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精灵、矮人、半兽人……无数尸骸以扭曲的姿态散落在废墟外围,而在废墟深处,阵阵巨响仿佛要将天地都彻底掀翻。
血红色的云层被撕开几个豁口,数道橘黄流光从天穹之上笔直射入废墟。
魔法水晶散发出耀眼的蓝芒,手持法杖的少女因体力不支而靠在断墙下,双目死死盯住战场中心与魔王缠斗在一起的灰发女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高呼:
“狂拽酷霸龙少!就是现在!”
灰发少女闻声而动,手中长剑横扫,呼啸着拍在魔王砸来的巨手上,庞大的反作用力将她远远带开。
“噼啪!”
凝聚成固态的魔法能量从天际倾泻而下,橘黄色光柱裹挟着毁灭万物的威能,精准地砸在那只紫色怪物身上。
下一瞬,灰发少女再次启动,不等魔法能量完全消散便向前疾冲。
这是破开魔王防御的唯一时机!
她手中长剑金光大盛,剑尖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金色的闪电如同天罚的雷霆,悍然贯穿魔王的胸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魔王整个身体都定在了原地,随即轰然爆开,紫色的魔能带着不甘的嘶吼,彻底消散在空中。
一块紫色的菱形晶石在空中旋转着,飞向灰发少女,随即没入她的掌心。
“我们……我们成功了?!”
法杖从手中滑落,名叫娜塔莉的少女踉跄地跑到灰发少女身前,不顾身上破破烂烂的法袍,一把抱住了她,眼里溢满喜悦的泪水。
“我们打败了魔王!狂拽酷霸龙少,我们做到了!”
“emmmm,这几个选项应该不影响结局吧?”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大叔瘫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几个对话框,小声嘀咕着。
“这三个选项,第一个是拥抱她,第二个是摸头杀,第三个是回家……意思都差不多,都打到这了,肯定是完美结局了。”
说罢,他随手点下了最后一个选项。
“嗯,我们成功了。这个世界不会再有魔王的威胁,娜塔莉,我们回家吧。”
名叫娜塔莉的女孩擦了擦泪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微微踮起脚尖,嘴唇飞快地在灰发少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果然,狂拽酷霸龙少,我最喜欢你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为了遮掩害羞而故意提高了音量,“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吧,同伴们还在废墟外面等我们呢!”
血红色的云层逐渐散开,阳光透过缝隙洒落,照在灰发少女身上。她收起长剑,目光越过残垣断壁,望向远方。
“嗯,我们回家吧。”
画面在此定格,一段抒情的音乐响起,制作组名单缓缓向上滚动。
“啊?这就没了?”
大叔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这游戏可是近年来难得的佳作,剧情、配乐、动作设计全是顶流,怎么结局就这么草率!”
他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幕,越想越气。
“打赢魔王爆的装备呢?那块紫色晶石是什么玩意儿?好歹弹个成就提示啊!还有几位主要角色的后续呢?哪怕放几张PPT讲讲他们之后的生活,也比这个干巴巴的定格画面强吧!”
他有些抓狂,自己为了这游戏付出了太多。
预购终极豪华版只是洒洒水,为了第一时间通关,他硬着头皮跟黑着脸的主管请了三天假,这个月的全勤、绩效估计全泡汤了。
他创建了个帅气的灰发少女剑士,没日没夜地刷装备刷属性,就连外卖点了啥,是牛肉面还是海鲜面,他都吃不出味来。
结果呢?
就这?仓促打完了大魔王,然后呢?他手下那帮兽人大军怎么办?
这次斩首行动是成功了,可魔王麾下的主力,那一百多万兽人大军还集结在奥玛斯城没动弹呢!难道魔王一死,他们就地解散,回家种田吗?
屏幕上的制作人员名单依旧不紧不慢地滚动着,背景音乐由抒情转为欢快,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小丑。
“不对!”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游戏宣传的时候,制作人亲口说过,二周目有惊喜!有全新的剧情和道具,主角还能解锁魔武双修,敌人的难度和机制也会全面升级!”
他越想越精神,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很多游戏都有过这种先例,一周目给个普通结局甚至坏结局,就是为了引导玩家去玩多周目,解锁隐藏条件,最终达成真正的完美结局!
这个仓促的结尾,这个没交待清楚的兽人大军,全都是伏笔!
果然,等制作人员名单全部放完,游戏画面缓缓变黑,一个鲜红色的对话框浮现出来。
“一起回家吧?yes 或 返回菜单”
“嘿,玩这套。”大叔乐了,“这选项设计得这么有特点,果然主打的就是多周目。想骗我点‘返回菜单’?门儿都没有!”
他想都没想,怀着对二周目全新内容的期待,果断选择了“yes”。
对话框慢慢消失,游戏画面陷入一片纯粹的漆黑。
一秒,两秒,十秒……
“不会吧,这节骨眼上卡了?我的存档自动保存了吧?”他胡乱晃了晃鼠标,屏幕依然是纹丝不动的黑色。
他刚想伸出左手去按键盘上的回车键,却感觉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在电竞椅的靠背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皮也变得无比沉重。
现在该咋办?对了,百度一下,我手机呢?
这是他意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哭喊,嘶吼,金属撞击,还有沉闷的爆炸……
无数噪音灌入耳朵,像一根根钢针扎进大脑。
好吵……让我睡会不行吗。
意识慢慢恢复,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冰冷的木板上挣扎着坐起。
四周的噪音更清晰了,也更大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环顾四周,一间家徒四壁的小木屋,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屋外火光冲天,橙黄色的光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勉强把里面照亮。
不对劲。
我不是在家里通宵打游戏吗?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
整蛊节目?她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飞快掐灭。自己一个普通社畜,无权无势,长相平平,谁会花这么大代价来整自己?图什么?
身上的触感也变了。
她低头一看,身上的T恤和短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紧身的、不知什么颜色的皮衣,外面还套着一层冰凉坚硬的金属片。
这是什么cosplay服装?古代刺客?
她摸了摸腰间的束带,心里的疑云滚滚而来。手不受控制地,缓缓向上,抚过平坦的小腹,最终停在了胸前。
那里……微微隆起,触感柔软。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又陌生,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她猛地捂住喉咙,指尖下的皮肤光滑一片,那个陪伴了她将近三十年的喉结,消失了。
轰的一声,她脑子里炸开了锅。
她踉跄后退,脚后跟撞开一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手机!
对,用手机自拍!
她发疯似的在身上摸索,企图找到那个救命的现代产品。可摸遍了全身,除了冰凉的皮甲,只在腰间摸到了一柄沉甸甸的长剑。
“刺啦——”
长剑抽出半尺,她急不可耐地把脸凑过去。剑身映着昏暗的火光,只能照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一头陌生的灰色长发,一张秀气的脸。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金属甲叶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队长,弟兄们跑不动了,不如就在这跟那帮狗杂种拼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是啊!从王宫杀出来就没歇过,又披着甲跑了这么远,再跑下去,非被那群牲口一样的兽人追上不可!”
脚步声停在了木屋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她心里一紧,立刻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透过一道指头宽的缝隙向外窥探。
十几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士兵瘫坐在街边的木桩和废墟上,盔甲上遍布划痕与暗红的血渍。有人拄着半截盾牌,脑袋垂在胸前,肩膀剧烈起伏,有人正用布擦拭着剑刃上凝固的血污,动作麻木。
尽管个个筋疲力尽,但仍有几名士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她心脏怦怦狂跳,生怕被发现,赶紧缩回身子,躲进屋里最暗的角落。
远处的火光,近处的惨叫,还有眼前这群明显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这里是战场。
开什么国际玩笑!
在出租屋里打个游戏的功夫,不仅穿越了,还直接空降战场,连性别都给换了!
这扯不扯?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抛开所有事实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弄清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她猫着腰,在木屋里转了一圈。这屋子三面都是墙,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门口的哨兵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她看了眼木门和门框的连接处,那老旧的木头发黑发潮,天知道推开时会发出多大的声音。
不行,不能赌。在这些精锐士兵面前玩潜行,等于找死。
只能等,等他们离开。
她重新蹲回门缝后,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士兵,总觉得他们身上的盔甲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等等!
她瞳孔骤然一缩。
那些士兵的左臂上,都有一个圆盾徽记!
这不就是自己玩的那款游戏里,诺顿王国直属王族的禁军吗?!
每次去皇宫找公主交任务,都能看到他们站岗,号称从百万士兵中选拔出的精锐,对王族忠心耿耿,战力爆表。
所以……我这是穿越到游戏里了?
这个念头一起,之前所有的违和感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游戏开篇的剧情,就是兽人千里奔袭诺顿王国的首都,诺顿王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被禁军拼死护送的四公主逃了出来。
而玩家扮演的主角,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登场,救下公主,协助她逃离首都,从此开启波澜壮阔的史诗剧情。
那我现在算什么?路人甲?还是……新的主角?
可游戏里的主角开局就有新手大礼包,技能酷炫,砍瓜切菜。我现在有什么?
她伸出自己白皙纤细的右手,握了握拳。这小小的拳头,软绵绵的,打人能疼吗?难道要我上去给那帮身高两米的兽人来一套小拳拳捶胸口,用萌妹三连把它们干碎?
别搞笑了!
游戏里有技能栏,有血条,有等级。现在自己眼前干净得像张白纸,万一上去送了,可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的禁军突然有了动静。
一名负责警戒的士兵从街角匆匆跑回,压低声音吼道:“兽人!一队巡逻兵过来了!”
“隐蔽!”
队长一声令下,原本还在休息的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动作迅捷地闪入街道两旁的房屋和阴影中,刚才还或坐或躺的一群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一个禁军士兵的身影从街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他像是在故意引诱敌人。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狼?
这就是兽人里的狼人?
它们的身材比人类矮小,脑袋是狰狞的狼头,身上胡乱穿着从人类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有的套着贵族的丝绸礼服,下半身却光着;有的穿着平民的麻布衫,手里却拎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还有的干脆什么都不穿,露出灰黑色的鬃毛和精悍的肌肉。
它们发出兴奋的嚎叫,挥舞着短刀,死死追着那个掉队的士兵。
眼看那个士兵离自己所在的木屋越来越近,最多还有十几步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杀了这群畜生!”
队长的咆哮声撕裂了混乱的战局,旁边一间屋子的木门轰然炸开,碎裂的门板旋转着飞出,像一块沉重的石盘,将两个扑上来的狼人拦腰砸断,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一名身披金甲的高大战士从门后的黑暗中跨出,他手中的双手大剑在火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大步向前,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将剑锋挥成一片死亡的扇区。
街道两侧的阴影里,更多的士兵涌了出来,这支不到二十人的小队,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狼人杂乱的阵线。
“一队,顶住!二队,穿插!”
持盾的士兵怒吼着组成一道钢铁防线,塔盾猛地向前一撞,最前面的狼人顿时口鼻喷血,整个面骨都凹陷了下去。
他旁边的剑士从盾牌缝隙中闪电般刺出一剑,精准地贯穿了另一头狼人的眼窝,随即嫌弃地将尸体从剑上甩开。
狭窄的街道成了狼人们的噩梦,数量优势在这里毫无意义,每一次冲锋,都只是把更多的同伴推向剑刃。
战斗迅速演变成了一场高效的屠杀。
前排的狼人亲眼看着同伴被长剑开膛破肚,温热的内脏和鲜血糊了自己一身,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终于击溃了它们本就脆弱的战意。
“嗷呜!”
凄厉的惨嚎声中,它们扔掉手中的短刀,发疯似的想往后逃。
可后面不明情况的狼人还在往前挤,狭窄的街道瞬间乱成一锅粥,踩踏和自相残杀的惨状,比士兵的屠杀更加惨烈。
偶尔有头脑发热的狼人,侥幸从盾牌的空隙中钻了进来。
它脸上刚刚泛起一丝狞笑,挥刀砍向身边士兵的脖颈,却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手中的短刀竟连对方的甲胄都砍不破,仅仅留下了一道白痕。
那名士兵甚至没回头看它,只是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瞥了它一眼。
狼人的狞笑僵在脸上,下一秒,三柄长剑从不同方向同时刺穿了它的身体,将它钉死在原地。
战斗结束得很快,残存的几十个狼人连滚带爬地逃进了黑暗中。
士兵们没有追击,队长挥了挥手,“打扫战场,把这些垃圾收拾一下。”
一半人开始给地上每一个还在抽搐的狼人补上一剑,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处理牲口。另一半人则开始回收狼人掉落的武器,一名士兵捡起一把短刀,用拇指试了试锋刃,不屑地啐了一口。
“呸,这破铜烂铁,还不如我家的切菜刀。”
她躲在暗处,缓缓松了口气。
看来计划顺利,逃走的狼人会引来兽人大部队,这些士兵很快就会转移。
到时,趁乱脱身的机会就来了,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做好了准备。
“乌——乌乌——”
一阵低沉、压抑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还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里的东西“哐当”掉了一地。
下一秒,他们以惊人的速度重新集结,组成严密的阵型,每个人的脸上都褪去了刚才的轻松,只剩下山雨欲来般的凝重。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糟了!
她知道这号角声代表什么,这不是狼人那种杂乱的嚎叫,这是兽人军队中最恐怖的部队——熊人冲锋的信号!是被前线士兵称为“死亡丧钟”的声音!
自己的逃生窗口,不仅被关上了,还被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