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符文的光芒在石室中彻底熄灭，莉亚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晃了晃。
德里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唔……有点晕。”莉亚揉了揉太阳穴，翡翠瞳孔中的暗金色竖瞳虚影已经消失，“用血激活符文……比想象中消耗大。”
德里克皱眉，低头看向她右手食指——那个咬破的伤口虽然止血，但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像是失血过多。
“你用了多少血？”
“就一滴呀。”莉亚眨眨眼，“但好像……那一滴里包含的‘东西’比平时多。”
她没说的是——当血液滴落、符文激活的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灰白色的岩壁、呼啸的海风、还有某个背对着她站在悬崖边的身影。
那些画面一闪即逝，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德里克没再多问，只是迅速扫视石室——血族领主和四名守卫被金色光流冲击后陷入深度昏迷，短时间内不可能醒来。地面符文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但石板上留下了永久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烙印。
“走。”他简短地说道，拉起莉亚的手腕，“趁他们同伙还没发现。”
两人迅速穿过暗门，沿着狭窄的地下通道向外奔逃。
通道比想象中更长，蜿蜒曲折，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暗淡的魔素结晶作为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显然这里经常被用来运送“货物”。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缕自然光。
——是出口。
德里克示意莉亚停下，自己先一步探出半个身子观察。
出口位于一片灰白色岩壁的底部，外面是广阔的、遍布风蚀巨石的戈壁滩。远处能隐约看到深蓝色的海平面，以及海面上空盘旋的海鸟。
——西大洋。
他们成功逃到了中央大陆西南部的海岸线附近。
“安全。”德里克低声道，率先走出通道。
莉亚跟着钻出来，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哇！是海！终于看到海了！”
她兴奋地跑到一块较高的岩石上，踮起脚尖眺望远方——湛蓝的海面一望无际，碎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几只白色的海鸟掠过水面，鸣叫声被海风吹散。
“好漂亮……”莉亚轻声说，翡翠瞳孔里倒映着整片海洋，“比阿尔贝托爷爷故事里描述的还要蓝。”
德里克站在她身后，暗金色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环境。圣痕之眼已经恢复正常，视野中显示这片区域的魔素浓度异常平稳，几乎没有波动——这是靠近海岸线的特征，水之迷宫的能量场在这里形成了天然的稳定区。
“这里距离米拉贝尔港还有多远？”莉亚回头问道。
德里克估算了一下方位和距离：“如果沿着海岸线走，大概还需要两天。但如果能找到渔船或商队搭便车，明天傍晚就能到。”
“那还等什么！”莉亚从岩石上跳下来，“出发出发！孤已经闻到港口甜品店的香味了！”
德里克：“……”（你闻到的明明是海腥味。）
两人沿着海岸线开始向东行进。
脚下的地面从粗糙的石灰岩逐渐过渡到细软的沙滩，偶尔能看到被潮水冲上来的贝壳和海藻。莉亚像只好奇的猫，时不时蹲下来研究沙滩上的“宝藏”：
“德里克你看！这个贝壳内侧有彩虹色的光！是不是能磨成粉当调味料？”
“这是‘虹彩贝’，外壳含有微量魔素结晶，不能吃。”
“诶？那这个呢？这根海藻看起来好肥！”
“那是‘溺亡者之发’，触碰会导致皮肤溃烂。放下。”
“呜哇！”莉亚立刻把海藻扔回海里，“这海边的植物怎么都这么凶！”
德里克懒得解释——不是植物凶，是你总想往嘴里塞奇怪的东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天然形成的岩架通道，像是被海水常年冲刷侵蚀出的裂缝。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岩壁高耸陡峭。
“要从这里走吗？”莉亚探头看了看通道深处，“好黑……”
“这是最短路径。”德里克率先走进通道，“跟紧，别乱碰岩壁。”
莉亚乖乖跟上。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更昏暗，只有顶端缝隙漏下的几缕阳光提供照明。岩壁湿滑，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盐和矿物质的气味。
走着走着，莉亚突然开口：
“德里克。”
“嗯？”
“刚才那个血族大叔说……你的心脏是按照‘他’的设计图制造的。”莉亚的声音在岩壁间回荡，带着些许迟疑，“你……相信吗？”
德里克脚步微顿。
沉默了几秒，他才低声回答：
“教廷确实有能力进行那种禁忌实验。”
“但‘设计图’的部分……”
“古籍。”德里克打断她，“《意迁魂绯大章程记事》。如果那份古籍真的记载了神代契约，那么包含‘神性容器’的设计图也不奇怪。”
莉亚眨了眨眼：“所以你觉得……你和孤，都是按照‘剧本’被制造出来的？”
“……”
德里克没有回答。
但莉亚能感觉到——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瞬。
“唔姆……”莉亚歪了歪头，“但孤觉得，就算有剧本，演成什么样也是演员自己决定的呀。”
德里克回头看了她一眼。
昏暗光线下，银发少女的笑容清澈而坚定：
“就像孤前世选择压制神性暴走——那是‘他’的剧本。但孤现在喜欢吃草莓蛋糕、喜欢在海边捡贝壳、喜欢跟你一起冒险……这些可是‘孤’自己加的戏哦？”
她顿了顿，翡翠瞳孔在阴影中闪闪发亮：
“所以你也是。不管心脏是怎么来的，现在用它跳动、用它感受、用它做出选择的人……是你自己吧？”
德里克愣住了。
通道前方，出口的光线越来越亮。
海风从缝隙中灌入，带着咸腥而自由的味道。
良久，德里克才低声说：
“……你偶尔也会说点像样的话。”
“诶嘿~孤可是很聪明的！”
“但下次再乱吃东西，我还是会把你丢进海里。”
“小气鬼！”
两人拌着嘴走出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
米拉贝尔港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港口城市，拜占庭式的圆顶建筑与裸露的魔导管线交织成奇异的混搭风格。港区内停泊着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帆影如林。更远处，西大洋的深蓝与天空融为一体，海鸟成群结队地盘旋。
“到了……”莉亚轻声说，眼中倒映着整座城市的灯火，“终于到了。”
德里克站在她身侧，望着那座既是目的地、也是新起点的城市。
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