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不得不嫁给勇者,自己的原舍友,神女莉莉安洁心想,为了全人类,她愿意牺牲自我。
因为她是神女,全人类中最尊贵的存在,享受了优厚的待遇,就必须肩负起责任。何况,那些战士牺牲的是生命,而她,只是牺牲一点羞怯和矜持。原本,女性就是需要嫁人的,能够嫁给人类当中最英勇的勇者,不也好?
看啊,老许,这就是我一年来的变化。如今我已经下意识就是对这世界人类的悲悯,嫁给兄弟这样有辱男性尊严的事,也已经一点不抵触了。说真的,老许……
有那个……XX,是什么感觉来着?
感觉自己的思想实在不雅,莉莉安洁又强迫自己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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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的寝室之中,还有一人,名叫易柯,姓氏少见,名字独特,戴副眼镜。他不是二次元,没带手机,他每天坚持在做的事,就是认真搞学习。
但是,认真搞学习,何尝不是一种二次元?
范白说,他喜欢二游,是因为觉得各种各样的事物美少女化很有趣,船啊、枪啊、文物啊、历史人物啊,通通变成了美少女,很好玩。这好玩不是说这些女角色多好看,他喜欢的是从这些美少女的外貌和设定中反推她们的原型,然后品味角色设计的小巧思。
那么对于认真搞学习的人来说,每门学科,不也就像是美少女?攻略难题就像是在攻略美少女,刷题就像是在刷圣遗物,月考就像是定期更新的深渊,数学老师又出了个怪题,好,这不就是机制怪、圣骸兽?对了,二游角色养成了叫毕业,上学最终,刚好也叫毕业呢!
谁说搞学习不是二次元?
二次元本应是绝对包容的。最初他们选择二次元这样的非主流,是因为主流烂掉了,主流太虚伪了。为了保持纯真,他们只能反抗主流,把被主流抛弃的美德珍藏。
而现在,在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里,显然,二次元已经成为了那个腐朽的主流的代言人。老二次元们曾经还说点什么,现在都不说了。
张伟喜欢禁番,许林喜欢二次元厕纸番,范白喜欢二游,易柯喜欢搞学习。他们的喜好差别这么大,都可以惺惺相惜。而再看泛二次元那此起彼伏、永不终结的纷争和节奏,跟风跟风,跟到最后,人与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人与人的争端却越来越大。
青春啊,何其短暂,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东西上呢?
张伟其实是一个很苦闷的人。
一想到人类最青春的年华非得关在学校里,用最美好的年纪去为未来那个不断失去的岁月追求所谓的幸福,他就觉得很荒谬。
很小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但那个时候人们都说,现在吃苦,以后才能幸福,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可是现在他高中了,环境已经变了,是个人都在说努力没用,经济上升期不在了,大家内卷没意义。既然如此,我们已经没有理由拒绝拥抱当下了,不是吗?这一代的年轻人,按理说,应该看清了未来是虚无缥缈的,那不就应该好好抓住当下吗?
未来都已经失却了,又怎么还舍得把当下胡搞成这个样子?
张伟也明白,这其实是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未来实际上是无虞的。他们的痛苦不是在于失却了未来,而是未来太广大了,他们无所适从,所以他们才用一套悲观主义来麻痹自己。他们在当下的宣泄和放纵,既拧巴,又小心翼翼,其实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有未来,他们真的做得过分了,未来才会失却。
有些人把自己麻痹过头了,真的会很痛苦,可能会自毁。但这也不是他们真实的处境,实际上,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如果不对自己动手,别人还真的很难毁掉他们。他们不是弱者,他们前途光明,只要他们放下自己施加给自己的镣铐。
而张伟自己实实在在,是已经千疮百孔了。他才是最接近毁灭的那个人。
家是温暖的港湾,当家庭破碎的时候,家与外界,就像是两面包夹的攻势。别人被混合双打是被父母,而他是被家庭和外界混合双打。而最痛苦的是,他没有哭诉的地方。这年头,是个人都在哭诉,而猜一猜,谁才是那个哭诉完依然无处可去的那个人?
所以在穿越以前,张伟还真的在想穿越之类的事。
如果可以穿越,该多好。
当时,前一阵舍管检查刚刚过去,大家藏得都很好,东西没被发现。许林在看番,范白在玩游戏,易柯在搞学习,他却早已经把喜欢的番都看完了,只剩下空虚,远望着窗外的天空。
就在这时,天空泛起了白光。他眼睁睁地看到,那光覆盖的范围极大,简直可以覆盖整个世界。那或许很夸张了,但最少,包含他们这栋宿舍楼是没有问题的。还来不及多想,张伟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白光。她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闭眼的,但是一睁眼,就变成了神女,莉莉安洁。
“呵,我,我啊……”
这是在弄清楚状况以后,莉莉安洁开口自言自语的第一句话。
与范白一样,她看番也并非是多么的喜欢美少女,多么的好涩。美少女对她这样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一个永久的谜,就像是《红楼梦》那样的谜团。
《红楼梦》里有许多美好的少女,但这些少女绝对不仅仅是少女本身,贾宝玉和少女们的关系也绝不是简单的公子小姐的恋爱,那到底是什么呢?不知道。
也许对美少女的所有幻想,龌龊的也好,高尚的也好,哲学的也好,低俗的也好,统统都是男人的幻想。
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莉莉安洁自诩,就是金陵十二钗加起来的美,也不及她。
若是张伟看到了这样的女子,一定会想到很多了。禁番中总是不加掩饰地展现女性的肉体,古希腊的雕塑就特别喜欢人体美。这绝不是烂俗的东西,艺术家们都有着自己的追求。
可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当艺术家、艺术的审视者变成了艺术本身,莉莉安洁彻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凝望着水面的少女啊,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哀愁?她凝重的眸子里究竟映着什么?
假如有人来问莉莉安洁,她会呆呆地朝着自己一指。
啊?我吗?我就是在发呆啊。
到头来,美少女,真是好空虚的一物啊。
老许,你看见这样的我时,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