感应，“我能感觉到它。很远，在西北方向，充满了痛苦和……怨恨。那不是圣光之源该有的气息。”
她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那个部件在‘哭泣’。它在求救。”
密室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按照原计划，拿到第二个部件后，他们应该立刻撤离帝都，前往魔都暂避风头。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我们不去拿那个扭曲的部件会怎样？”阿德勒问。
艾琳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的血脉会一直处于这种‘半觉醒’状态。光化虽然停止了，但力量无法完全掌控。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那个扭曲的部件正在影响着另外两个。就像毒药，正在通过看不见的联系，一点点污染我已经融合的部分。”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不彻底解决它，最多三个月……我也会被污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莉莉丝和阿德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叹息峡谷的那个部件，他们曾经亲眼见过——那个金属盒子里的扭曲圣光，那些光之眷族的亡灵，还有那张由光芒构成的、充满饥渴的脸。
那不是可以轻易接触的东西。
“教会知道这件事吗？”莉莉丝突然问。
艾琳娜想了想，然后摇头：“应该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扭曲部件的存在，一定会想办法处理。毕竟那对教会来说也是个威胁。”
“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莉莉丝站起身，开始在密室里踱步，“教会现在肯定在全城搜捕我们，帝都暂时不能待了。但我们也不能直接去叹息峡谷——那里是教会的地盘，他们一定有所防备。”
她停下脚步，看向阿德勒：
“我们需要一个中转站。一个既能让我们休整恢复，又能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地方。”
阿德勒立刻明白了：“北境？”
“对，北境。”莉莉丝点头，“卡莉的势力在那里根深蒂固，教会的手伸不了那么远。而且北境靠近叹息峡谷，等我们准备好后，可以秘密进入峡谷，寻找那个扭曲部件。”
“但怎么离开帝都？”菲诺开口，“现在全城戒严，所有出口都有重兵把守。”
莉莉丝从怀里取出一枚暗紫色的令牌——那是魔族皇室的特使令。
“用这个。”她说，“明天上午，有一支魔族的‘和平使团’要离开帝都返回魔都。使团的团长是我的人，他可以把我们伪装成使团成员带出去。”
“和平使团？”阿德勒皱眉，“魔族什么时候派使团来圣光帝国了？”
“三天前。”莉莉丝微笑，“我来的路上顺便安排的。本来是作为备用撤离方案，现在看来正好用上。”
艾琳娜有些不安：“可是……您的身份怎么办？如果您以魔族公主的身份公开离开，教会一定会怀疑。”
“我不会以公主的身份离开。”莉莉丝摇头，“使团里有一个‘染病’的女官，需要提前返回魔都治疗。那就是我。”
她看向三人：
“而你们，分别是她的护卫、侍女和医师。使团的文书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不出意外，通过检查应该没问题。”
计划听起来可行，但风险依然存在。
“如果被识破呢？”阿德勒问。
“那就只能硬闯了。”莉莉丝的语气很平静，“但那是最后的选择。相信我，教会在明面上不敢对魔族使团动武——那会引发外交危机，甚至战争。”
她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前提是我们不暴露真实身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记住自己的新身份，记住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四人开始紧急准备。
莉莉丝用魔族皇室特制的药剂改变了艾琳娜的发色和瞳色，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魔族侍女。阿德勒和菲诺则换上了魔族护卫的标准装束，佩戴上使团的徽章。
所有的伤口都做了处理，所有的痕迹都尽量掩盖。
天亮时分，一支由二十多人组成的魔族使团，缓缓驶向帝都的北门。
使团的马车豪华而庄严，车身上刻着魔族皇室的徽记。车队前方，一名穿着正式礼服的魔族外交官正在与守门的卫兵交涉。
“这是我们的通关文书。”外交官递上一份盖满印章的文件，“使团中的一位女官突发急病，需要立刻返回魔都治疗。我们已经向贵国外交部报备过了。”
卫兵队长仔细检查文书，又看了看车队：“所有人员都要下车接受检查，这是规矩。”
“可以。”外交官点头，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不过请快一点。病人的情况很糟，耽误不得。”
卫兵们开始逐一检查使团成员。
阿德勒和菲诺站在第二辆马车旁，手按在剑柄上，保持着护卫的标准姿势。他们的心跳有些快，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轮到他们时，卫兵上下打量了一番：“名字？”
“雷恩。”阿德勒用事先准备好的魔族名字回答。
“你呢？”
“赛拉。”菲诺的声音很平静。
卫兵又检查了他们的武器和行李，没有发现异常，挥手放行。
然后是第三辆马车——那是“病患”的马车。
车帘掀开，莉莉丝躺在车厢里，脸色苍白，额头上敷着湿布，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艾琳娜扮作的侍女正跪在旁边，为她擦拭额头。
“病人需要安静。”艾琳娜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请快一点……”
卫兵探头看了看车厢内部，没有发现隐藏的人或物品。他正要放行，突然——
“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马库斯大主教带着一队审判官，从城门旁的建筑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车队，最后定格在第三辆马车上。
“使团要离开？”他缓缓走近，“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外交官立刻迎上去：“大主教阁下，这件事我们已经向贵国外交部报备了。如果您有疑问，可以联系——”
“病人是什么病？”马库斯打断他，目光依然盯着马车。
“突发的高热和咳血，可能是肺病。”外交官回答，“我们的医师建议立刻返回魔都，使用皇室的特效药。”
马库斯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马车旁。他的目光落在莉莉丝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阿德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菲诺的身体也绷紧了。
如果被认出来……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马库斯突然转身：
“放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主教？”一名审判官忍不住问，“不仔细检查一下吗？”
“我说，放行。”马库斯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魔族使团是正式外交人员，我们有义务保障他们的安全通行。”
他看向外交官：“请转告贵国皇室，圣光帝国期待与魔族的进一步友好交流。”
外交官虽然疑惑，但还是礼貌地行礼：“一定转达。”
车队缓缓驶出城门。
当帝都的城墙终于消失在视野中时，车里的四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认出我们了。”莉莉丝坐起身，脸色依然凝重，“马库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行的人。他一定有什么计划。”
“为什么放我们走？”艾琳娜不解。
“因为他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叹息峡谷。”阿德勒沉声道，“他在那里等着我们。”
莉莉丝点头：“对。与其在帝都和我们硬拼，不如放我们离开，然后在峡谷布下天罗地网。那里是他的主场，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她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叹息峡谷的位置。
“但我们必须去。”艾琳娜轻声说，“为了完整的血脉，为了真正的觉醒。”
“那就去。”莉莉丝的语气很平静，“不过这一次，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离帝都越来越远。
但四人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扭曲的圣光之源部件，还有教会布下的陷阱，以及血脉觉醒最后的考验。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只能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