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睁开眼睛的瞬间，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居然没猝死？”
最后一个记忆片段还停留在凌晨四点的办公室——屏幕上爬满红色报错，咖啡杯见了底，心脏像被攥紧的破布。
然后眼前一黑。
现在眼前倒是亮了，亮得有点过分。
刺眼的金色光球悬浮在半空，像颗失控的小太阳，离他的鼻尖不到三十厘米。热浪烤得他脸皮发烫。
“哈！你们看他那呆样！”
“连最基础的光照术都能引发魔法反噬，不愧是咱们学院的传奇人物。”
“留级三年，魔力测试稳定保持在‘枯竭’档，这得是什么天赋？”
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克眨了眨眼，环顾四周。
高高的穹顶上飘着发光的符文，身穿黑袍的学生们围成半圆，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嘲讽。讲台前站着个戴尖顶帽的老教授，正捏着眉心，一副“我受够了”的表情。
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砸进脑海。
霍格尼茨魔法学院。魔力枯竭的留级生。今天是期中实战考核，他的考核项目是——零环戏法，光照术。
然后，反噬了。
“林克·温斯顿。”老教授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你这学期第七次引发魔法反噬。学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至少能安全施展一个基础法术……”
教授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滚蛋吧。
林克低头看自己的手。修长，苍白，指节处有握笔留下的薄茧——这身体的原主应该是个拼命练习却毫无天赋的倒霉蛋。
和他上辈子挺像。
不过区别是，上辈子他靠代码改变世界，这辈子……
等等。
林克的视线停在那个狂躁的光球上。
不，不是在看光球本身。
而是在看光球周围那些扭曲的、闪烁的、密密麻麻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嘟囔出声。
【警告：检测到未定义魔力操作】
【错误类型：魔力溢出（Stack Overflow）】
【错误位置：基础光照术咒文，第7行，第3字符】
【详细描述：光照强度参数传入错误。预期值范围[1，100]，实际传入值：1024】
【建议修复方案：调整参数或增加边界检查】
半透明的蓝色对话框，悬浮在光球旁边。
字体是标准的等宽字符，背景带点毛玻璃效果。右下角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关闭按钮。
林克用力眨了眨眼。
对话框还在。
他抬起手，试探性地朝虚空中那个“第7行第3字符”的位置戳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像是敲在键盘上。
【正在应用修复……】
【参数‘光照强度’已从1024修正为100】
【重新编译咒文结构……】
【编译成功】
嗡——
刚才还暴躁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煤气罐的光球，突然温顺下来。光芒收敛成柔和的乳白色，乖乖悬浮在空中，照亮半径两米的范围。
不多不少，正好是标准光照术该有的效果。
全场死寂。
老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动作慢得像卡帧。
围观的同学们张着嘴，表情定格在“嘲讽”切换到“懵逼”的中间状态。
林克自己也懵了。
但他程序员的职业病比懵逼更快一步发作——遇到未知系统，先调出控制台看看。
“所以……”他小声嘀咕，“这个世界的魔法，其实是某种……运行在底层系统的代码？”
他再次看向那团光。
这次不是被动接收错误提示，而是主动去“看”。
视野变了。
光球不再是简单的发光体，而是一团结构化的信息流。咒文的每一个音节、手势的每一个轨迹、魔力的每一条通路，都变成清晰可读的“语句”。
准确说，是一段写得挺烂的脚本。
“光照术.magicscript”，大约15行。第7行有个明显的硬编码错误，把本该动态计算的强度值直接写死了1024。
“难怪会炸。”林克职业病又犯了，“这谁写的？魔法入门教材？这代码风格也太糙了……”
“林克。”
老教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欧文教授，学院高级讲师，专精元素魔法。此刻这位严肃的老法师正用一种全新的、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林克大脑飞转，“呃，调整了一下魔力的……流向？”
“怎么调整的？”
“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然后往那边按了一下？”
这解释烂得他自己都想捂脸。
但欧文教授没笑。他缓步走下讲台，黑袍在石砖上拖出沙沙声。他在林克面前停下，抬起枯瘦的手，掌心向上。
“再做一次。”
“什么？”
“光照术。再施展一次，在我面前。”
林克咽了口唾沫。
他现在知道怎么看“代码”了，但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写”啊！
原主的记忆里倒是有完整的咒文和手势，但那套方法明显有问题，否则也不会留级三年。
“试试直接调用修复后的函数？”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手已经下意识抬起来了。
没有念咒，没有画符文。他只是盯着掌心，脑子里想象着刚才“看”到的那段修复后的代码结构。
【调用：光照术（强度=100）】
魔力从身体深处被抽离——很少的一丝，少到几乎感觉不到——然后在掌心汇聚。
柔和的白色光球“噗”一声出现。
稳稳当当，温温顺顺。
欧文教授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没有念咒。”
“我……心里默念了。”
“手势也不标准。”
“我觉得……标准手势可能有点冗余动作？”
老教授沉默了足足十秒。
十秒里，林克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能听到后排同学压抑的窃窃私语，能听到窗外风吹过魔法塔尖的呼啸。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欧文教授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回讲台，敲了敲黑板。
“其他人，继续练习！如果你们谁也能‘感觉哪里不对劲就按一下’就能修正反噬，我现在就给他期末优秀！”
哄笑声又响起来，但这次少了嘲讽，多了好奇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林克坐回角落的座位，掌心那团光球还没散去。
他盯着它，视野里依然漂浮着那段简洁的“代码”。
【光照术 v1.01（已修复）】
【状态：运行中】
【消耗魔力：3单位/分钟】
【预估剩余持续时间：29分15秒】
他伸出食指，在光球旁边凭空划了一下。
一个半透明的滑块控件出现在空中，旁边标着“强度：100”。
林克把滑块往左拖到50。
光球立刻暗了一半。
往右拖到150。
光球亮度骤增，但这次没有失控，稳稳维持在新亮度。
“还真是图形化界面啊……”林克喃喃自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种感觉回来了。
不是穿越成废柴的恐慌，不是面对陌生世界的茫然。
而是深夜三点终于找到bug根源时的兴奋。
而是面对一团乱麻的遗留代码，挽起袖子准备重构时的跃跃欲试。
讲台上，欧文教授正在讲解火球术的魔力压缩技巧。
林克听着听着，职业病又犯了。
“压缩？这不就是算法优化问题吗？如果改用分形递归结构来组织火元素，效率至少提升三倍吧……”
他顺手从桌上扯过一张羊皮纸，拿起羽毛笔——笔尖顿在空中。
然后他笑了。
笑得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魔法是代码。”
“咒文是脚本。”
“魔杖……大概就是个编译器？”
“那这个世界——”
他抬起头，看向教室窗外。
高耸的魔法塔刺破云层，飞行的学生在天际划过流光，远处禁林里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吼叫。
而在这一切表象之下，林克仿佛看到了无数行流淌的、闪烁着微光的源代码。
“——就是个等待重构的系统。”
羽毛笔落下，在羊皮纸上画下第一个流程图节点。
标题他早就想好了。
《关于用面向对象思想重构基础元素魔法的可行性分析》。
至于办公室约谈？
那正好。
他有个关于“如何用调试模式修复自身魔力枯竭BUG”的方案，急需找个本地专家聊聊。
光球在掌心安静燃烧。
林克盯着它，轻声说：
“第一个BUG，修复完成。”
“那么接下来——”
窗外，学院钟楼传来悠远的钟鸣。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