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萝娅回到了希普瑞城。城墙在黑暗中矗立,连城墙上执勤的卫兵都看不见身影。
就在城门的阴影即将将她吞没时,萝娅的脚步倏然顿住,那门口,立着两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位浑身缠绕着陈旧布条,正是大魔药师赫里维奈。另一位则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气息晦涩。
赫里维奈微微抬头,布条缝隙中目光幽深,仿佛早已算准了她会在此刻回来,特意在此等候。
见到萝娅一行人,他缓步上前,布条下的声音依旧沙哑,却罕见地没有绕弯子:“丝佩斯家的小丫头,传送阵已准备就绪,你现在便可启程前往帝都。”
话音刚落,旁边那黑袍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而儒雅的中年面孔,甚至还微微颔首,行了一个见面礼。
“愿母神指引你的前路,萝娅小姐。在下是复苏教会的主祭,埃夫里姆。”他的声音铿锵,如同在吟诵诗篇。
“复苏教会的主祭?!”萝娅心中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
666,真是演都不演了!
赫里维奈见萝娅沉默不语,以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住了,于是上前半步,干咳一声,解释道:布条下的声音沙哑却清晰,他的目光在萝娅与埃夫里姆之间微妙地移动,仿佛在搭建一座无形的桥梁,又像是在划定一条清晰的界限:
“埃夫里姆主教此次前来,是为了你身后那位银发的小姑娘。她对我们……嗯,对教会的研究很有价值。”
话音未落,萝娅清晰地感受到,艾莉身体瞬间绷紧。她微微侧头,只见艾莉那双粉紫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里的平静,,而是迸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仇恨,死死盯住埃夫里姆,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萝娅立刻上前半步,将艾莉完全挡在自己身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劳费心。艾莉是我的同伴,我会带她一起走。”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然而,预想中的冲突并未发生,萝娅和赫里维奈都长舒了一口气。
“主祭阁下,您也看到了,这位是丝佩斯家的小姐,冒险家协会的嫡系。她坚持要带走自己的同伴……”
赫里维奈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表演似的为难。同时,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两人,好像在提醒注意对方的身份。
埃夫里姆主祭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乃至慈祥的笑容,声音依旧平稳:“当然,萝娅小姐重情重义,令人敬佩。既然您坚持,我们自然不会强求。愿母神保佑你们前路平安。”
他优雅地侧身让开道路,姿态从容得仿佛刚才只是在进行一场友好的商谈。
萝娅亦没有说话,拉起艾莉冰凉的手,感觉到少女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津津的。她没有再看赫里维奈,径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且慢”赫里维奈出声拦住了欲要离开的萝娅,他缠满布条的身影在城门火光下投出摇曳的影子,恰好横亘在萝娅与埃夫里姆之间,“萝娅小姐,你们刚从遗迹归来,想必见到了不少‘东西’,对吧?”
“血祭!”萝娅敏锐的意识到,这位三业共济会的副会长提到的东西——
他为什么特意提起这个?萝娅的思绪飞速转动。是威胁?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赫里维奈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微微侧身,目光似是无意般,扫过一旁静立不语的埃夫里姆,又迅速落回萝娅身上。
“冒险家协会的箴言,是‘驱除灾厄,探索未知’。”赫里维奈的声线里透出危险的诱惑,“对于魔族的大陆……贵协会当真没有兴趣?”
他趁着话语的间隙,还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坐在艾莉肩头的诺瑟莉亚。
他在展示诚意——用血祭的真相作为筹码。萝娅突然明白了。这是想要拉冒险家协会下水啊,也可能,是需要一个可以制衡复苏教会的盟友。
埃夫里姆依旧微笑静立,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赫里维奈大师,”萝娅抬起稚嫩的脸,“我才十四岁,决定不了协会的大事。”
对啊,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姑娘呢,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决定呢,有本事你去找艾不利多爷爷啊,或者——
萝娅的目光顺势瞥向艾莉肩头的诺瑟莉亚,暗示不言而喻,真正能听懂你话中深意的,是这位。
赫里维奈的视线在她和诺瑟莉亚之间停了片刻,布条下传来一声低哼。他不再坚持,侧身让路。
“那就……愿诸位前路顺遂。”
走过埃夫里姆身边时,萝娅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道温和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如同冰冷的蛛丝。直到走出很远,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莉莉丝从手镯中传出细微的声音:“他在艾莉身上留下了…咦,不一样的血蚀者气息,应该是追踪用的标记。”
萝娅眼神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能处理。”诺瑟莉亚坐在艾莉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十足的把握,“这种小把戏,还难不倒我。”
说着,小妖精指尖汇聚起点点星光,轻巧地没入艾莉肩头,艾莉身体微微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带着不祥甜腥的气息,如同遇到烈阳的雪花,飞快消融。
萝娅倒是疑惑,她们都要去帝国首都了,那个复苏教会主祭,还要留下追踪标记,难不成复苏教会的手还能伸到首都去?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帝国的皇族大部分都在帝国首都,女神教会的总坛也在那里,誓言骑士团和圣约牧师团都不是吃素的。
复苏教会那点见不得光的小爪子,伸到那儿去?怕是还没摸着城门砖,就得被圣光烤成渣渣,顺便给道路消个毒。
萝娅摇了摇头,驱散了脑袋中的胡思乱想,握着艾莉的手紧了紧,手心柔软的触感让她重新冷静下来。
那可是复苏教会。她在心底对自己强调。伊尔格尔大陆数一数二的邪教组织,谁也不知道那些狂信徒会做出什么。
对这样的敌人,任何一丝轻视,都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