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第三章

作者:起雾9C 更新时间:2025/12/7 20:43:43 字数:14928

橙汁的酸甜还在舌尖萦绕时,史忽然从相册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边角已经泛黄发脆,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这个也给你看,”她的指尖捏着纸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小时候写的日记,现在看挺傻的。”

千早接过来展开,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有些晕开,能看出当时写字的人有多用力。“3月15日,晴。今天在巷口捡到一只小猫,浑身湿透了,像团冻僵的毛线。我把它抱回家,妈说会招老鼠,要把它扔出去。我抱着猫躲在衣柜里,直到爸说‘养着吧’才敢出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年糕’,因为它团起来像块白年糕。”

“年糕就是照片里那只猫?”千早抬头时,正撞见史眼里的怀念,像浸在水里的棉花,软乎乎的。

“嗯,”史点头时,发梢扫过相册封面,“它总爱趴在我写作业的台灯下,尾巴一甩一甩的,墨水溅在它毛上,洗了三天才掉。”她翻到相册中间,指着一张被透明胶带粘过的照片:“你看,这就是被墨水染过的样子,背上一块黑,像打了补丁。”

照片里的橘猫缩在作业本上,背上果然有块模糊的黑斑,少年时的史趴在旁边,笔尖悬在纸上,侧脸的轮廓和现在几乎没差,只是眼神更清亮些,像盛着未被打磨的星光。千早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猫,忽然想起史早上说的铜铃铛——原来那铃铛曾系在这样一团毛茸茸的生命上。

“后来年糕生了三只小猫,”史的声音轻下来,像怕惊扰了回忆,“送了邻居两只,留了只最像它的,就是外婆说的那只‘胖成球’的。去年冬天见它时,正趴在杂货店的暖气片上,店主给它织了件红毛衣,丑得很,它倒挺得意。”

千早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它得意?”

“尾巴翘得老高,”史学着猫的样子把尾巴(其实是手)竖起来,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还冲我哈气,好像不认得我了。”

阳光移到相册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纸页上,像两个依偎的剪影。千早忽然发现,史的相册里藏着好多这样的细节:掉了颗纽扣的校服、磨破边的书包、被猫抓出划痕的书桌……这些被时光磨得模糊的碎片,拼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史——会因为猫被送走哭鼻子,会爬树掏鸟窝被树枝勾住头发,会把偷偷攒的零花钱换成猫罐头。

“你小时候好像总在闯祸。”千早翻到一张史戴着红领巾的照片,领口歪歪扭扭,嘴角却扬得很高。

“才没有,”史伸手去抢相册,指尖擦过千早的手背,像有电流轻轻窜过,“我可是三好学生,你看这张奖状。”她指着夹在相册里的一张粉色奖状,“数学竞赛一等奖,老师奖了支钢笔,我给年糕当玩具,结果被它咬坏了。”

千早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橙汁晃出了几滴,落在相册的空白页上,晕出小小的黄圈。史慌忙抽纸巾去擦,动作太急,不小心碰倒了榨汁机,剩下的橙肉渣撒了一地。“哎呀,”千早赶紧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地板,就被史按住了手。

“我来,”史的掌心温热,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地上凉。”

两人蹲在厨房地板上,捡着橙肉渣的间隙,千早忽然看见史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向日葵花瓣边角,金得像块小太阳。她想起早上在花市,史挑向日葵时特意选了花盘最圆的,说“这样影子落在地上才好看”;想起刚才史把花瓣夹进相册时,特意对着光调整了三次角度。这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像橙汁里的糖,慢慢化在心里,甜得让人发慌。

收拾完地板,史把相册放回书架最高层,那里还摆着个褪色的铁皮盒,千早认出是早上装铜铃铛的盒子。“里面还有什么?”她踮着脚去够,被史一把拉住了胳膊。

“没什么,”史的耳朵有点红,“都是些旧东西,橡皮筋、玻璃弹珠什么的。”

千早才不信,趁史转身去洗抹布,偷偷搬了张小板凳踩上去,打开了铁皮盒。里面果然有玻璃弹珠,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还有几枚生锈的徽章,印着模糊的卡通图案;最底下压着张折叠的信纸,字迹比日记工整些,却带着少女特有的娟秀。

“这是什么?”千早展开信纸,刚念了个开头,就被史从身后捂住了嘴。“不许看!”史的声音带着点急,呼吸落在她颈窝里,痒痒的。

千早挣扎着转身,手里还攥着信纸,正好对上史慌乱的眼睛。“是情书?”她故意逗她,看见史的脸“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

“不是!”史抢过信纸塞进盒子,动作快得像阵风,“是……是小学同学的毕业留言。”

千早憋着笑,看她把铁皮盒塞回书架,手指在盒盖上敲了三下,像是在做什么仪式。“好啦不看了,”她跳下板凳,拍了拍史的胳膊,“不过我猜,肯定是哪个小姑娘写给你的,不然你脸红什么?”

史转过身去擦书架,声音闷闷的:“要你管。”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向日葵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千早坐在沙发上,翻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史送的合照和樱花花瓣。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史把她的笔记本塞进包里,说“路上颠簸,别折了页角”;想起刚才史蹲在地板上捡橙肉时,特意把最大的那块扔进了垃圾桶——她知道自己不爱吃太酸的。

这些被记住的小事,像串起来的珍珠,挂在时光里,闪着温柔的光。千早合上笔记本时,看见史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过来,每块都去了籽,摆得整整齐齐。

“吃吧,”史把盘子放在她面前,“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冰过。”

千早拿起一块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混着午后橙汁的酸甜,像把整个夏天的味道都含在了嘴里。她看着史坐在对面,小口吃着西瓜,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忽然觉得,原来幸福不用轰轰烈烈,就藏在这些被小心收藏的时光里——相册里的猫,口袋里的花瓣,去了籽的西瓜,还有某个被藏起来的秘密。

这样的日子,慢一点,再慢一点,真的很好。

第五章:雨夜的暖汤

晚饭吃的是番茄牛腩,砂锅放在餐桌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把窗户蒙上了层白雾。千早舀了勺汤泡饭,刚吃了两口,就听见窗外传来雷声,闷闷的,像谁在远处敲鼓。

“要下雨了,”史看向窗外,天色暗得像块浸了墨的布,“我去收衣服。”

她刚走到阳台,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千早跑过去帮忙,两人手忙脚乱地把晾着的衬衫、床单收进来,指尖都被雨丝打湿了,凉得像块小冰。

“好大的雨,”千早看着窗外的雨帘,远处的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下就下。”

史把叠好的床单放进衣柜,转身时手里多了条干毛巾,往她头上一盖:“擦擦,别感冒了。”毛巾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史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千早裹着毛巾蹭了蹭,像只刚被擦干的猫。

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丝往窗户缝里钻,发出呜呜的声响。史去关阳台门时,千早忽然看见她衬衫口袋里的向日葵花瓣被风吹得露出了一角,忙伸手按住:“小心掉出去。”

史低头按住口袋,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不会掉,”史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夹在相册里了。”

千早想起下午那本牛皮相册,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架上,花瓣夹在喂猫的照片旁边,被透明胶带轻轻固定着,像个小小的约定。她忽然觉得,那片花瓣不止是片花瓣了,更像个藏在时光里的记号,标记着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标记着两人蹲在厨房捡橙肉的瞬间,标记着此刻雨夜里相触的指尖。

“要不要煮点姜汤?”史去厨房翻找生姜,声音从橱柜后面传出来,“下雨凉,驱驱寒。”

千早跟过去,看她把生姜切成薄片,扔进锅里煮,又往里面丢了几颗红枣和冰糖。“小时候淋雨回家,妈总给我煮这个,”史搅动着锅里的姜片,“说喝了不会长冻疮。”

“你长过冻疮?”千早想起史手背上那道浅疤,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嗯,”史点头时,锅里的姜汤开始冒泡,甜香混着姜的辛辣漫出来,“初三那年冬天,给年糕买猫罐头,淋了一路雨,回来手指肿得像胡萝卜,握笔都费劲。”

千早想象着少年时的史,顶着雨跑在巷子里,怀里紧紧抱着猫罐头,手指冻得通红,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伸手抱住史的腰,把脸埋在她背上,闷闷地说:“以后下雨,我给你送伞。”

史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汤勺差点掉在锅里。“傻丫头,”她的声音有点哑,“我现在不会再淋雨了。”

姜汤煮好时,雨小了些,风却更凉了。两人坐在餐桌旁,捧着搪瓷碗小口喝着,姜汤的辛辣混着红枣的甜,从舌尖暖到胃里,连带着雨声都变得温柔起来。千早看着史喝姜汤的样子,忽然想起相册里那张戴着红领巾的照片,原来那个爬树掏鸟窝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会给她煮姜汤的模样,时光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对了,”千早忽然想起什么,“明天雅乐乃说要过来,带她新烤的蔓越莓饼干。”

史舀姜汤的手顿了顿:“她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

“上次在公园碰到,说想来看看向日葵,我就告诉她了。”千早舔了舔嘴角的糖渍,“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史摇摇头,“正好让她尝尝我的手艺,比饼干好吃。”

千早笑着点头,心里却偷偷想:雅乐乃的饼干确实好吃,但她更爱吃史做的番茄牛腩,更爱喝史煮的姜汤,更爱闻史身上的薰衣草香。这些藏在日常里的偏爱,像姜汤里的冰糖,不用言说,却甜得恰到好处。

雨渐渐停了,窗外的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清辉。史收拾碗筷时,千早趴在阳台栏杆上,看楼下的水洼里映着月亮的影子,像块碎掉的银镜。“在看什么?”史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

“看月亮,”千早指着水洼里的倒影,“像不像年糕的眼睛?”

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笑了:“有点像。”她伸手碰了碰水洼,倒影晃了晃,像在眨眼。“明天天气应该会好吧,”史抬头看月亮,“雅乐乃来的时候,向日葵能晒到太阳。”

千早靠在她身边,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蛙鸣,闻着身上外套的薰衣草香,忽然觉得,雨夜里的姜汤,比任何时候都暖。而身边这个人,比任何月光都亮。

第二天果然放晴了,阳光透过向日葵的花瓣,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千早正蹲在客厅擦地板,听见门铃响,忙跑去开门,雅乐乃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竹篮,发间别着朵新鲜的蔷薇。

“早啊,”雅乐乃的笑容像晨光一样柔和,“闻说你们家的向日葵开得正好,特意来看看。”她侧身走进来,目光立刻被窗台的向日葵吸引了,“果然很漂亮,比花市的精神多了。”

史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擦碗布:“来了,坐。”她往茶几上摆了杯刚泡的薄荷茶,是昨天从外婆家带回来的,叶子上还沾着露水。

雅乐乃放下竹篮,拿出里面的蔓越莓饼干,装在白瓷盘里,像朵盛开的小红花。“刚烤的,还热乎,”她推到千早面前,“尝尝,比上次的曲奇多放了点黄油。”

千早拿起一块咬了口,酥脆的饼干混着蔓越莓的酸甜,确实比上次的更香浓。“好吃!”她眼睛亮晶晶的,“雅乐乃你太会做了,教教我呗?”

“没问题,”雅乐乃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史身上,“史姑娘也尝尝?看有没有比你做的番茄牛腩好吃。”

史正端着姜汤从厨房出来——早上千早说喉咙有点痒,她特意再煮了点——闻言嘴角弯了弯:“各有各的味,没法比。”她把姜汤放在千早手边,“趁热喝,治喉咙痒。”

雅乐乃看着那碗姜汤,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史姑娘倒是细心,比我会照顾人。”

千早喝着姜汤,听她们闲聊,雅乐乃说起昨天去花市,看到一种蓝色的绣球,像浸在水里的宝石;史说起外婆家的雏菊,说等过几天再开得旺些,摘来插瓶最好看。两人说话的语速都很慢,像溪水慢慢淌过石头,温柔得让人安心。

雅乐乃忽然注意到书架上的牛皮相册,伸手想去拿,被千早一把按住:“里面都是旧照片,不好看。”她怕雅乐乃看到那片向日葵花瓣,更怕看到史藏在里面的日记和信纸,那些都是只属于她和史的秘密。

史看出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开:“下午想去花市吗?听说新到了一批郁金香,颜色很全。”

雅乐乃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想买点花回去,装饰我的钢琴房。”

千早松了口气,拿起块饼干塞进嘴里,却没尝出刚才的甜味了。她偷偷看史,发现史正低头擦茶几,耳根有点红,像被阳光晒过的苹果;又看雅乐乃,她正望着窗外的向日葵,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像在看什么珍贵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渐渐移到墙上,雅乐乃起身告辞时,把剩下的蔓越莓饼干都留给了千早:“放冰箱里,能存三天,记得早点吃。”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看了史一眼,“史姑娘的姜汤很好喝,下次有机会,想尝尝你的番茄牛腩。”

史点头:“随时来。”

送走雅乐乃,千早关上门,忽然觉得客厅里安静了不少,只有向日葵的影子在地板上轻轻晃。“她好像看出什么了,”千早摸着发烫的脸颊,“刚才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史把蔓越莓饼干放进保鲜盒,声音很轻:“看出什么?”

“就……就我们俩的事啊,”千早说不下去了,转身去收拾茶几,却被史拉住了手腕。

“我们俩什么事?”史的眼睛很亮,像有星光落在里面,“是你想的那种事吗?”

千早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蹦出来,她看着史的眼睛,看着她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看着书架上那本牛皮相册,忽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像碰了片羽毛。

“就是这种事,”千早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你……你不许装傻。”

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被吓到的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捂住被亲的地方,指尖微微发抖,声音轻得像叹息:“知道了,不装傻。”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向日葵的影子晃啊晃,像在笑。千早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相册里的时光,那些雨夜里的暖汤,那些被小心收藏的花瓣,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原来有些心事,不用言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触碰,就能明明白白。

这样的日子,真好。

熏子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刚晒干的 lavender(薰衣草),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她素色的和服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她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几只青瓷小碗,分别盛着碾碎的花瓣、研磨的香粉,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草木香。

“千早,过来试试这个。”熏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到对面,“新调的‘朝露’,加了晨露收集的荷叶汁,你闻闻喜不喜欢。”

千早凑过去,轻轻吸了口气,湿润的草木气息混着一丝微甜,像清晨带着露水的草地,瞬间驱散了心底的浮躁。“好清爽,”她眼睛亮起来,“比上次的‘晚晴’更让人安心。”

熏子笑了,拿起一支小巧的香勺,舀了点香膏涂在千早手腕上:“这个可以当香膏用,夏天带在身上,不容易犯困。”她指尖划过千早的手腕,动作轻柔,“你上次说练琴时总走神,说不定能帮上忙。”

千早低头看着手腕上淡绿色的香膏,像凝结的晨露,忍不住蹭了蹭指尖:“你怎么知道我练琴走神?”

“阿竹说的呀,”熏子眨眨眼,往香盒里添了点琥珀粉,“她说你为了下个月的演奏会,每天练到手指发红,却总在收尾的音阶上出错。”

千早的脸颊微微发烫:“那是因为……最后一段太快了,总跟不上节奏。”

“我教你个办法。”熏子放下香勺,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玉簪,簪头嵌着颗莹白的珠子,“你练琴时把这个簪在头发上,珠子碰到琴弦会发出轻响,能帮你卡准节拍。”她伸手替千早把簪子插上,指尖拂过发间时,带着淡淡的香息,“试试?”

千早抬手摸了摸簪头的珠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平静了些。“谢谢熏子,”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锦袋,“这个给你,是我用琴盒里的木屑做的香包,你说过喜欢松木的味道。”

熏子接过锦袋,轻轻捏了捏,里面的木屑发出细碎的声响,带着干净的木质香。她凑近闻了闻,眼里漾起笑意:“比我调的任何香料都好闻。”她把锦袋系在腰间,“以后调香时带着它,说不定能想出新配方呢。”

窗外的蝉鸣渐渐响起来,阳光移过桌面,在两人交叠的手影上慢慢挪动。千早看着熏子认真调配香料的侧脸,忽然觉得,最好的陪伴或许就是这样——你懂我的慌乱,我知你的喜好,不用多说,就能把彼此的心事,都揉进风里、香里、寻常的日子里。

千早抱着琴盒站在熏子的香铺门口,手里攥着那支玉簪,指尖能摸到簪头光滑的珠子。刚从琴房练完琴,指尖还带着松香,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木门。

“回来啦?”熏子正蹲在柜台后分装香丸,听见动静抬头笑了笑,鼻尖沾了点浅黄的香粉,像落了片小花瓣,“今天练得怎么样?玉簪管用吗?”

千早走到柜台边,把琴盒放在桌上,取下玉簪递过去:“超管用!最后那段音阶居然没断!”她眼里闪着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琴盒,“珠子碰到琴弦的声音很轻,刚好能踩着节拍走,就像你在旁边帮我数着数一样。”

熏子接过玉簪,用绢布轻轻擦了擦簪头:“看来这簪子跟你有缘。”她从柜台下拿出个新做的香牌,上面刻着细小的音符纹路,“给你的新礼物,挂在琴盒上,练琴时闻着这味道,说不定灵感会更多哦。”

香牌是檀香木做的,混着点清甜的果香,千早凑过去闻了闻,眼睛弯成月牙:“是蜜桃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路过甜品铺时,盯着蜜桃酥看了好久?”

“猜的呀,”熏子笑得狡黠,往香牌上系了根红绳,“上次你说练琴时总想吃点甜的,就试着加了点蜜桃蒸馏的香膏。”她把香牌挂在千早的琴盒上,红绳在深棕色的琴盒上晃了晃,像抹跳动的光,“这下练琴时,闻着甜味就不馋啦。”

千早摸着香牌上的音符纹路,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琴盒拿出一张乐谱:“对了,我把最后那段音阶改了改,加了几个滑音,你听听?”

她把琴架在膝上,指尖落下去的瞬间,玉簪被她随手别在发间,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音符流淌出来,比之前流畅了不少,尾音带着点俏皮的滑音,像溪水拐了个弯,叮咚一声跳进了湖里。

熏子靠在柜台边听着,手里的香勺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敲桌面,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笑着鼓掌:“比之前灵动多了!就像……就像刚调出来的蜜桃香,甜得恰到好处。”

千早脸颊微红,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个泛音:“其实是闻到你给的香牌味道,忽然就想让这段旋律轻快一点。”她抬头时,发间的玉簪珠子正好反射出一点阳光,落在熏子眼里,“对了,你的新香调得怎么样了?”

“就差最后一步啦。”熏子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个青瓷瓶,里面是淡粉色的液体,“加了你的松木香包磨成的粉,你闻闻。”

千早凑过去,一股干净的木质香混着清甜的花果香漫上来,像走在开满花的森林里,脚下踩着松软的松针。“好舒服的味道,”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像……像我们上次去后山摘野果的那天。”

“就是按那天的感觉调的呀。”熏子把香水瓶盖好,贴上标签,上面写着“松间语”,“打算下个月摆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她忽然拿起支小刷子,沾了点香粉,往千早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个,算我们共同的作品好不好?”

千早的脸颊被香粉染出个浅粉的圆点,像沾了颗桃花瓣,她笑着点头,伸手往熏子鼻尖也点了点香粉:“好啊,那我要在演奏会上,把这段改了的音阶弹给大家听,就当是给‘松间语’做宣传啦。”

风铃在门口叮铃作响,阳光透过竹帘落在两人身上,把香粉的微光、琴弦的震颤、还有藏在笑里的期待,都织成了一段温柔的旋律——原来最好的合作,从来都不是刻意迎合,而是你把我的喜好藏进细节里,我把你的心意揉进自己的世界里,像香料与草木,在时光里慢慢融合,酿成独一无二的味道。

演奏会当天的晨光里,千早对着镜子把那支玉簪插进发间。珠子贴着鬓角,冰凉的触感让她紧张得发紧的心跳稍稍平复。琴盒上挂着的“蜜桃香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清甜的香气混着衣料上熏子新送的“松间语”,像带着两个人的温度,一路从镜前暖到心底。

“紧张吗?”熏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外褂,手里提着个食盒,“给你带了桂花米糕,垫垫肚子。”

千早转身时,发间的玉簪珠子晃出细碎的光。“有点,”她老实点头,指尖攥着琴谱边缘,已经微微发皱,“总怕弹错那段改了的音阶。”

熏子把米糕摆在桌上,用小碟子盛了碟蜂蜜:“蘸点这个,甜的东西能让人放松。”她拿起琴谱翻看,指尖停在那段滑音处,“这里的处理比之前大胆多了,像突然吹过松树林的风,很有灵气。”

“是因为你的香牌呀,”千早咬了口米糕,桂花的甜混着蜂蜜的润,让喉咙里的干涩都散开了,“练琴时闻着它,就觉得这段旋律该轻快些,像踩着落在松针上的阳光跑。”

熏子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那待会儿上台,就想着松树林、想着阳光,别想台下的人。”她从袖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锦囊,塞到千早手里,“这里面是晒干的薰衣草,紧张了就捏一捏,能安神。”

锦囊的布料是千早送的那块樱花纹棉布,边角被熏子用同色的线细细锁了边,摸起来软软的,像握着团揉碎的云。

去会场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晨露还挂在路边的草叶上,千早能闻到熏子身上“松间语”的香——那是她们一起调的香,木质的沉稳里藏着花果的甜,此刻随着脚步轻轻浮动,像在给她无声的鼓劲。

后台已经坐了不少人,雅乐抱着琴盒从对面走来,看见她们时眼睛亮了亮:“熏子,千早,你们来得正好。”他往千早手里塞了瓶温热的梅子汁,“刚从家里厨房拿的,酸溜溜的,提神。”

千早道谢时,听见报幕声响起,前面的演奏者已经开始了。她的心跳又快起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薰衣草锦囊。

“我去观众席等你。”熏子替她理了理发间的玉簪,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别怕,你弹起琴来的样子,比任何香料都动人。”

千早深吸一口气,看着熏子转身走向观众席的背影,月白色的外褂在人群里像片安静的云。她低头闻了闻手腕上的“朝露”香膏,湿润的草木气息漫上来,忽然就想起熏子说的“像清晨的草地”——原来安心的感觉,真的能像香气一样,悄悄钻进心里。

轮到千早上台时,聚光灯落在琴键上,泛着柔和的光。她坐下时,发间的玉簪珠子晃了晃,正好照在那段改了的音阶谱上。指尖落在琴键的瞬间,她想起熏子的话,闭上眼默数三秒——松树林,阳光,落满松针的路。

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她仿佛真的站在了后山的树林里,晨露从草叶上滚落,沾湿了裙摆。到那段滑音时,指尖像被风推着似的,轻快地跳过琴键,没有一丝滞涩,比任何一次练习都流畅。

她能闻到琴盒上飘来的蜜桃香,能感觉到口袋里薰衣草锦囊的温度,甚至能想象出观众席里,熏子正坐在某个角落,眼里带着她熟悉的笑意。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千早起身鞠躬时,看见熏子站在第一排,手里举着支刚折的向日葵,花瓣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下台时,熏子第一时间跑过来,把向日葵塞进她怀里:“太好听了!那段滑音像真的有风从琴键上吹过!”她的眼里闪着光,比聚光灯还亮,“我就知道你可以。”

千早抱着向日葵,花瓣的绒毛蹭着脸颊,痒痒的,暖暖的。“是因为有你呀,”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又看了看熏子,忽然觉得,最好的陪伴从不是时刻不离,而是你把勇气藏进米糕里、香包里、琴声里,让我哪怕站在光亮处,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片永远为我敞开的、带着松香的温柔角落。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琴房的窗边分食剩下的米糕。向日葵被插在玻璃瓶里,摆在琴谱旁边,花盘朝着窗外的落日,像个小小的、金灿灿的句号。

“‘松间语’明天就上架了,”熏子忽然说,指尖划过琴键,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我在标签上写了‘赠千早’。”

千早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对上熏子眼里的光,像盛着揉碎的晚霞。她伸手碰了碰发间的玉簪,珠子的冰凉混着脸颊的热,忽然觉得,有些心意不用言说,就像香与琴、花与光,早已在彼此的世界里,悄悄刻下了专属的印记。

秋意漫进琴房时,千早正对着铜镜绾发。发间那支玉簪被摩挲得愈发莹润,簪头的珠子映着窗外的枫红,像落了点碎光。她指尖掠过鬓角,忽然想起熏子说的“霜降前后收桂花最好”,便从抽屉里翻出个素布小袋,往琴盒里一塞。

“这是去哪?”熏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披着件靛蓝披风,手里提着只竹篮,篮沿露出几枝金灿灿的桂花,“我刚从后山摘了花,正想找你一起腌桂花糖。”

千早转身时,发间玉簪轻轻晃动,珠子撞在衣襟上,发出细碎的响。“正要去找你呢,”她笑着迎出去,“听说你在香铺后面开辟了块小圃,种了片薄荷?”

熏子挑眉,把竹篮递过去:“是呢,等你来帮我收。”她指尖拂过千早发间,替她把松了的碎发别好,“你琴盒里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上次做的松木香包,给你新做了两个,”千早打开琴盒,拿出两只绣着桂花纹的锦囊,“加了点你说的‘松间语’香粉,放在香铺的柜台里,说不定能招徕客人。”

熏子接过锦囊,凑到鼻尖轻嗅,松木的沉稳混着桂花的甜,像秋阳晒过的林间。“比上次的更醇厚了,”她眼里漾起笑意,“看来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两人并肩往香铺走,脚下的石板路落了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熏子的披风扫过路边的枯草,带起几片卷边的枫叶,千早弯腰捡起片最红的,往熏子的竹篮里一丢:“腌糖时加片枫叶,会不会更添点秋意?”

熏子笑着摇头:“傻丫头,枫叶是苦的。”话虽如此,却没把枫叶捡出来,只是往千早手里塞了颗蜜饯:“含着,路上风凉。”

香铺后院的小圃果然种着片薄荷,叶片上还凝着霜,绿得愈发清透。熏子拿出把小银剪,教千早从叶茎中部剪下:“这样剪,来年还能再发。”她的指尖沾了点薄荷的清凉,碰到千早的手背时,两人都忍不住缩了缩手,像触到了初秋的冰。

“你看这株,”熏子指着圃角一株开了小白花的薄荷,“比别的香更浓,是特意留的种,明年春天分你些,种在你琴房的窗台上,练琴时闻着,定不会犯困。”

千早剪下那株薄荷,小心地放进竹篮:“那我明年也在琴房外种点桂花,等秋天开了,就不用总麻烦你跑后山了。”

熏子的剪子顿了顿,抬头时,阳光正好穿过她的发隙,在千早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好啊,”她声音轻下来,“等你的桂花开了,我们就一起在琴房腌糖,好不好?”

千早用力点头,指尖捏着薄荷的叶片,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却暖烘烘的。

收完薄荷,两人坐在香铺的矮桌旁腌桂花。熏子往瓷瓮里撒着冰糖,千早则把桂花一朵朵捡干净,偶尔抬头时,总能撞见熏子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像落了层暖霜。

“对了,”千早忽然想起什么,“上次演奏会结束后,雅乐说你的‘松间语’卖得极好,好多人都问是谁调的香。”

熏子往瓮里淋了勺米酒,酒香混着花香漫开来:“我跟他们说,是位会弹琴的姑娘帮我找的灵感。”她用竹片把桂花压实,“他们还说,要听你弹琴呢。”

千早的脸颊微微发烫,往瓮里撒了把刚捡干净的桂花:“那等你的桂花糖腌好了,我们在香铺办个小茶会吧,请雅乐他们来,我弹琴,你调香。”

熏子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光:“这个主意好。”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支新做的香簪,簪头是用蜜蜡浇的桂花,金黄的花瓣里嵌着颗小小的珍珠,“给你的,茶会时戴。”

千早接过香簪,蜜蜡的温润混着珍珠的凉,像把秋阳握在了手里。她想起发间的玉簪,想起琴盒里的香包,忽然觉得,这些藏在日常里的物件,都像串起时光的线——从春日的玉簪,到夏日的香牌,再到秋日的桂花簪,每一件都浸着彼此的气息,在岁月里慢慢酿成了醇厚的甜。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落在瓷瓮里的桂花上,像撒了层碎金。千早看着熏子认真压实桂花的侧脸,忽然觉得,最好的时光从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这样——你为我留一株薄荷,我为你种一院桂花,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悄悄埋下一个又一个等待的约定,像腌在糖里的桂花,日子越久,越觉香甜。

茶会定在霜降后的第一个晴日。千早提前几日就开始调试琴弦,琴房的窗台上摆着熏子送的薄荷,叶片上的晨露还没干透时,指尖划过琴弦,连音符都带着点清清凉凉的甜。

熏子一早就来帮忙布置。她把香铺的长桌搬到院里的老槐树下,铺了块靛蓝印花的桌布,摆上刚腌好的桂花糖糕,还有温在炭火上的梅子酒。“尝尝这个,”她递过一块糖糕,“加了上次你捡的那片枫叶的糖浆,没那么甜腻了。”

千早咬了一口,枫叶的微苦混着桂花的香,果然清爽不少。“你怎么知道这样好吃?”她含糊地问,嘴角沾了点糖霜。

熏子笑着替她擦掉:“猜的呗,就像你弹琴时总爱在收尾时加个转音,意外地好听。”

说话间,雅乐带着几个朋友来了。他一眼就看到桌角那罐“松间语”香粉,拿起闻了闻:“这香果然越来越醇了,上次没抢着的客人还在来问呢。”

“等下让千早弹首曲子,配着这香,才叫相得益彰。”熏子说着,往香炉里撒了把干燥的薄荷,清冽的香气立刻漫开来。

千早抱着琴坐在石凳上,指尖刚落在琴弦上,就被风卷来的桂花雨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来是老槐树旁的桂花开了,细碎的金粉簌簌往下掉,落在琴上、发间,还有熏子刚摆好的糖糕上。

“就弹那首《秋涧》吧,”熏子替她拂去琴上的花瓣,“应景。”

琴弦叮咚响起时,熏子正往每个人的杯里倒梅子酒。酒液晃着琥珀色的光,混着桂花和薄荷的香,竟比平日里多了层温柔。千早的指尖在弦上流转,音符像山泉淌过石涧,偶尔溅起的水花,是她故意加的俏皮转音——就像熏子说的,带着点意料之外的甜。

一曲终了,雅乐率先鼓掌:“这曲子里藏着桂花味呢!”

千早笑着摇头,刚想说什么,却见熏子从布袋里拿出支簪子——正是上次那支蜜蜡桂花簪,只是簪尾多了圈细细的银线,缠着颗小小的珍珠。“刚才在厨房找着的,”她把簪子插进千早发间,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风吹乱头发了。”

桂花还在落,落在千早的琴上,落在熏子的发梢,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千早摸着发间的簪子,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概就是这样——有喜欢的琴声,有合心意的香,有恰好落在肩头的桂花,还有身边眼里藏着光的人。

“明年春天,”千早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我的桂花该发芽了吧?”

熏子往她杯里添了点酒,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会的,到时候我们就在这棵老槐树下,再办一场茶会。”

桂花又落了一阵,像是在应和这个约定。

冬日的雪落得很轻,像揉碎的盐粒撒在檐角。千早抱着暖炉坐在窗边,看熏子在院里扫雪,竹扫帚划过雪地的声音沙沙作响,倒比平日里的琴声更让人安心。

“别扫了,进来吧,手都冻红了。”千早推开窗喊了一声,哈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

熏子回过头,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甚至沾了点雪粒,却笑得明亮:“马上就好,不然等下化了雪水,走路该滑了。”她把最后一堆雪堆成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用树枝给它插了胳膊,又从兜里摸出两颗红豆,仔细按在雪人脸上当眼睛。

千早看着那雪人,忽然笑出声:“这雪人怎么跟你一样,傻气兮兮的。”

“哪有。”熏子拍掉手上的雪,跺着脚进了屋,带进来一股清冽的寒气。她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刚要往暖炉边凑,就被千早拽住胳膊,按在炉边的矮凳上。

“别动。”千早解开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绕在熏子脖子上,又把暖炉往她怀里塞,“说了让你别扫那么认真,冻出病来怎么办。”语气带着点嗔怪,指尖却仔细地把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熏子把脸埋进带着千早体温的围巾里,闷声闷气地笑:“你这是在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千早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红,“我是怕你病了没人给我煮姜汤。”

话音刚落,窗外的雪忽然大了起来,狂风卷着雪片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屋里的烛火晃了晃,熏子忽然往千早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挨着她的胳膊。

“这雪下得跟去年那场好像。”熏子的声音很轻,“去年你也是这样,把围巾给我围了三层,结果自己冻得打喷嚏。”

千早想起去年的窘况,忍不住瞪她:“还不是因为某人非要在雪地里堆兔子,结果把自己冻感冒了,连累我被先生罚抄乐谱。”

“那兔子不是很可爱吗?”熏子不服气地嘟囔,“你当时明明也说可爱的。”

“我那是看你冻得快哭了,才安慰你的。”千早嘴上反驳,手指却无意识地敲起了去年那首为雪兔写的短曲节奏。

熏子忽然起身,从柜里翻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两双棉手套,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手工缝的。“给你的,”她递过一双,“我学着做的,可能不太好看,但是暖和。”

千早接过手套,指尖触到粗糙的针脚,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熏子在灯下缝补的身影。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戴上手套,大小居然刚刚好。

“笨蛋,”千早低声说,声音被窗外的风雪吞掉一半,“缝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帮忙。”

熏子也戴上手套,往她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暖炉的温度透过衣物渗过来,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因为想给你个惊喜嘛。”她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忽然笑道,“等雪停了,我们去后山滑雪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千早侧头看她,雪光映得熏子的侧脸格外柔和,睫毛上的雪粒早已融化,留下淡淡的水痕。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其实滑不滑雪都好,只要这样靠着,听着雪落的声音,就很好。

屋外的雪人在风雪里静静立着,红豆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守护着屋里这一小片温暖的光。

雪停时已近正午,阳光透过积雪折射出晃眼的光。熏子果然拉着千早往后山跑,手里还攥着两块木板——是去年做的简易雪橇,边缘被磨得光滑,沾着未化的雪粒。

“快点快点!再晚点雪就软了!”熏子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红色的蝶。

千早被她拽着,手里的手套都快被攥变形了,嘴上却忍不住吐槽:“慢点!这破雪橇要是散架了,看你怎么赔我!”话虽如此,脚步却紧跟着,生怕被落下。

后山的斜坡不算陡,却足够两人玩闹。熏子先跳上雪橇,拍了拍身后:“上来!我带你!”

千早刚坐稳,熏子就猛地一蹬地面,雪橇瞬间滑了出去。冷风迎面扑来,带着雪的凉意,千早下意识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后背,能感觉到熏子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脊背。

“抓好了!”熏子的笑声混着风声传过来,带着点得意的雀跃。

雪橇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轨迹,快到坡底时,不知碾到了什么,猛地一颠,两人尖叫着滚作一团摔进雪堆里。

“唔……”千早挣扎着抬起头,满头满脸都是雪,刚想骂人,就看见熏子趴在不远处,头发上结了层薄冰,正对着她笑得开怀。

“你还笑!”千早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身上扔,“都是你!雪橇都被你弄坏了!”

“明明是你太重了!”熏子也抓起雪反击,两人瞬间在雪地里扭打起来,雪球砸在身上噗噗作响,笑声震得枝头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闹到后来,两人都累得躺在雪地里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阳光落在脸上,暖融融的,竟不觉得冷了。千早侧过头,看见熏子的睫毛上沾着雪晶,在光线下闪闪烁烁,忽然就不想动了。

“喂,”千早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头发都结冰了。”

熏子眨了眨眼,冰粒落进眼里,她眯了眯眼,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你的也是!像个白胡子老头!”

千早笑着坐起来,伸手帮她拂去头发上的雪:“回去吧,再待下去要感冒了。”

熏子却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再躺会儿嘛,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上次你烤糊的那个年糕?”

千早抬头望去,果然有朵云胖乎乎的,边缘还毛毛糙糙的。她忍不住笑出声:“哪有!我那次明明烤得刚刚好!”

“就有就有!”熏子耍赖似的往她身上靠,“比那个还糊!”

争执声渐渐低下去,变成了小声的絮叨。千早听着熏子讲她早上偷偷给雪人戴围巾的事,手指无意识地在雪地里画着圈。阳光慢慢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她,哪段是自己。

直到远处传来家仆喊吃饭的声音,熏子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伸手给千早:“走啦,再不走菜都要凉了。”

千早握住她的手,被她一把拉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雪地里,雪橇被忘在坡底,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个被遗忘的秘密。

晚饭的热气在木桌上氤氲开,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千早夹起一块烤鱼,刚要放进嘴里,就被熏子半路截胡,对方嚼着鱼肉含糊道:“谢啦,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谁让你抢的!”千早作势要去夺她碗里的菜,手腕却被轻轻按住。熏子挑眉笑:“下次做两份不就好了?”指尖滑到她手背,轻轻挠了下,引得千早缩回手瞪她,耳根却悄悄红了。

饭后收拾碗筷时,熏子忽然从背后抱住千早,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今天摔进雪堆里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你头发上的梅香了。”

千早手上的动作一顿,鼻尖确实萦绕着淡淡的冷香——那是早上熏子硬塞给她的梅花香囊。“那是你的香囊。”她侧头撞了下熏子的额头,“别乱动,碗要摔了。”

“摔了就再买。”熏子耍赖似的蹭了蹭她的颈窝,“反正有你洗碗。”

夜里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纸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树影。千早翻了个身,正对上熏子明亮的眼睛。“还没睡?”她问。

“在想明天要不要去摘梅子。”熏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被子下的手悄悄勾住她的手指,“去年腌的梅子酒快喝完了。”

“你明明上周才说够喝到春天。”千早戳了戳她的手背,却没抽回手,“想去就去吧,不过要穿厚点,晨露冷。”

“知道啦,管家婆。”熏子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对了,下月初的祭典,一起去吧?听说今年有宵山游行。”

千早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像落满了星星。“好啊。”她轻声应道,感觉熏子的手指收紧了些,带着暖意。

黑暗中,谁都没再说话,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交织着。千早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还有那只始终没松开的手。她想,或许这样就很好,不用轰轰烈烈,就这么一天天挨着,像屋檐下的冰凌慢慢化成春水,无声无息,却淌得长远。

祭典前的几日,空气里总飘着淡淡的梅香。千早坐在廊下绣着浴衣的腰带,针脚歪歪扭扭,惹得熏子在一旁直发笑。

“你这绣的是梅花还是毛毛虫?”熏子凑过来,伸手想拿过针线,却被千早拍开。

“要你管。”千早鼓着腮帮子,把线拽得太紧,线头“啪”地断了。“都怪你!”她气鼓鼓地把针线扔在竹篮里,“去年祭典你说要给我赢最大的金鱼灯笼,结果连个小风车都没拿到。”

熏子笑得更欢了,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狐狸面具:“今年不一样。”她把面具戴在千早脸上,指尖划过面具的绒毛边缘,“你看,戴上这个,别人就看不出你脸红了。”

千早摘下面具,瞥见熏子浴衣上的紫藤花纹:“这花纹是你自己绣的?”

“嗯,”熏子点头,指尖拂过衣襟,“好看吗?我娘说,祭典穿紫藤花会有好运。”她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千早耳畔,“听说宵山游行时,牵着喜欢的人手穿过人群,就能永远在一起哦。”

千早的脸颊“腾”地红了,抓起面具扣在熏子脸上:“胡说八道!”转身就往屋里跑,却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熏子眼疾手快扶住她,两人撞在一起,浴衣的腰带缠成一团。“小心点。”熏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低头解开缠绕的带子时,看见千早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祭典当天,宵山的灯笼亮成一片星海。熏子果然牵起千早的手,穿过攒动的人群。千早戴着狐狸面具,看不见表情,只知道手心被熏子攥得很紧,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你看!”熏子指着不远处的金鱼摊,“今年一定赢个最大的给你。”她拉着千早挤到摊前,木勺舀起水时,灯笼的光落在她眼里,比星辰还亮。

千早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廊下的对话。原来有些话,说的时候像玩笑,做的时候却藏着满满的认真。她悄悄回握熏子的手,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熏子说的好运,是真的呢。

人群欢呼着涌过,两人的手始终没松开。灯笼的光晕里,紫藤花纹的浴衣衣角轻轻飘动,像极了缠绕生长的藤蔓,把两颗心缠得紧紧的,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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