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白濑学园，心理咨询室隔壁的空教室。
窗帘只拉一半，阳光像被筛过的面粉，软软地铺在地板上。
“打扰了，神谷老师。”
时橙澪推门进去，把书包放到讲台，白钥蜷在里头，只露出一只飞机耳。
“没打扰，你下午有课吗？”
神谷透靠在窗边，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光里。
“有啊……最讨厌的数学课。”
时橙澪挠挠后脑勺，接着小声嘀咕：
“呜，根本听不懂。”
他一边说，一边瞄向窗边，只见佐藤映炽绫坐在那里，看向窗外，目光像是落在更远，更空的地方。
风把窗帘轻轻鼓起，又落下，映炽绫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睫毛却一动不动，像被定住的蝶。
神谷透见时橙澪的目光，叹了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对澪说：
“她现在经常在夜里做噩梦，白天就不说话。原本想通过心理沟通让映炽绫走出来，但以她目前的状态不行，嘶……不好治疗啊。”
时橙澪听到此话，眨眨眼，忽然把书包拉链完全拉开。
白钥“喵”地探出脑袋，就被他一根手指按回去。
“交给我吧。”
时橙澪从笔记本撕下一页，对折再对折，指甲沿折痕一划，接着做成小纸人。
“咔……”
只见六张小纸人在他掌心排成队，每张大拇指大小。
时橙澪偷偷使用了小魔法手段，接着语气柔和地对着佐藤映炽绫说：
“来看看这个小魔术，绝对够精彩。”
接着他走到映炽绫面前，蹲下，让视线与她平齐。
听闻此话，佐藤映炽绫把目光从窗外转到少年手里的小纸人上。
时橙澪把六张小纸人放在窗台，轻轻吹了口气。
“呼……活过来吧。”
突然，在神谷透和佐藤映炽绫的惊奇目光下，小纸人晃了晃，像被风推了一下，接着同时抬起“头”，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立正！”
时橙澪小声下令。
六只小纸人“啪”地一并脚尖，发出极轻的“嗒”声。
佐藤映炽绫的睫毛终于颤了一下。
“接下来是……”
时橙澪用指尖在虚空画了个圆，纸人立刻排成圆圈，小手拉起小手，像在跳圆舞曲。
吱啦吱啦，纸脚摩擦窗台，发出细碎的声音。
一圈，两圈……转到第三圈时，最矮的那只纸人忽然“失足”滑倒，带倒了一片。
扑通扑通，纸人叠成歪歪扭扭的小山。
佐藤映炽绫的嘴角被轻轻拎起，虽然只有 0.5 厘米，但确实是笑了。
“还能再来点花样吗？”
神谷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小纸人，抱着胳膊说道。
“当，当然！”
时橙澪耳根瞬间泛红，却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
“小纸人们，给佐藤姐姐敬个礼！”
纸人立刻爬起，排成一列，右手贴“胸”，齐刷刷地弯腰。
鞠躬角度过于标准，最边上那只重心不稳，“啪”地折成两半。
“呜……不好！”
时橙澪慌忙伸手去扶，结果六只小纸人哗啦啦全倒，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佐藤映炽绫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空气。
“它们……痛吗？”
“不会！”
时橙澪摇头，把折成两半的小纸人捧到她面前解释。
“纸的记性很短，重新折一下，就又活蹦乱跳了。”
听闻此话，佐藤映炽绫伸出指尖，在纸人断裂的“腰”处碰了碰。
断口被时橙澪悄悄用光丝缝合，纸人立刻抬头，对她挥“手”。
她眼里晃过一点光亮。
忽然，几只纸人蹦跳着靠近：两只顺着她的手腕一路爬到掌心，一只“扑通”一声跌坐在她手背上，还有两只蹦到她肩头，最后一只最调皮，直接跳到她头顶，小手抓住一缕发丝当降落伞。
“诶？！等等……你们怎么爬上去了！”
时橙澪瞬间瞪圆了眼睛，连忙向佐藤映炽绫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把它们抓下来。”
佐藤映炽绫却轻轻摇了摇头，嘴角还留着那道未完全收起的弧度，声音轻得像风：
“没关系……让它们待着吧。”
说完她微微仰起头，手指却不敢乱动，生怕惊走这些小东西。
接着佐藤映炽绫再次轻声开口，像怕惊动空气：
“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的生命，不像魔术。”
神谷透看着映炽绫头顶那只还在揪她发丝的纸人，再看看她唇边未褪的笑意，眼尾不自觉地软下来，小声嘀咕：
“不愧是……魔法。”
他先低声感慨，随即抬眸，语带轻快地提议：
“我妹妹最近心情也不好，能不能教她几招这种‘让纸人跳舞’的魔术？顺便，也教教我这位当哥哥的，好让我回去显摆一下。”
“诶？等等，等等等等！”
时橙澪瞬间慌张，双手乱摆，耳尖通红。
“我，我其实还不熟练……呜，等我再练几晚，练好了一定教你们！”
神谷透笑出声，接着开口道：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就尊称你一声师父。”
“师父？”
时橙澪被这称呼烫得一哆嗦，差点原地蹲下去。
“别别别！被老师喊师父，这太奇怪了吧。”
“那就折中一下。”
神谷透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私下叫老师，公开场合叫同学，这样我妹妹也不会起疑。”
佐藤映炽绫抬手把头顶的纸人捧下来，小纸人顺势立在她指尖，对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她看着那豆丁大的身影，轻声插话：
“如果……能学会，而且让小纸人写作业的话，我大概就能按时交作业了。”
“姐姐你太高估我啦！”
时橙澪挠挠脸颊，耳根还在冒热气：
“目前它们只会乱爬和假摔，离‘听话或写作业’还差十万张纸呢。”
“那就先学动起来吧。”
神谷透笑得更坏，接着补充：
“我妹妹一写作业就装病头疼，到时候小纸人陪她一起‘晕倒’，她肯定觉得找到了同类。”
说话间，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便利贴，撕下一张，三两下折成一架极小的纸飞机，朝澪递了过去：
“要不先来个‘体验装’？让这架飞机绕着映炽绫飞一圈，到时候我真交学费。”
“学费就不用了，毕竟这很难学的。”
时橙澪说完，盯着那架“迷你机”，内心挣扎了两秒，但还是偷偷在指缝里点亮一点光丝，顺着折痕灌了进去。
只见纸飞机立刻昂起头，螺旋上升，晃晃悠悠地绕着佐藤映炽绫转圈，尾翼还拖着一条极细的白色光带。
佐藤映炽绫抬眼追随那道光圈，唇角又往上抬了抬，这一次弧度明显留在脸上，没再缩回去。
“我先说好，这‘魔术’你们可能真的学不会。”
接着时橙澪合掌，对纸飞机轻轻一拜，它立刻分解成几片光屑，消散在空中。
“如果真跟我学，你们可能一点都学不到，要是你们硬要学的话……呃，至少得先准备一沓不会割手的纸。”
“不会割手的纸？”
神谷透挑眉，接着回复：
“需要我帮你准备材料吗？毕竟学校办公室每天都会产出大量 A4 边角料，环保又免费。”
“那，那倒不用！”
时橙澪慌忙摆手，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整间教室被小纸人淹没的画面。
“我会买专用彩纸，不然它们半夜起来抗议颜色太单调，然后集体罢工……”
佐藤映炽绫被逗得轻笑出声，指尖的小纸人趁机翻了个跟斗，稳稳站在她掌心，再次对她敬了个礼。
她垂眸看着它，声音低到近乎自语：
“原来……真的可以让‘死物’活过来，真是太神奇了。”
这句话很轻，但还是让时橙澪听到了。
他挠挠鼻尖，心中暗暗发誓：今晚就回屋写《纸人行为守则 100 条》，绝不让它们再去乱爬人家的头发。
神谷透看看时间，收起玩笑，抬手在虚空里划了一道：
“午休还剩十分钟，今天就先上到‘体验课’，正式的……”
他朝时橙澪眨了下眼，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等师父想好步骤，我们再按时报到。”
“OK！”
时橙澪双手合十，小声补充：
“到时候……纸飞机，纸小人，纸青蛙，绝对让佐藤姐姐开心，不过现在我也快要上课了，所以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时橙澪立刻背起书包，在佐藤映炽绫的目光下离开了这间教室。
“谢谢……”
她声音还是很轻，但不再像对着窗外说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