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子对千早的感情,是藏在细腻日常里的温柔与在意,带着一种从欣赏到逐渐深植心底的珍视。
从圣应学院时起,她就默默留意着千早的身影——记得她在庭院长椅上发呆的样子,记得她随口说过喜欢三色堇的话,记得她头发上沾着樱花却不自知的瞬间。这些细碎的记忆,其实早已是在意的伏笔。
重逢之后,这份情感变得更清晰。她会特意为千早留演奏会的票,会记得史绪的存在而准备两人份的邀约;她在植物园为千早准备喜欢的三明治,在旧书店里主动提起只有她们才懂的回忆;她借还书的由头创造见面机会,会用“琴房缺一个一起看薄荷的人”这样含蓄的话传递心意。
她的感情不张扬,却很坚定。像是春日里慢慢升温的阳光,不灼人,却一点点渗透进相处的每个瞬间,带着想要靠近的期待,和对这份羁绊的格外珍视。那是一种把对方放在心上,愿意用细节去温暖,用时光去守护的情感。
不如我们先从妃宫千早与薰子重逢的场景开始,逐步展开她们的互动和内心想法吧。比如设定在一个落雪的冬日,千早在一家旧书店偶然遇到了薰子,两人看到彼此的瞬间都有些怔忡,过往在圣应女学院的回忆涌上心头…
冬日的雪下得很静,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妃宫千早推开街角那家旧书店的门时,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混着暖气里浮着的旧纸张气息,让人心里莫名一安。
她是来寻一本绝版的园艺图鉴的。离开圣应后,千早渐渐迷上了侍弄花草,阳台被她打理得像个小小的植物园,只是总觉得缺了本够细致的参考书,听朋友说这家藏着不少老物件,便特意绕了远路过来。
书店里很暗,光线全靠头顶几盏蒙着薄尘的吊灯,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层层叠叠挤着书,连过道都只容一人侧身通过。千早放轻脚步往里走,指尖偶尔划过书脊,触感粗糙又温暖。
走到最里面的园艺区时,她终于在顶层书架看到了那本绿色封皮的书。踮起脚尖去够,指尖刚要碰到书脊,斜后方忽然伸来一只手,稳稳地将书抽了下来。
千早愣了一下,转过身时,撞进一双熟悉的杏眼。
“找这个?”
声音清冽,像雪落在松枝上的轻响。穿着驼色大衣的少女站在那里,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小半张脸,眉骨的弧度、嘴角微微抿起的样子,都和记忆里那个在圣应礼堂弹钢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是薰子。
三年未见,她似乎高了些,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可那双眼睛里的光,还是和从前一样,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书架,发出轻微的“咚”声。书架上的书晃了晃,有本薄薄的小册子掉下来,她伸手去接,却和薰子同时碰到了书页。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小册子落在地上,摊开的页面上印着一株盛放的山茶。
“好久不见,妃宫同学。”薰子先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微微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位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好久不见,薰子同学。”千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雪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我……来买本书。”
话一出口就觉得笨拙。明明在圣应时,她们算不上多亲近,却也绝非陌生——她是学生会的骨干,薰子是备受瞩目的钢琴才女,偶尔在走廊遇见会点头致意,在合宿时曾一起围坐在壁炉边听皆濑前辈讲笑话。可此刻面对面站着,那些寻常的问候却卡在喉咙里,像被雪冻住了似的。
薰子把那本园艺图鉴递过来,封面沾着点灰尘。“你要的是这个吧?刚才看你在找。”
“嗯,谢谢。”千早接过书,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冰凉的,带着雪的寒意。她赶紧将书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滚烫的秘密。
“你也喜欢园艺?”薰子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语气平淡,却像是在找一个继续对话的理由。
“离开圣应后才开始学的,”千早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以前在学院的庭院里看园丁打理那些玫瑰,觉得很有意思。”
“是吗?”薰子的睫毛颤了颤,“我记得你以前总爱在午休时去庭院的长椅上坐着,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只是发呆。”
千早有些惊讶。她从没想过,自己那些不起眼的日常,会被人记在心里。“你……注意到了?”
“偶尔路过时看到的。”薰子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雪,“那里的阳光很好。”
沉默又漫了上来。书店里很静,能听到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电车鸣笛声。千早低头看着怀里的书,绿色封皮上印着细密的花纹,忽然想起圣应的春天,庭院里的山茶开得如火如荼,薰子曾坐在花架下练琴,琴声混着花香,飘得很远。
“你怎么会在这里?”千早忍不住问。
“来看一位长辈,顺便过来逛逛。”薰子顿了顿,补充道,“这家店的乐谱很全。”
千早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本肖邦的夜曲集,书页边缘有些磨损,像是常被翻阅的样子。“还在弹琴吗?”
“嗯,算是主业了。”薰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下个月有场演奏会,就在市中心的音乐厅。”
“那很好啊。”千早由衷地说。她一直觉得,薰子是为音乐而生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薰子看着她,忽然说:“史绪前段时间给我发信息,说你把阳台打理得像个小花园。”
千早的脸颊微微发烫。史绪总是这样,会把她的日常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就是随便种种,谈不上打理。”
“她还说,你种的山茶开得特别好。”薰子的目光很软,像落满了雪的湖面,“和学院里的那株很像。”
千早的心轻轻一动。她确实在阳台种了株山茶,是离开圣应时,史绪偷偷塞给她的花苗,说“千早大人看到花,就会想起我们”。这几年她细心照料,今年冬天终于开了第一朵花,深红色的,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你……常和史绪联系吗?”千早问。
“偶尔。”薰子点点头,“她还是老样子,话不多,但每次发信息都会把你的事说上一大堆。”
千早忍不住笑了。史绪的关心总是这样笨拙又直白,藏在每一句平淡的叙述里。
“外面的雪好像大了。”薰子看向窗外,雪花已经连成了片,把街道染成了白色,“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那一起走吧,我开车来的,可以送你一段。”薰子的语气很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千早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薰子摇摇头,转身走向收银台,“我先去结账。”
她的动作很利落,付了钱,把乐谱和千早的园艺图鉴都装进一个帆布包里。千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三年未见,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拉远,反而像这雪天里的暖气,慢慢变得温和起来。
走出书店时,冷风夹着雪扑面而来,千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薰子打开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的车门,对她说:“上车吧,外面冷。”
车里开着暖气,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气。薰子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千早看着窗外掠过的雪景,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雪光反射着灯光,整个世界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住在哪里?”薰子问。
千早报了地址,是一个离市中心不远的小区。
“离我住的地方不算远。”薰子说,“以前练琴晚了,常路过那边的十字路口。”
千早有些惊讶:“是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大概是我路过时,你已经睡了吧。”薰子笑了笑,“史绪说你作息很规律。”
又是史绪。千早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暖暖的。
车子在雪地里缓缓行驶,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古典乐,是德彪西的《月光》,琴声像流水一样淌满车厢。千早侧头看着薰子,她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上仿佛落了层细碎的光。
“演奏会的票,还有吗?”千早忽然问。
薰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嘴角:“有。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可以留一张。”
“我有空。”千早连忙说,生怕她反悔,“我很想听你弹琴。”
薰子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是被雪光映亮的湖面。“那我到时候给你送票。”
车子很快到了千早住的小区门口。雪还在下,路灯下的雪花像无数飞舞的小精灵。千早解开安全带,拿起那本园艺图鉴。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薰子看着她,“路上小心,雪天路滑。”
“你也是。”千早推开车门,又回过头,“演奏会那天,我会去的。”
“我等你。”薰子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千早耳朵里。
千早关上车门,站在雪地里看着白色的轿车缓缓驶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又抬头望向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心里却像揣了个小暖炉,一点点热起来。
回到家,千早把园艺图鉴放在书架上,然后走到阳台。那株山茶静静地立在角落,唯一的那朵红花在雪光下格外醒目。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想起刚才薰子的样子,想起她眼里的笑意,想起那句“我等你”。
也许,这个冬天,会比想象中更温暖些。
千早拿出手机,给史绪发了条信息:“今天遇到薰子了,她下个月有演奏会。”
没过多久,史绪回复了一个“嗯”,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千早看着那个笑脸,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有些羁绊,果然无论过多久,都不会褪色啊。
演奏会的票是三天后收到的。
不是快递,是薰子亲自送来的。那天千早正在阳台给山茶换盆,听见门铃响时,手还沾着湿润的泥土。透过猫眼看出去,看到薰子站在楼道里,穿着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的驼色大衣,手里捏着一个浅棕色的信封。
千早赶紧擦了擦手,拉开门时,闻到她身上带着点户外的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和她车里的味道很像。
“刚好路过这附近,就顺便送过来了。”薰子把信封递过来,指尖避开了她还没擦干净的泥渍,“没提前告诉你,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我刚好在家。”千早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比她的手要凉一些,“要不要进来坐会儿?我刚煮了红茶。”
薰子看了看她沾着泥土的袖口,又瞥了眼阳台露出的绿色枝叶,点了点头:“好啊。”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映出浮动的微尘。千早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厨房洗了手,又倒了杯红茶出来。茶杯是素白的骨瓷,热气氤氲着,模糊了杯沿的花纹。
“随便坐,有点乱。”千早不好意思地说。客厅的书架上摆着不少园艺书,茶几上还放着没看完的种子 catalog(目录),角落里堆着几个空花盆,确实算不上整洁。
薰子却像是没在意,目光落在阳台那株山茶上。“这就是史绪说的那株?”
“嗯,”千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今年冬天刚开了第一朵花。”
“养得很好。”薰子的语气很真诚,“比学院里那株更有精神。”
千早笑了笑,心里有点甜。她知道薰子不是会随口说客套话的人,这份肯定让她觉得,这几年对着花草的心思没白费。
薰子拿起茶几上的种子目录翻了翻,指尖划过印着三色堇的页面:“打算春天种这个?”
“嗯,想在阳台种一排,开花的时候应该会很好看。”千早说,“以前在圣应的花坛里,三色堇开得特别热闹,尤其是黄色的那种,像小太阳。”
“我记得。”薰子合上书,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以前总说,看到那种花就觉得心情会变好。”
千早又一次惊讶于她的记忆力。那些随口说过的话,她自己都快忘了,却被薰子记在心里。“你居然还记得。”
“大概是因为……”薰子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那时候总觉得,你说这话时眼睛很亮。”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安静。红茶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千早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落在雪地上的脚步声,轻轻的,却很清晰。
她赶紧移开视线,拿起那个浅棕色的信封:“我看看票。”
信封里是两张连座的票,座位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视野应该很好。票面上印着薰子的名字,还有演奏会的主题——“冬之序曲”。
“怎么是两张?”千早问。
“想着你或许想带朋友一起。”薰子说,“如果用不上,也可以送给别人。”
千早捏着票,忽然想起史绪。如果史绪知道能去看薰子的演奏会,一定会很高兴吧。她拿出手机,给史绪发了条信息:“演奏会有两张票,要不要来?”
这次史绪回复得很快:“好!”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大概是激动坏了。
千早忍不住笑了,抬头时对上薰子的目光,她眼里也带着笑意,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史绪说她来。”千早解释道。
“嗯,挺好的。”薰子点点头,“刚好也很久没见她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圣应的近况。薰子说,皆濑前辈毕业后继承了家里的花店,偶尔会给她寄一些罕见的花材;还有几个以前的同学,现在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偶尔会约着喝咖啡。千早也说了自己的生活,比如最近在学做花草茶,比如阳台的薄荷长得太旺,剪下来分给了邻居。
话题很琐碎,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像是把过去三年的空白一点点填满,那些各自经历的时光,因为这些絮絮叨叨的讲述,变得有了交集。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薰子看了看表,站起身:“该走了,晚上还有排练。”
千早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下去吧。”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们的脚步声亮起,暖黄的光打在两人身上。走到楼下时,看到薰子的车停在路边,车顶上落了层薄薄的灰尘。
“演奏会那天,我来接你们?”薰子打开车门时问。
“不用麻烦了吧,我们可以自己过去。”千早说。
“不麻烦,刚好顺路。”薰子坚持道,“那天停车可能不太方便。”
千早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说定了。”薰子笑了笑,坐进车里,“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看着车子驶远,千早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票。纸质的票有些粗糙,却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她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回到家,千早走到阳台,给山茶浇了点水。花瓣上还沾着下午换盆时溅上的水珠,在夕阳下亮晶晶的。她忽然觉得,这株花好像比早上更精神了些,那抹红色也更鲜艳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史绪发来的信息,问她演奏会那天穿什么衣服好。千早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或许,这个冬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演奏会当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积雪都晒得微微发亮。千早一早就起来打理阳台,给山茶最后浇了遍水,又换了身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大衣——是史绪前几天特意寄来的,说“穿这个去听演奏会才合适”。
中午时分,史绪提着小行李箱出现在门口,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千早大人!”她把箱子往玄关一放,就扑过来抱住千早的胳膊,“我是不是来早了?”
“刚好,”千早笑着帮她接过围巾,“薰子说三点来接我们,还有时间喝杯热可可。”
史绪的视线很快被茶几上的票吸引,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了又看,小声念叨:“是前排呢……薰子同学好厉害啊。”她的语气里满是崇拜,和在圣应时每次提起薰子的样子如出一辙。
两人坐在沙发上喝热可可,史绪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的新鲜事——谁又在宿舍养了只仓鼠被舍监发现,谁的钢琴比赛拿了奖,庭院里的樱花树今年修剪得格外整齐。千早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圣应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三点整,门铃准时响起。薰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长裙,外面罩着件驼色的长款大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看到她的瞬间,史绪的脸“唰”地红了,下意识地往千早身后躲了躲。
“好久不见,史绪。”薰子的笑容很温和,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薰、薰子同学好!”史绪的声音有点发颤,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千早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别让薰子等太久。”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的音乐厅,史绪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听薰子说起她最近练琴时遇到的趣事,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插一两句话,眼睛亮晶晶的。千早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两人互动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音乐厅的外观是复古的欧式建筑,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几盆常青藤,玻璃上映着蓝天白云的影子。走进大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和咖啡香,人们穿着精致的礼服,低声交谈着,气氛庄重又不失温馨。
找到座位坐下时,舞台上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中央,琴盖敞开着,像一只等待展翅的鸟儿。史绪紧紧攥着千早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呼吸都放轻了。
七点整,灯光暗了下来,全场响起一阵掌声。薰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从后台走了出来,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她走到钢琴前,微微鞠躬,然后在琴凳上坐下。
指尖落在琴键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第一首曲子是肖邦的《夜曲》,旋律舒缓而忧伤,像月光下的流水,缓缓淌过每个人的心底。薰子的侧脸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随着指尖的动作轻轻颤动,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钢琴。千早看着她的身影,忽然想起在圣应的礼堂,她也是这样坐在钢琴前,琴声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耳中,那时的悸动,和此刻如出一辙。
史绪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声对千早说:“薰子同学……好像在发光。”
千早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怕自己的声音会打破这美好的旋律。
接下来的曲子风格各异,有激昂的《英雄波兰舞曲》,有轻盈的《圆舞曲》,还有一首薰子自己创作的曲子,名叫《春日庭院》。旋律响起时,千早仿佛看到了圣应的春天,樱花飘落,玫瑰盛开,她们坐在庭院的长椅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演奏会进行了两个小时,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薰子站起身鞠躬,一次又一次,直到掌声渐渐平息,她才提着裙摆走下台。
“太好听了!”史绪激动得脸颊通红,拉着千早的手晃个不停,“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钢琴!”
千早笑着点头,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
按照事先约好的,她们在后台入口等薰子。没过多久,就看到她换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和牛仔裤走出来,脸上带着演出后的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
“辛苦了。”千早递过去一瓶温水。
“谢谢。”薰子接过去,喝了一口,“还喜欢吗?”
“喜欢!超级喜欢!”史绪抢着回答,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是那首《春日庭院》,好像真的看到樱花了!”
薰子笑了笑,目光转向千早:“你呢?”
“很动人。”千早认真地说,“听到《春日庭院》的时候,想起了圣应的樱花。”
薰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那首曲子,确实是照着记忆里的样子写的。”
三人并肩走出音乐厅,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人精神一振。史绪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薰子同学,这个给你。”
是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用樱花花瓣压制的书签,边缘还镀了层金边,小巧又别致。“我自己做的,”史绪有点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喜欢。”
薰子拿起书签,对着路灯的光看了看,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很漂亮,我很喜欢。”她的语气很真诚,“谢谢你,史绪。”
史绪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收音机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史绪大概是累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千早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忽然想起刚才在音乐厅里,薰子弹奏《春日庭院》时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首曲子,”千早轻声开口,“是特意为圣应写的吗?”
薰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离开学校后,总想起那里的春天。有时候练琴累了,就会凭着记忆弹几句,慢慢就成了一首完整的曲子。”她顿了顿,又说,“其实……也想起过你坐在庭院长椅上的样子。”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过头看着她,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那时候觉得,”薰子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睡着的史绪,“你和那里的春天很配。”
车厢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千早看着薰子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夜晚的风,好像都带着甜味。
车子先送史绪回了酒店——她这次来特意订了千早家附近的酒店,说想多待几天。然后,薰子把车停在千早家楼下。
“今天谢谢你。”千早解开安全带,轻声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薰子看着她,“谢谢你能来。”
千早推开车门,又回过头:“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薰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
楼道里的声控灯再次亮起,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千早打开家门,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
她去厨房泡茶,薰子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阳台那株山茶上。“花好像开得更艳了。”
“大概是今天天气好。”千早端着茶走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尝尝看,是我自己做的菊花茶。”
薰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很好喝,有股清甜味。”
两人又聊了会儿演奏会的事,薰子说起刚才在台上看到她们坐在前排,心里莫名踏实了许多。千早说,史绪中途偷偷哭了,大概是太感动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薰子看了看表,站起身:“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整理乐谱。”
千早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穿上大衣,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拿起那本园艺图鉴:“这个,借给你看看吧。里面有几种适合放在琴房的植物,说能净化空气,还能让人心情平静。”
薰子接过书,翻了两页,笑着说:“那我看完就还给你。”
“不急。”千早说。
走到楼下,薰子打开车门,又回过头看了千早一眼:“史绪说,明天想一起去逛植物园,你有空吗?”
千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空。”
“那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们。”
“好。”
看着薰子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千早站在楼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史绪的聊天界面。她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很少,但月亮很亮,把雪地上的光反射得格外温柔。
回到家,千早走到阳台,那株山茶在月光下静静立着,花瓣上仿佛镀了层银辉。她轻轻碰了碰花瓣,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
明天的植物园,会是什么样子呢?
植物园的早晨总是带着草木的清香。十点整,薰子的车准时停在楼下,千早和史绪拎着小背包坐上车时,发现后座放着一个野餐篮,里面隐约露出餐布的边角。
“准备了点三明治,”薰子发动车子时解释道,“听说园里的草坪很适合野餐。”
史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哇!太好了!我最喜欢野餐了!”她转头看向千早,小声说,“千早大人,薰子同学是不是很细心?”
千早笑着点头,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薰子总是这样,看似清淡疏离,却会把细节照顾得妥帖。
植物园很大,进门后先是一片温室花房。推开玻璃门,潮湿的热气混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热带兰、天堂鸟、各色凤梨挤在架子上,开得热热闹闹。史绪像只快活的小鸟,一会儿指着粉色的蝴蝶兰惊叹,一会儿蹲在含羞草前轻轻碰了碰叶片,看它害羞地蜷起来。
“你看这个!”史绪拉着千早跑到一株巨大的龟背竹前,叶片比她的人还高,“像不像千早大人种的那盆小的?”
“等你的那盆长这么大,估计得十年。”千早笑着说。
薰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拍照。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千早看过去时,她刚好收起手机,目光撞在一起,两人都微微一怔,随即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穿过花房,外面是开阔的草坪,几只白鸽在草地上踱步。史绪跑过去追鸽子,裙摆扫过草坪上的露珠,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千早和薰子并肩走着,脚下的草叶带着湿意,踩上去软软的。
“以前在圣应,春天也常有人在庭院里野餐。”薰子忽然开口。
“嗯,记得有次学生会办活动,大家带了好多点心,结果被风刮跑了半盘曲奇。”千早想起那天的场景,忍不住
自那以后,千早和薰子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薰子发来琴房窗台上薄荷的新照片,说又冒出了两片新芽;有时是千早拍下阳台新开的雏菊,问她会不会觉得和琴键的白色很配。那些细碎的分享,像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约定好还书的那天,薰子约千早在一家临湖的咖啡馆见面。春末的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桌面上,映出杯沿晃动的光斑。薰子坐在对面,把那本绿色封皮的园艺图鉴推过来,书页里夹着一片干燥的薰衣草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夹了片自己种的薰衣草,”薰子解释道,“想着或许能当书签。”
千早拿起花瓣,指尖触到干燥的纹路,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很好闻,谢谢。”
“书里提到的几种耐阴植物,我都记下了,”薰子啜了口咖啡,“下次去花市,要不要一起?”
“好啊。”千早立刻答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刚好想给阳台添几盆绣球,听说这个季节开得正好。”
她们聊起花市的位置,聊起绣球的颜色,话题自然而然地延伸开,从植物说到最近听的音乐会,又说到圣应学院新栽的紫藤花。薰子说,前几天回学校办事,看到长廊上的紫藤爬满了架子,紫色的花穗垂下来,像一串串小铃铛,风一吹就晃个不停。
“可惜你没看到,”薰子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湖面上,“特别像你以前总说的那句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千早的心轻轻一动。那是她高中时在课本上看到的句子,当时只随口跟史绪提过一句喜欢,没想到薰子也记在了心里。
“等花期过了,就该结荚了。”千早笑着说,“记得以前在学院,我们总偷偷摘紫藤荚,被园丁阿姨追着跑。”
“你跑得最慢,”薰子也笑了,“每次都是史绪拉着你才没被抓到。”
那些带着阳光和花香的回忆,被两人一五一十地倒出来,像晒在春日里的被褥,温暖又蓬松。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正把湖面染成金红色。薰子忽然提议:“要不要去湖边走走?”
湖边的步道上,有老人在散步,有孩子在追逐嬉闹,风里带着青草和湖水的气息。千早和薰子并肩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重叠在一起。
“说起来,”薰子忽然开口,“下个月有个室内乐演奏会,是弦乐四重奏,演奏勃拉姆斯的曲子,你有兴趣吗?”
“勃拉姆斯?”千早眼睛亮了亮,“我很喜欢他的《摇篮曲》。”
“那正好,”薰子从包里拿出两张票,递过来一张,“我多拿了一张。”
千早接过票,指尖触到票面上凹凸的纹路,忽然想起第一次收到演奏会门票的那天。那时的拘谨和试探,仿佛还在昨天,可此刻握着票的心情,却多了几分笃定的期待。
“谢谢你,薰子。”千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总是给我带来这么多开心的事。”
薰子的脚步顿了顿,夕阳的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辰。“能让你开心,我也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千早把那本园艺图鉴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整个春天的温柔。她走到阳台,把薰子送的薰衣草书签夹进常看的诗集里,又给那盆玉露浇了水。薄荷的空位旁,已经留出了放绣球的地方,想象着下个月花开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手机响了,是薰子发来的信息:“今天忘了说,你笑起来的时候,比湖里的夕阳还好看。”
千早看着屏幕,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走到窗边,看向远处渐渐暗下来的湖面,那里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像一片融化的金子。
原来有些情感,真的会像植物一样,在不经意的浇灌下,悄悄舒展枝叶,在心底开出温柔的花来。而她和薰子之间的故事,大概才刚刚走到最明媚的章节。
勃拉姆斯弦乐四重奏演奏会的那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雨丝,不大,却把空气洗得格外清新。千早撑着一把浅灰色的伞,站在音乐厅门口等薰子时,远远就看到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走来,手里也拿着一把伞,伞沿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等很久了吗?”薰子走到她身边,收伞时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没有,刚到。”千早摇摇头,看着她风衣口袋里露出的乐谱一角,“今天也是从琴房过来的?”
“嗯,练了会儿明天要录的曲子。”薰子笑了笑,“走吧,进去吧,里面暖和。”
音乐厅里很安静,雨丝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刚好衬得弦乐四重奏的旋律愈发温润。千早坐在薰子身边,听着小提琴与大提琴交织出的旋律,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和勃拉姆斯的音乐格外相配——深沉里藏着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月光。
中场休息时,两人走到回廊透气。落地窗外的雨还在下,楼下的花坛里,几株被打湿的绣球开得正盛,粉紫色的花瓣沉甸甸地垂着。
“你说想种的绣球,买了吗?”薰子忽然问。
“还没,”千早看着雨中的绣球花,“想等雨停了去花市,怕淋坏了花苗。”
“明天我有空,陪你去?”薰子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千早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啊。”
下半场的音乐里,千早偶尔会侧过头看薰子。她听得很专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打着节拍,神情温柔又认真。千早忽然想起她在琴房里弹琴的样子,也是这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音乐和她自己。而此刻,自己能坐在她身边,共享这样一段时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很安稳。
演奏会结束后,雨已经停了。晚风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吹得人很舒服。两人没有立刻打车,而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勃拉姆斯的曲子,总觉得有点像老茶,”千早忽然说,“初听可能觉得平淡,越品越有味道。”
薰子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你形容得很贴切。他的音乐里藏着很多心事,需要慢慢听。”
“那你的音乐呢?”千早忍不住问,“我听你弹的《春日庭院》,就像看到了阳光和樱花。”
薰子停下脚步,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之间,把影子拉得很近。“那是因为……写那首曲子的时候,心里想着很温暖的事。”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晚风,“想着圣应的春天,想着坐在庭院长椅上的人。”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她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只有满满的温柔,像雨后被洗过的天空,清澈又明亮。
“薰子……”千早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薰子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下去。“明天去花市,想买什么颜色的绣球?”
“白色吧,”千早定了定神,轻声说,“觉得白色的放在阳台,和月光很配。”
“嗯,很适合你。”薰子点点头,又迈开脚步,“前面有家甜品店,去吃点东西吗?我记得你喜欢抹茶味的。”
走进甜品店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人不多,暖黄的灯光映着玻璃柜里的甜点,散发着甜甜的香气。两人点了一份抹茶千层和一壶玄米茶,坐在靠窗的位置。
“说起来,”薰子用小勺轻轻舀起一块千层,“史绪昨天给我发信息,说宿舍的山茶开花了,让我给你拍照片。”
“她总是这样。”千早笑着说,心里却暖暖的。史绪就像她们之间的一根细弦,总能在不经意间,把彼此的牵挂轻轻拨动。
“她说,看到那株山茶,就想起你阳台上的那朵。”薰子看着她,“还说,等放暑假了,要过来和你一起给花浇水。”
“欢迎她来。”千早说。其实她知道,史绪想见的不只是花,还有此刻坐在她对面的人。
抹茶千层的甜混着玄米茶的香,在舌尖慢慢散开。窗外的路灯亮着,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走过,脚步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敲出轻响。千早看着薰子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有温柔的音乐,有清甜的甜点,有身边的人。
离开甜品店时,薰子坚持要送千早到楼下。走到楼道门口,千早拿出钥匙时,薰子忽然说:“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好。”千早点点头,看着她转身走向停车的方向,风衣的衣角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回到家,千早走到阳台。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那株山茶上,花瓣上的水珠闪着细碎的光。她想起薰子刚才的话,想起她眼里的温柔,心里像被月光浸过一样,又暖又亮。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薰子发来的信息:“今天很开心。”
千早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才回复过去:“我也是。”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路灯,忽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花市。想象着白色的绣球花苗被带回家,种在阳台的角落里,等到来年开花时,会不会像此刻心里的感觉一样,满是温柔的期待?
或许会吧。毕竟有些情感,就像花苗一样,在一次次的相遇和陪伴里,早已悄悄扎下了根,只等着在合适的时光里,开出满枝满桠的花来。
花市在城郊的一个老市场里,沿着巷子走进去,两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月季、茉莉、栀子花挤在一起,空气里飘着泥土和花香混合的气息。薰子的车停在巷口,两人刚走进去,就被一位老奶奶拦住:“姑娘,看看我的绣球?刚到的苗,根壮得很!”
老奶奶的摊位前摆着十几盆绣球花苗,粉的、蓝的、白的,叶片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千早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白色花苗的叶片,质地厚实,确实精神。
“就这个吧。”她抬头对薰子说。
薰子付了钱,小心地把花苗搬到车上,又在旁边的摊位买了个素陶花盆和一袋营养土。“回去就能种上了。”她把东西放好,拍了拍手上的土,“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千早的目光被角落里一盆小小的铃兰吸引了。翠绿的叶片间,挂着几串洁白的小铃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个也很好看。”
“铃兰的花期快过了,”薰子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不过养得好,明年还能开。喜欢的话,买回去试试?”
千早点点头。她想起圣应的花坛里也种过铃兰,每年春天,都会有女生小心翼翼地摘一朵别在发间,说能带来好运。
从花市回去的路上,车后座的绣球和铃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千早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和薰子一起做这样琐碎的事,也格外让人安心。
回到千早家,两人立刻动手种绣球。薰子负责松土,千早把花苗放进盆里,动作配合得意外默契。史绪寄来的那本园艺图鉴摊在旁边,翻到绣球养护的那一页,上面还有薰子夹着的薰衣草书签。
“这里说,绣球喜欢湿润,”薰子一边往盆里填土,一边念着书上的话,“但不能积水,不然根会烂掉。”
“知道了,”千早笑着说,“以后每天都来帮我浇水吧?”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怕显得太唐突。薰子却没在意,反而认真地点点头:“好啊,反正离得也不远。”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薰子的发梢沾了点泥土,千早伸手想帮她拂掉,指尖快碰到时又缩了回来,假装整理花盆的位置。薰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意,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填土。
种好绣球,又把铃兰摆在窗台上,阳台顿时显得更有生机了。千早泡了两杯薄荷茶,递一杯给薰子:“尝尝看,用你琴房那盆薄荷泡的,我特意让你剪了枝送我的。”
薰子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薄荷的清凉混着茶香在舌尖散开。“很好喝,比店里买的清爽。”
两人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看着刚种下的花,聊着天。薰子说起她小时候学琴的事,说一开始很抵触,觉得每天练琴很枯燥,直到有次听到邻居家传来的钢琴声,忽然觉得“原来音乐可以这么好听”,才慢慢爱上弹琴。
“那时候的邻居,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喜欢在阳台种满花?”千早笑着问。
薰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还真的是。她家的阳台爬满了牵牛花,夏天一开花,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千早忽然觉得,有些缘分或许早就埋下了伏笔。就像她和薰子,在圣应的庭院里遥遥相望的那些瞬间,在雨天的音乐厅里共享的那段旋律,在花市的角落里一起挑选的那株铃兰,都是时光串起的线,把彼此慢慢拉得越来越近。
下午,薰子接到琴房老师的电话,说有份乐谱需要她去取。“可能要先走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我送你下去。”千早也跟着站起来。
走到楼下,薰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音乐盒:“这个给你。”
音乐盒是木质的,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山茶,打开后,响起的是《春日庭院》的旋律,正是薰子在演奏会上弹过的那首。“找人定做的,”薰子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千早接过音乐盒,指尖触到木质的纹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我很喜欢,谢谢你,薰子。”
“喜欢就好。”薰子笑了笑,打开车门,“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绣球。”
“好。”
看着车子驶远,千早捧着音乐盒站在原地,阳光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回到家,把音乐盒放在书架上,刚好在那本园艺图鉴旁边。风吹过阳台,铃兰的香气飘进来,混着薄荷茶的味道,像一段温柔的旋律,在空气里轻轻流淌。
千早走到绣球花盆前,看着新栽下的花苗,忽然觉得,它好像已经冒出了一点点新芽。或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开出满盆的白色绣球,像雪,像月光,像她和薰子之间,那些悄悄生长、愈发清晰的心意。
自那以后,薰子果然常来“看绣球”。有时是傍晚练琴结束,提着刚买的新鲜蔬菜过来,两人在厨房忙碌一阵,凑出一顿简单却温热的晚餐;有时是周末午后,带着新淘来的乐谱,坐在阳台的小桌旁,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听千早讲那些花草的琐事。
绣球花苗长得很快,不过半个月,就抽出了新的枝叶,绿油油的,看着格外有精神。千早每天都会给它浇水,偶尔会拍下照片发给薰子,附言“今天又长高了一点”,而薰子总会很快回复,有时是一个笑脸,有时是“记得别浇太多水”。
这天傍晚,薰子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上次室内乐演奏会的照片,摄影师刚寄给我,给你留了几张。”
信封里装着五六张照片,有舞台上弦乐四重奏的合影,有她和演奏者们的谈笑,还有一张是中场休息时,她站在回廊的落地窗前,侧脸对着窗外的雨景,神情安静又温柔。千早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照片,忽然想起那天她眼里的光,心跳忍不住快了半拍。
“这张给我可以吗?”千早拿起那张回廊的照片,小声问。
“本来就是给你的。”薰子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照片上,“那天的雨下得正好,总觉得和你说的‘像浸在水里的月光’很配。”
千早把照片小心地夹进那本园艺图鉴里,刚好在薰子夹过薰衣草书签的那一页。这样一来,书里既有她留下的香气,又有她定格的光影,像藏了一段温柔的时光。
晚饭做了奶油炖菜,是千早新学的菜谱。盛在白瓷碗里,冒着热气,土豆和胡萝卜的甜混着牛奶的香,在小小的餐厅里弥漫。薰子舀了一勺,眼睛亮了亮:“比我上次在西餐厅吃的还好吃。”
“真的吗?”千早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怕调味太重了。”
“刚好,”薰子认真地点头,“配米饭一定很棒。”
两人埋头吃饭,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气氛温馨又平和。千早看着薰子认真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常真好——有暖烘烘的饭菜,有窗外渐暗的天色,有坐在对面的人。
饭后,薰子主动收拾碗筷,千早想帮忙,却被她按回椅子上:“你坐着就好,我来洗。”
水声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碟碰撞的轻响,像一段简单的旋律。千早靠在椅背上,看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心里像被炖菜的热气熏过一样,暖融融的。
薰子洗完碗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刚泡好的薄荷茶。“琴房的薄荷又长疯了,剪了一大把,分你一半。”
千早接过杯子,薄荷的清凉混着茶香在鼻尖萦绕。“下次我也剪点我的薄荷给你,换着种。”
“好啊,”薰子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阳台的方向,“绣球好像真的要开花了,我看到花苞了。”
千早惊喜地站起来,跑到阳台去看。果然,在茂密的枝叶间,藏着几个小小的绿色花苞,像一颗颗饱满的珍珠。“真的有!”她回头对薰子说,眼睛亮晶晶的,“等开花了,我们一起庆祝吧?”
“好。”薰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到时候我弹首新曲子给你听。”
夜色渐深,薰子准备离开时,千早忽然想起什么,从阳台剪下一小枝铃兰,用丝带系好,递到她手里:“这个送给你,放在琴房里,应该会很香。”
铃兰的花瓣洁白,香气清幽。薰子接过花,指尖触到她的手,轻轻顿了顿,然后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走到楼下,薰子打开车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回头看了看千早家的窗户。那里亮着暖黄的灯,像一颗温柔的星。她低头闻了闻手里的铃兰,香气淡淡的,却让人心里很安定。
千早站在阳台上,看着那辆白色的车驶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她低头看了看绣球花盆里的花苞,又抬头望向天空,月亮悄悄爬上树梢,清辉洒满阳台。
她想起薰子刚才的笑容,想起她接过铃兰时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等绣球开花的那天,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会像此刻心里的感觉一样,满是温柔的欢喜吧。
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心意,就像这慢慢长大的绣球,在一次次的陪伴和牵挂里,早已悄悄酝酿,只等着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绽放出最洁白的花。
绣球开花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千早早上拉开窗帘时,一眼就看到了阳台上那抹醒目的白——几个花苞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像蓬松的雪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几乎是跑着冲到阳台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柔软得像云朵。正看得入神,手机响了,是薰子发来的信息:“醒了吗?我刚到你楼下,带了新鲜的面包。”
千早赶紧回复:“马上下来!有惊喜给你!”
跑下楼时,薰子正靠在车边等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飘出面包的香气。“什么惊喜?”她看到千早脸上的笑意,眼里也泛起好奇。
“上去看就知道了。”千早拉着她的手腕往楼上走,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推开阳台门的瞬间,薰子的目光落在绣球花上,脚步顿住了。阳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里的惊讶和温柔,像被月光点亮的湖面。
“开了……”她轻声说,走上前仔细看着那些白色的花瓣,“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是不是很像雪球?”千早站在她身边,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
“嗯,”薰子点点头,侧过头看她,目光比阳光还要暖,“像你说的,和月光很配。”
那天的早餐,她们就坐在阳台的小桌旁吃的。面包抹着草莓酱,配着薄荷茶,绣球花的香气混在风里,轻轻拂过脸颊。薰子说,下午要去琴房练那首准备庆祝的新曲子,问千早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吗?”千早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她还从没去过薰子的琴房。
“当然。”薰子笑了笑,“正好想让你听听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薰子的琴房在音乐学院的老楼里,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靠窗的位置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琴键被磨得有些发亮,看得出常被使用。窗台上,那盆千早送的薄荷长得很茂盛,旁边还放着那个装着铃兰的小玻璃瓶,花瓣虽然谢了,枝叶却依旧翠绿。
“随便坐。”薰子打开琴盖,指尖落在琴键上,试了几个音,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千早坐在钢琴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像一幅安静的画。
“这首曲子,叫《绣球》。”薰子的声音很轻,随即,流畅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出来。
曲子的节奏很舒缓,像春日里的风,温柔地拂过草地。前半段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花苗刚种下时的期待;中间渐渐变得明快,像枝叶舒展、花苞酝酿的雀跃;到了后半段,旋律忽然变得温暖而坚定,像此刻阳光下盛开的绣球,洁白又热烈。
千早静静地听着,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被一点点填满了。她好像能透过旋律,看到自己和薰子一起种花的午后,看到雨天里共享的音乐会,看到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和在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千早抬起头,发现薰子正看着她,眼里有光,像落满了星星。
“好听吗?”薰子问。
千早点点头,喉咙有点发紧,说不出话来。
薰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和她平视。“千早,”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首曲子,是写给你的。”
千早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头撞进她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了往日的含蓄,只有满满的认真和温柔,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从在旧书店再见到你的那天起,”薰子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却让千早觉得浑身发烫,“我就发现,有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好像快要藏不住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喜欢你,千早。不是同学间的喜欢,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想每天都能看到你笑,想和你一起把阳台种满花的那种喜欢。”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千早看着薰子认真的眼睛,听着她清晰的告白,感觉眼眶有点发热。那些在心底悄悄生长的情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原来都不是单方面的错觉。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异常坚定:“薰子,我也是。”
薰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千早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温暖而安稳。
琴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千早看着薰子的笑脸,忽然觉得,今天的绣球花,开得格外好看。
或许,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温柔的音乐在流淌,有心里的话终于能说出口,像绣球花一样,在阳光下,坦然地绽放出最真实的样子。
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进入最温柔的篇章。
千早是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叫醒的。
窗外的阳光已经爬上窗台,落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看到薰子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放着两碗粥,还有一小碟腌渍的梅子。
“醒啦?”薰子笑着走进来,把托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昨天睡得晚,特意多煮了点小米粥,养胃。”
千早看着她额角的薄汗,想起昨晚离开琴房时,薰子说要回去修改乐谱细节。“你没睡好吗?”她伸手碰了碰薰子的脸颊,果然带着点倦意。
“没事,一想到今天能和你一起给绣球花换盆,就不困了。”薰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张嘴。”
千早红着脸咽下,粥熬得软糯,带着淡淡的米香。“我们今天真的要换盆吗?”
“当然,”薰子点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我特意查了资料,绣球喜欢疏松的土壤,我买了新的营养土,还带了点珍珠岩,保证让它们长得更旺。”
吃完早饭,两人搬了小凳子坐在阳台。薰子小心地把绣球从旧盆里脱出来,根系已经密密麻麻缠成一团。“你看,这就是它长得慢的原因,根都没地方舒展了。”她用手指轻轻扒开部分土壤,露出白色的须根,“得稍微修修根,这样新根才能长出来。”
千早蹲在一旁,手里捧着新花盆,看着薰子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手指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比任何乐曲都要动听。
“对了,”薰子忽然抬头,手里还捏着一把小剪刀,“下周学校有个户外音乐会,我报名了弹《绣球》。”
“真的吗?”千早眼睛一亮,“那我一定要去!”
“不止呢,”薰子的脸颊微红,“我还想……在音乐会上,把结尾改一改。”她放下剪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乐谱,指着最后几小节,“这里,我想加一段合奏——用你上次说喜欢的那支长笛,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千早看着乐谱上标注的长笛部分,音符像一串跳跃的水珠。她抬头撞进薰子期待的目光里,用力点头:“我愿意!”
风从阳台吹过,带着绣球花的清香。薰子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小段多余的根须,笑着说:“那我们从今天开始练习?先从换盆开始,然后是合奏,一步一步来。”
千早看着她手里的绣球花,忽然觉得,她们的故事就像这株植物,曾经在各自的花盆里默默生长,如今终于在同一片土壤里,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地舒展枝叶,等待下一次更盛大的绽放。
雅乐乃的出现总带着一种温和的气场,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这天她提着一盒刚烤好的曲奇来探望大家,恰好撞见千早和薰子在阳台讨论新栽的薄荷。
“打扰了,”雅乐乃微微欠身,笑容轻柔,“烤了点曲奇,想着大家可能会喜欢。”她的目光扫过阳台的花草,最后落在那盆刚开花的绣球上,“这花养得真好,颜色很衬这里的氛围呢。”
千早接过曲奇盒,笑着道谢:“你太客气了,快进来坐。”薰子也点点头,转身去泡咖啡。
雅乐乃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千早放在桌上的乐谱,上面有薰子标注的和弦修改意见,字迹清秀。她拿起乐谱翻看了几页,轻声说:“你们合作的这首曲子,上次在音乐教室听到片段,就觉得很和谐呢。”
“还在修改呢,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千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雅乐乃放下乐谱,端起薰子递来的咖啡,浅啜一口:“音乐和养花一样,急不来的。有时候停顿的空白,反而更有味道。”她看向两人,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这曲奇,烤的时候火候差一点,口感就完全不同了。”
薰子闻言笑了笑:“你总能说出些让人安心的话。”
雅乐乃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的阳光下,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包容。
千早接过曲奇咬下一口时,我正低头整理刚摘的薄荷,听见她的赞叹,指尖顿了顿。这曲奇是用晨间新磨的杏仁粉调的料,黄油也是特意选的发酵款,本想着你们可能会觉得太甜,没想到……
抬眼时正好对上千早亮晶晶的眼睛,她手里还捏着半块曲奇,嘴角沾着点饼干屑,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我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碎屑,指尖碰到她脸颊时,她猛地往后缩了缩,耳朵尖瞬间红透了。
“喜欢的话,我晚上再烤点别的口味?”我转身往厨房走,听见身后薰子轻咳了一声,“雅乐乃,你这手艺藏得够深啊,以前怎么从没见你露过?”
我笑着回头,看见薰子正挑眉看我,千早已经躲到她身后,只露出双眼睛偷偷瞟我。阳光透过纱窗落在曲奇盘上,黄油的香气混着薄荷的清爽漫开来,忽然觉得,这样的午后好像比乐谱上的休止符更让人安心。
“以前总觉得做这些太费时间,”我拿起筛粉的细网,往碗里倒了些低筋面粉,“不过看你们吃得开心,好像也挺值的。”千早从薰子身后探出头,小声问:“那……能做巧克力味的吗?”
我笑着点头,瞥见薰子正拿出手机对着曲奇拍照,屏幕上大概是在发朋友圈,配文估计又是“被隐藏的甜品大师投喂了”之类的话。打蛋器嗡嗡转起来时,千早凑到料理台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试试打蛋白吗?”
“当然。”我把电动打蛋器递给她,看着她紧张得手都在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连递乐谱都不敢抬头。薰子靠在门框上看着我们,忽然说:“雅乐乃,你这哪是藏手艺,是藏了个甜品店吧。”
黄油融化的香气漫出厨房时,千早举着打发好的蛋白霜欢呼,脸上沾着点面粉,像只沾了雪的小兔子。我拿起纸巾替她擦脸,她却猛地捂住脸跑开了,薰子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瞧瞧这出息,刚才吃曲奇的胆子去哪了?”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时,千早正和薰子趴在餐桌旁猜烤出来会是什么颜色,阳光斜斜地落在她们发梢,我忽然觉得,比起独奏的华彩,这样有人共享的日常,或许才是音乐里最温柔的声部。
烤箱的提示音刚落,千早就踮着脚凑到烤箱前,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门:“好香啊……”薰子从她身后探出头,笑着调侃:“刚才让你打蛋白时手抖得像筛糠,这会儿倒勇敢了。”
我刚戴上隔热手套,就见雅乐乃端着刚泡好的薄荷茶走进来,她把杯子放在餐桌中央,轻声说:“先喝点茶解腻,等凉透了再吃曲奇。”千早立刻接过自己那杯,小口抿着,眼睛却还黏在烤箱上。
薰子拿起手机翻出刚才拍的照片,挑眉道:“我刚发了朋友圈,底下评论都在问哪买的曲奇,雅乐乃,要不你开个线上店?”
雅乐乃正擦着餐桌,闻言笑了笑:“还是算了,做给你们吃就够了。”她转头看向我,“对了,下午有个音乐分享会,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千早眼睛一亮:“是上次说的那个室内乐演奏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她立刻拉着薰子的胳膊晃:“去嘛去嘛,我还没现场听过小提琴独奏呢!”
薰子被她晃得无奈,只好点头:“去。不过说好,听完你得把乐理作业补完。”千早立刻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
曲奇凉得差不多时,我装了一小盒递给雅乐乃:“这个你带回去,配茶吃正好。”她接过盒子,指尖碰到我的手,轻声道:“谢了,下次换我带樱花糕来。”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千早正和薰子抢最后一块曲奇,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混着薄荷茶的清香,像首没谱的小调,轻快得让人心里发暖。
音乐分享会的场地在老城区的一间小礼堂,木质座椅泛着温润的光泽,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块。千早抱着一小袋雅乐乃烤的杏仁曲奇,兴奋地东张西望,像只第一次进森林的小鹿。
“找个靠前的位置吧。”薰子拉着她的手腕往里走,雅乐乃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三人的保温杯,步伐从容得像在逛自家花园。千早刚坐下就拆了曲奇袋,递一块给雅乐乃,又塞一块给薰子,自己嘴里还含着半块,腮帮子鼓鼓的。
“慢点吃,没人抢。”薰子帮她擦掉嘴角的饼干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千早的耳朵“腾”地红了,低下头假装研究手里的节目单。雅乐乃看着这一幕,端起保温杯抿了口茶,眼底的笑意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
小提琴独奏开始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琴弓落在弦上的刹那,像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人心——时而像山间清泉叮咚,时而像晚风拂过松林,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千早悄悄红了眼眶。
“太好听了……”她小声对薰子说,声音带着点哽咽,“比唱片里的有温度。”
薰子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等我们合奏《绣球》时,也会这样动人。”
中场休息时,千早拉着薰子去后台看乐器,雅乐乃则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翻看着什么。千早回头时,正撞见她对着屏幕轻笑,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珍珠发卡上,亮得像落了颗星星。
“雅乐乃在看什么?”千早凑过去,发现她在翻自己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张曲奇的特写,配文:“分享今日份甜。”下面有几十条评论,其中一条是薰子的:“建议开个教学班。”
雅乐乃收起手机,笑着起身:“走吧,下半场是钢琴独奏,听说演奏的是你喜欢的勃拉姆斯。”
千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两人往礼堂走。薰子走在最后,忽然碰了碰雅乐乃的胳膊,低声说:“你烤的曲奇,千早每次吃都像得到了全世界。”
雅乐乃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眼底的光柔和得像化开的蜂蜜:“她开心就好。”
下半场的钢琴声响起时,千早靠在薰子肩上,小声哼着熟悉的旋律。薰子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睫毛在光影里轻轻颤动,像停了只蝴蝶。雅乐乃坐在她们斜后方,目光落在舞台上,手指却在膝上轻轻打着节拍,和千早哼的调子完美重合。
走出礼堂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千早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曲奇,忽然说:“我们去河边散步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鲷鱼烧超好吃!”
薰子自然是点头的,雅乐乃也笑着应了。晚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千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发尾的丝带随风飘动,薰子和雅乐乃并肩跟在后面,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温柔的暮色。
千早回头招呼她们快点时,正好看见薰子替雅乐乃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而雅乐乃正低头听薰子说着什么,嘴角的笑意比天上的月牙还弯。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暖融融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或许美好的时光,本就该这样——有喜欢的音乐,有合心的朋友,有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像手里的曲奇一样,甜得恰到好处。
傍晚的河边风很软,带着水腥味的潮气漫过石阶,千早手里举着刚买的鲷鱼烧,豆沙馅烫得她直哈气,却还是舍不得松口。
“慢点吃,”薰子伸手帮她托了下快要掉下来的鱼尾巴,“没人跟你抢。”
千早含糊不清地应着,眼睛却瞟向不远处的游船。河面上漂着几艘画舫,灯笼亮起来了,暖黄的光映在水里,碎成一片晃动的金箔。
“我们去坐船吧!”她拽着薰子的袖子晃了晃,又转头看雅乐乃,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雅乐乃也一起嘛。”
雅乐乃笑着点头:“好啊,正好看看夜景。”
游船不大,船舱里摆着张小桌,老板端来三碗桂花糖芋苗,甜香混着水汽漫开来。千早趴在船舷上,看两岸的灯笼向后退,忽然指着远处一座桥:“你们看!那座桥的栏杆上爬满了蔷薇,春天开花的时候超美的!”
薰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轻声道:“等春天,我们来拍照片。”
“拉钩!”千早伸出小指,先勾住薰子的,又转向雅乐乃。雅乐乃笑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千早的指节,船身忽然晃了一下,千早没坐稳,往旁边倒去,薰子眼疾手快拉住她,她手里的糖芋苗却晃了出来,大半泼在了雅乐乃的袖口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千早慌忙去掏纸巾,脸都红透了。
雅乐乃抽过纸巾自己擦拭,反而安慰她:“没事,一点糖浆而已。”她的袖口是米白色的,沾了深褐色的糖渍,看着格外显眼。薰子已经从包里翻出小瓶清洁剂递过去,眉头微蹙:“这料子不好洗,回去得赶紧处理。”
“没关系,”雅乐乃接过清洁剂,笑意依旧温和,“就当留个纪念了。”
千早还是过意不去,凑过去帮她擦,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胳膊,忽然闻到她袖口沾着的桂花香气,混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刚才的慌乱像被这股味道抚平了,她小声说:“雅乐乃,下次我给你做点心赔罪吧,我学了新的方子。”
雅乐乃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啊,我等着。”
船靠岸时,夜色已经浓了。薰子去付船钱,千早帮雅乐乃拎着包,忽然发现她包侧的小口袋里露出半截乐谱,边角都磨卷了。她好奇地抽出来看,是首没见过的曲子,标题旁写着一行小字:“赠千早”。
雅乐乃正好走过来,看见她手里的乐谱,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还没写完……本来想等完善了给你惊喜的。”
千早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把乐谱小心地塞回口袋,抬头时撞进雅乐乃的眼睛里,那里的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月光,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头喊薰子:“快点啦,我脚都站酸了!”
回去的路上,千早走在中间,左手被薰子牵着,右手偶尔碰到雅乐乃的袖子。她偷偷看了看左边,薰子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又瞟了瞟右边,雅乐乃正低头看着地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晚风掀起她的发带,飘到薰子手背上,薰子伸手帮她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的耳垂,有点痒。千早缩了缩脖子,听见雅乐乃轻声笑了出来,她抬头瞪了一眼,却看见两人眼里的笑意都像浸了蜜,甜得让人心头发软。
或许朋友之间的相处,就该像这样吧——有不小心的小插曲,有藏在细节里的惦记,还有不用言说的默契,像这夜色里的路灯,不刺眼,却足够把前路照得暖融融的。
秋日的阳光透过音乐学院琴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千早坐在长笛前,指尖悬在按键上,看着乐谱上那行被薰子用红笔圈住的乐句,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觉得不对?”薰子从钢琴前转过身,琴键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她走到千早身边,弯腰看着乐谱,发间的栀子花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漫进千早的呼吸里。“这里的换气,你试着再提前半拍?像这样……”她伸出手指,在乐句的间隙敲了敲谱面,“就像你给绣球浇水时,总要等土壤稍微干一点再浇,留一点呼吸的空间。”
千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长笛的旋律重新响起。这一次,她刻意放缓了节奏,在薰子标记的地方轻轻换气,原本略显急促的乐句忽然变得舒展起来,像被风拂过的绣球花瓣,悠悠地在空中打着旋。
“对了,就是这样。”薰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回到钢琴前,指尖落下,温柔的和弦像流水般裹住长笛的旋律,“下周的户外音乐会,就按这个感觉来。”
千早放下长笛,额角沁出一层薄汗。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雅乐乃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三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还有一小碟刚烤好的栗子糕。“练得怎么样了?”她把茶盏放在窗边的小桌上,阳光落在她米白色的和服振袖上,绣着的紫藤花仿佛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刚路过看到你们灯亮着,就知道一定在加班加点。”
“托你的福,总算找到点感觉了。”薰子拿起一块栗子糕,放进嘴里,眼睛亮了亮,“这个甜度刚刚好,比上次的曲奇多了点秋天的味道。”
雅乐乃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红茶:“用的是老家寄来的板栗,想着你们练琴费神,吃点甜的提提神。”她的目光落在千早泛红的脸颊上,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绣着山茶的手帕,递过去:“擦擦汗吧,琴房里还是有点闷。”
千早接过手帕,指尖碰到雅乐乃微凉的指尖,像触到了初秋的露水。她低头擦汗时,闻到手帕上淡淡的檀香,心里忽然想起去年深秋,雅乐乃也是这样,在她练剑练到脱力时,递来一块温热的手巾,上面同样带着这样让人安心的味道。
“说起来,”雅乐乃忽然开口,目光掠过窗外的桂花树,“音乐会那天,我让家里的佣人备了些热饮和小食,放在会场旁边的休息区。你们演奏完,可以带朋友过去坐坐。”她看向千早,眼里的笑意像浸在温泉里的鹅卵石,温润又柔和,“你上次说喜欢吃的红豆大福,我让厨房多做了些。”
千早心里一暖,刚想说谢谢,琴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史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黑色的和服裙摆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看到千早时,眼神柔和了一瞬。“小姐,夫人让我把这个送来。”她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叠切好的鳗鱼寿司,还有一小碗味增汤,“夫人说您最近总在外面吃饭,担心您吃不惯。”
“母亲也太操心了。”千早拿起一块寿司,米粒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史是从小跟着她的仆人,按理说该时刻跟在身边,可自从她搬出来住,史总说“主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空间”,只在饭点或她需要时才出现,不多言,不多看,却总能把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
史给千早盛了碗味增汤,又分别给薰子和雅乐乃各倒了一杯茶,动作利落又安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小姐,音乐会那天,我会提前去会场打点好,您不用担心换衣间和乐器的事。”她说完,便垂手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雅乐乃看着史,忽然笑了笑:“史姑娘做事,真是让人挑不出错。上次千早忘在我家的乐谱,你第二天一早就来取了,连夹在里面的书签都记得放回原位。”
史微微躬身:“这是属下的本分。”
薰子拿起一块栗子糕,塞进千早手里:“别光顾着说话,快吃点东西。”她的指尖擦过千早的掌心,带着钢琴键的凉意,“吃完我们再合练一遍,争取今天把结尾敲定。”
千早咬着栗子糕,看着薰子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坐在对面安静喝茶的雅乐乃,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奇妙。薰子像秋日里明朗的阳光,直接又热烈;雅乐乃像傍晚的微风,温柔又包容;而史,则像脚下的土地,沉默却可靠。她们都以不同的方式,陪在自己身边,像琴键上的不同音符,共同谱出一段温暖的旋律。
合练到傍晚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长笛和钢琴的旋律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绣球》的结尾在琴房里回荡,温柔又坚定,像在诉说一个关于等待与绽放的故事。
“太好了!”千早放下长笛,眼睛亮晶晶的,“感觉像……像看到绣球花在阳光下完全打开的样子。”
薰子笑着点头,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敲出几个和弦:“等音乐会结束,我们去花市再买几盆花,把你的阳台摆满。”
雅乐乃收拾着茶具,闻言说:“我认识一个花农,他家的秋菊开得正好,有好几种颜色,我让他留几盆给你们。”她顿了顿,看向千早,“你不是一直想要一盆墨菊吗?他说今年培育出了新品种,花瓣像缎子一样亮。”
千早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那太好了!”
史已经默默收拾好了食盒,走到千早身边:“小姐,天黑了,我送您回去吧。”她看了看窗外,“预报说晚上有雨,我带了伞。”
薰子站起身:“我也该回去了,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雅乐乃笑着说:“我还要去趟甜品店,给你们订明天的早餐,就不跟你们同路了。”她拿起包,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目光在千早脸上停留了一瞬,“千早,你今天演奏时,眼睛里有光,像……像第一次在圣应的花坛里看到你时那样。”
千早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雅乐乃已经轻轻带上了门。她摸着发烫的脸颊,听见薰子在身后轻笑:“看来我们的千早,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光呢。”
走出音乐学院时,果然飘起了细雨。史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将千早护在伞下,薰子则撑着一把浅色的伞,走在旁边。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的光晕在雨里变得模糊,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音乐会那天,我会穿你送我的那条裙子。”千早忽然说,想起薰子前几天送她的那条淡紫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绣球花纹,“你说配长笛会不会好看?”
“当然好看。”薰子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穿什么都好看。”
史在一旁听着,忽然开口:“夫人给您准备了新的和服,说音乐会穿传统服饰更得体。不过……”她顿了顿,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那条裙子确实很衬小姐。”
千早忍不住笑了:“史,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好听的话了?”
史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是实话。”
雨渐渐大了些,三人的身影在伞下被拉得很长。千早看着身边的薰子,又看了看默默护着她的史,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下周的音乐会,期待着那些即将盛开的秋菊,更期待着,未来能和这些温柔的人一起,度过更多像这样的雨天。
回到家时,千早站在阳台上,看着雨丝打在绣球花上,花瓣上的水珠像星星一样闪烁。她想起雅乐乃刚才的话,想起薰子温柔的目光,想起史沉默的守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株被精心呵护的绣球,在爱的滋养下,慢慢绽放出最美好的样子。
手机响了,是雅乐乃发来的信息,附带一张照片:甜品店橱窗里摆着一排红豆大福,旁边用小牌子写着“预留:绯风千早小姐”。信息里说:“明天早上让史姑娘来取吧,记得趁热吃。”
千早笑着回复“谢谢”,转身时,看到史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小姐,晚上凉,披上吧。”
千早接过毛毯,裹在身上,忽然觉得这个下雨的夜晚,格外温暖。她知道,无论明天会遇到什么,身边总有这些温柔的人陪着,像伞一样,为她挡住所有风雨,让她可以安心地,像绣球花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地绽放。而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感,无论是友情,还是悄然萌芽的爱恋,都像这雨夜里的灯光,温柔地亮着,照亮了前路,也温暖了时光。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千早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时,发梢微乱,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昨晚睡得很沉,没有梦,只有枕头边残留的、属于薰衣草的淡淡香气——是史昨晚悄悄放的香袋,说是能安神。
她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的花园里,史已经在忙碌了。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园艺服,正蹲在花圃边修剪枝叶,晨光落在她微驼的背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听见楼上的动静,史抬起头,隔着玻璃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千早也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下楼。
“醒啦?”史的声音带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一把修枝剪,“早餐在厨房,我热了牛奶,还有你喜欢的草莓酱三明治。”
“嗯。”千早应了一声,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餐桌上果然摆着她的早餐。牛奶冒着热气,三明治被切成了三角形,边缘整齐。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草莓酱的酸甜在舌尖弥漫开来,是她熟悉的味道。
史走进来,脱下沾了点泥土的手套,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今天天气不错,等会儿要不要去附近的公园走走?听说那边的樱花开得正盛。”
千早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最喜欢樱花了,粉粉嫩嫩的,像一片云霞。
“真的,”史点头,“我早上路过看到的,开得可好了。”
“好啊好啊!”千早连忙点头,几口吃完手里的三明治,“那我去换件衣服。”
她跑上楼,打开衣柜翻找起来。要穿什么呢?她想了想,挑了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小的樱花图案,是去年生日时妈妈送她的。
换好衣服下楼,史已经收拾好餐桌,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声音,史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笑了:“真好看。”
千早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谢谢。”
“走吧。”史站起身,拿起放在门边的草帽递给她,“太阳有点大,戴上吧。”
“嗯。”千早接过草帽戴上,跟着史走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公交站旁,几棵樱花树正开得热烈。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下了一场樱花雨。千早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花瓣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走吧,坐公交去,很快就到。”史说。
“好。”
两人上了公交,人不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千早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甜甜的。身边的史安静地看着窗外,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很长,像小扇子。
千早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心跳有点快。她觉得,这样和史在一起,真好。
到了公园,远远就看见一片粉色的云霞,那是盛开的樱花树。千早拉着史的手跑了过去,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史,你看!好漂亮啊!”千早仰着头,看着满树的樱花,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嗯,是很漂亮。”史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公园里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赏着花,拍照留念。千早也拉着史,让她给自己拍照。
“这里,这里!”千早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摆了个姿势,笑容灿烂。
史拿起手机,认真地拍了起来。“好了。”史说。
千早跑过去看,“哇,拍得真好!”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站在樱花树下,笑得一脸灿烂,粉色的连衣裙和粉色的樱花相互映衬,像一幅画。
“史,我们合照一张吧。”千早提议。
“好。”史点头。
千早靠在史的身边,两人对着镜头露出了笑容。风吹过,樱花花瓣飘落,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撒了一层粉。
“真美。”千早感叹道。
“嗯。”史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发梢,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花瓣。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们沿着樱花道慢慢走着,偶尔有花瓣落在肩上,史会细心地帮她拂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觉得很惬意。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也有一棵樱花树。”千早说,“每年开花的时候,妈妈都会摘一些花瓣,做成樱花酱给我吃。”
“好吃吗?”史问。
“好吃,甜甜的,带着花香。”千早回味着,“可惜后来搬家了,那棵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以后我们可以在院子里也种一棵。”史说。
千早愣了一下,看着史:“真的吗?”
“嗯。”史点头,“等秋天吧,秋天种树容易活。”
“好啊。”千早笑了,心里暖暖的。
走到一处长椅旁,两人坐了下来。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
“史,”千早忽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史问。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谢谢你做的一切。”千早看着史的眼睛,认真地说。
史笑了笑:“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
千早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坐了一会儿,史说:“走吧,前面还有一片郁金香,开得也很好看。”
“好。”
两人起身,继续往前走。郁金香五颜六色的,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像一片彩色的地毯。
千早蹲下身,看着一朵粉色的郁金香,轻轻碰了碰花瓣。
“史,你看这朵,好可爱。”
史也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着。“嗯,是很可爱。”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们身上,身边是盛开的鲜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一切都那么美好。
千早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吧。简单,却很温暖。
她们在公园里逛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准备回去。
“有点累了。”千早说,脚步都有些沉重。
“我背你吧。”史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千早连忙摆手。
“没事,上来吧。”史弯下腰。
千早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了史的背上。史的背很宽厚,很温暖,让人很安心。
史背起她,稳步往前走。千早趴在她的背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心里甜甜的。
“史,”千早小声说,“以后我们经常来这里好不好?”
“好。”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只要你喜欢。”
千早笑了,把脸埋在史的颈窝,感觉幸福得快要冒泡了。
回到家,史把千早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水。千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她觉得,能遇到史,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史端来水,递给千早:“喝点水吧。”
“谢谢。”千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累了吧?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饭我来做。”史说。
“好。”千早点点头,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出来,千早感觉浑身轻松。史已经在厨房忙碌了,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千早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
史系着围裙,正在切菜,动作熟练。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暖。
“在做什么好吃的?”千早问。
“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史回头笑了笑。
“哇,太好了!”千早高兴地跳了跳。
史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碌。
千早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已经做好的几道菜,有她喜欢的凉拌黄瓜,还有番茄炒蛋。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番茄炒蛋放进嘴里,味道很好。
“好吃。”千早称赞道。
“喜欢就多吃点。”史说。
很快,糖醋排骨也做好了,端上桌,香气扑鼻。千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酸甜可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太好吃了,史,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千早由衷地说。
“只要你喜欢就好。”史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晚饭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千早吃得饱饱的,靠在沙发上不想动。
史收拾完碗筷,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打开了电视。
“想看什么?”史问。
“随便吧,我都可以。”千早说。
史调了一个综艺节目,里面的嘉宾正在做游戏,很搞笑。千早看得哈哈大笑,史也时不时笑两声。
看着身边史的笑脸,千早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个人陪着,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笑,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人陪,有人懂,有人爱。
千早侧过头,看着史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地说:史,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幸福。
夜渐渐深了,综艺节目也结束了。史关掉电视,看着千早:“困了吧,去睡觉吧。”
“嗯。”千早点点头,站起身,“史,晚安。”
“晚安。”史说。
千早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史一眼,史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流淌。
千早笑了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千早却没有立刻睡着。她想着今天在公园的点点滴滴,想着史做的糖醋排骨,想着史温柔的眼神,心里甜甜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能有史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永远都不要改变。
想着想着,千早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和史又来到了那片樱花树下,樱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美丽的梦。
夜色像一块柔软的绒布,轻轻覆盖了整座屋子。千早躺在床上,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糖醋排骨的香气,耳边是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一切都安静得恰到好处。
她翻了个身,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史应该还在客厅看书吧。白天在公园时,史背着她走过石板路,后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踏实得让人安心。还有史做的糖醋排骨,酸甜的酱汁裹着酥烂的排骨,每一口都是熟悉的味道,像小时候外婆做的那样,带着家的暖意。
正想着,忽然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熟悉的身影探了进来。
“没睡着?”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
千早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却忍不住屏住呼吸。脚步声很轻,停在床边,接着被子被轻轻往上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踢被子。
“傻丫头,睡觉都不老实。”史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很轻,像羽毛搔过心尖。
千早的睫毛颤了颤,不敢睁眼,直到听见史转身要走,才悄悄掀开一条眼缝——史的背影在月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水一样,轻轻漫过她的脸颊。
门被重新关好,留下一道细细的光。千早摸着被掖好的被角,心里忽然涨得满满的。原来幸福真的不用轰轰烈烈,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是樱花树下的合照,是背上温暖的温度,是晚饭后一起看过的综艺,是此刻被细心掖好的被角……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嘴角忍不住扬起。明天,一定要早起给史做早餐,就做史喜欢的煎蛋,蛋白煎得嫩嫩的,蛋黄流心,再配上一杯热牛奶。
这样想着,千早带着甜甜的笑意,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是樱花和阳光的味道。
天刚蒙蒙亮,千早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摸进厨房。她系上史常用的那条蓝格子围裙,踮脚够到橱柜顶层的平底锅,锅沿碰到瓷砖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吓得她赶紧捂住嘴,回头望了望卧室方向——还好,没吵醒史。
冰箱里躺着新鲜的鸡蛋,是昨天史特意去早市挑的土鸡蛋,蛋黄橙黄饱满。千早小心地磕开蛋壳,蛋清像透明的琉璃液滑入碗中,蛋黄在中央轻轻晃动。她学着史的样子热锅、倒油,油星滋滋冒起时,迅速将鸡蛋滑入锅中。火苗舔着锅底,蛋清边缘渐渐鼓起焦香的边,蛋黄却还保持着半流心的状态,正是史偏爱的熟度。
刚把煎蛋盛进盘里,身后就传来带着睡意的声音:“厨房怎么亮着灯?”
千早手一抖,转身时脸上还沾着点面粉:“醒啦?看你平时总做早餐,今天换我来嘛。”盘子里的煎蛋泛着油光,旁边摆着温热的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史走过来,伸手擦掉她脸颊的面粉,指尖带着微凉的晨露气息:“逞什么强,烫到了没?”目光落在盘中的煎蛋上,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蛋黄没熟透?倒是懂我心思。”
千早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我偷偷观察好久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坐在餐桌旁,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给煎蛋镀上一层金边。史叉起鸡蛋轻轻一戳,橙黄的蛋黄缓缓流出来,混着面包的麦香,在清晨的安静里,漫出细碎的暖意。
“对了,”千早忽然想起什么,“昨天路过花店,看到有新到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像小太阳,要不要买几枝插瓶里?”
史咽下嘴里的面包,点头时眼里带着笑意:“好啊,吃完一起去挑。”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枝头,晨光渐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遥远又温暖的将来。
花店藏在街角的老巷里,木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推门时叮当作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店主是位白发老奶奶,看见千早和史,笑着往她们手里塞了把刚剪的薄荷:“新采的,泡水喝败火。”
千早抱着那捧薄荷,鼻尖萦绕着清凉的香气,目光却被墙角的向日葵吸引了——花盘饱满,花瓣像被阳光吻过,金得耀眼。她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刚触到绒毛,就听见史在身后问:“要几枝?”
“五枝吧,”千早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正好插满客厅的大花瓶。”
史挑了五枝最精神的,花茎被斜斜剪过,裹着湿润的棉布。老奶奶用牛皮纸把花束包好,系上麻绳时念叨:“向日葵跟着太阳转,你们俩啊,看着就像花跟太阳似的,凑一起暖和。”
千早的脸颊有点发烫,偷偷看史,发现她耳根也红了,正低头给花束套上防水袋,手指在麻绳上绕了个漂亮的结。
回去的路上,千早抱着向日葵,史拎着老奶奶送的薄荷,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并排走,偶尔碰在一起,又像受惊的小兔子般分开。巷口的槐树落了片叶子,正好飘在向日葵的花瓣上,史伸手去拈,指尖擦过千早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像被电流轻轻击了一下。
“风大了,”史先开了口,声音有点不自然,“走吧,早点回去插花。”
客厅的花瓶是去年生日时雅乐乃送的,青瓷的,瓶身上描着缠枝莲。千早往里面灌了半瓶水,史则仔细地剪掉向日葵底部的枯叶,花茎插进水里时,发出细微的“咕嘟”声。五枝向日葵插进去,瞬间把客厅点亮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盘上,金得晃眼。
“真好看,”千早退后两步打量,“像把阳光搬进家里了。”
史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被花映亮的侧脸,轻声说:“嗯,比阳光还好看。”
千早没听清,转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史别过脸,假装整理薄荷,“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想吃番茄炖牛腩!”千早立刻举手,“上次你做的那个,汤泡饭能吃两碗!”
史笑着点头:“好,我去买牛腩,你在家乖乖待着,别乱碰厨房的刀。”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千早噘着嘴,却在史转身时,偷偷掐了片向日葵的花瓣,夹进了昨天看的书里。
史走后,千早抱着薄荷坐在沙发上,阳光透过花瓣的纹路,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想起老奶奶的话,想起史红着的耳根,想起刚才相触时的电流,心里像被猫爪轻轻挠过,又痒又软。
窗外的向日葵对着太阳,转了个小小的角度。千早忽然觉得,或许老奶奶说得对,有些人凑在一起,真的会像花跟太阳似的,天生就该互相照亮,把日子过成金灿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