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着盥洗室的一次性洗漱工具，完成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把牙刷成功塞进嘴里，洗脸毛巾没有不小心擦到脚的成就之后，夏寻然钻进了被窝准备睡觉。
不再与师尊拌嘴之后，不安随着四周的黑暗一起，再次找上了她。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
“师尊？你在吗？”
她伸手到床头，抓住了手机。
“我在，怎么了？”手机屏幕缓缓亮起，浮现出了一个问号的表情。
“……我睡不着。”想着说有点害怕有点丢人，从被子里探出头的夏寻然改了口。
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夏寻然直接拨打了记忆里妹妹的手机号。
空号。
虽然不出所料，但更加无力了。
“害怕的话，要开灯睡吗？”诗以雪很快就回应了。
“我才不害怕。”
“但你的手在抖。”
“……”
她怕，她确实怕。
躺在床上，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要是修炼到最后发现也回不去怎么办。
要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怎么办，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回去？
若是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更快，回去之后已物是人非，桑田沧海了怎么办。
“抱歉。”诗以雪的口吻变得温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陪你。”
“没事，这不是师尊你的问题。”
最难受的莫过于堵在胸口咽不下去的思绪。
即便倾诉，也没法透露自己是穿越者的真相。
“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就陪你说话吧，大不了不睡喽，我们就这样聊到天亮，还能一起看日出。”
“师尊你也需要睡觉么？”
“……倒是不用。”
夏寻然试着让自己振作一点，轻笑着揶揄：“我要是熬夜，明天可能走两步就躺下了。”
“那样也挺好啊，起码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害怕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害怕吗？”夏寻然不知不觉也换了口吻。
这一刻，她总觉得这个便宜师尊。
更像是睡在她床边的同龄人。
“怕黑很正常嘛，我也怕黑来着。”
“那还不开灯。”夏寻然轻笑。
“但我更害怕电费账单，毕竟——”
诗以雪一边说着，手机一边缓缓升温。
到了一个很熟悉的温度。
人的体温。
夏寻然握着手机，就像是握着某个人的手。
像是姐姐的手，却又没那么柔软……废话。
这是手机啊。
“——只要有人陪着就不怕了，但是有人陪着，账单也不会消失的。”
稍微有一点，但只有那么一点点。
夏寻然被诗以雪的歪理邪说打动了，真的只有一点点。
“那我还是刷刷手机吧。”
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的夏寻然操作着手机，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用手机搜索什么……师尊你是不是都知道？”
“……我可以不看的。”
“真的？”
“……我尽量。”
得，这种被姐姐盯着手机屏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想看点什么隐私的东西都看不了了。
“你想看些什么不想让为师知道的？”不知不觉间，两人又恢复了之前对彼此的称呼，诗以雪的话语里也多了一丝暧昧，“合欢宗的小电影？”
靠，合欢宗还有这个业务？
等等，这个世界的审核机制是怎样？
“……能看？”夏寻然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二师姐倒是存了不少这类资源，不过她藏得很好，我没找到。”诗以雪语气里有一丝不服气，“主要是大师兄也在捣乱，他不让二师姐把这些分享给我。”
听到这里，夏寻然倒是先把小电影什么的放在了一边。
尝试着以不经意的形式，搜索一些这个世界的构成。
但不能过于离谱，不能显得自己真的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师尊，厉害的宗门有哪些啊？”
“怎么，想跳槽？”
“看看待遇？考虑考虑。”夏寻然也顺着诗以雪的话语开玩笑。
自己这便宜师尊说的是对的。
有人陪着，有人说话。
就不那么怕了。
现在她感觉好多了，胸口没那么郁闷了，手好像也不抖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别的宗门哪有我们众生门那么好的待遇，你还得先进入他们的外门，外门竞争压力超大的。”
“哪像你，进来就是亲传，还有特品灵石作为底牌。”
虽然诗以雪的话语中带着不屑，不过手机页面还是随着她的话语跳转，辅以图片做出说明。
比如，地图上标示了谣月城有许多宗门的分舵。
比如合欢宗、护仙宫、聚宝阁、炉心谷、天机阁……
这些分舵同样设有内门与外门，只是这外门的名字——
“护仙宫附属学校？”夏寻然下意识地念出了声。
什么东西啊！
“徒儿平时没见过吗？外门基本都以学校的形式成立，通过毕业考核的人便可入内门，这还只是分舵呢。”
诗以雪语气里带着加醋的酸意，言辞间满是“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的调调。
“弟子平时倒是没在那些地方活动……”夏寻然急忙扯了个谎，目光在那些宗门分舵内门的名字上游移——
“聚宝阁仙路财源滚滚无限公司？”再次因为没忍住下意识地念出了声。
这又是什么东西啊！
“徒儿怎么一惊一乍的？大型宗门大多以公司的形式存在，规模小一些的宗门基本就是事务所之类的，你平时当真没有路过其中任何一家门口？”
“其实弟子平时比较宅……那天能遇到师尊也只是难得出趟门。”夏寻然也不管
“哦，这样。”诗以雪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继续往下说，“总之，大宗门的分舵有时候并不会按照宗门主旨进行活动，导致风评有些许受损——”
合着在这个世界，加入宗门就是当社畜，散修就是自由职业者和无业游民是吧？
耳边诗以雪絮絮叨叨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带裂痕的屏幕上——
推送的新闻里，《凌天宗两位化神大能同时陨落，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是天机阁发的报道。
网站角落里的色情小广告是合欢宗的。
自己点外卖用的APP挂着护仙宫的LOGO。
“想要属于自己的储物戒吗？点击下方链接申请吧”是聚宝阁的广告。
而炉心谷的购物APP……为什么反器材狙击枪和手机充电器会在同一个页面，不如说为什么APP里会有枪械和管制刀具啊！
夏寻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世界狠狠痛殴。
她拒绝了下单立减5下品灵石的优惠券，把APP关掉了。
“呼……”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好累，感觉可以睡觉了。
“所以，听了这些，你应该明白那些大宗门也没那么好了吧？”诗以雪深吸了一口气作为收尾。
“啊？啊……啊。”夏寻然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
后面便宜师尊说了些什么来着？应该不重要吧。
今晚的信息量，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好，我要睡了。”夏寻然伸直了手，把手机举在面前。
“不害怕了？”诗以雪悠悠地问道。
“……就没怕过。”夏寻然收回手，在杯子里蜷了蜷身子。
手机依旧温暖，带给了她些许慰藉。
当然主要还是被手机里看见的东西给无语住了。
“那就好好休息吧，今天你也忙活挺久了。”诗以雪的声音变得柔和，“需要摇篮曲助眠吗？”
“师尊你唱？”夏寻然有些好奇。
“当然是网上搜的了。”
“那没意思。”
“不过我这里有你二师伯给我的，合欢宗的ASMR，就是听了有可能睡不着。”
“……那还是算了。”夏寻然按捺住好奇心，将连着充电线的手机放到了一旁，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她担心要是不保持好现在的心态，一会儿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晚安。”
“……晚安。”夏寻然把手伸出被子，朝着手机的方向摆了摆。
就这样，夏寻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从一栋楼上摔了下来。
然后摔醒了。
夏寻然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在隐约的晨光间拨开温暖，把手伸向手机。
“醒了？”
“嗯……”
迷迷糊糊地，看见手机正在运行一个页面。
——宗门成立申请表。
嗯？
夏寻然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目光清澈了不少，向下看去。
——宗门名称：众生门。
——已满足宗门成立最低申请人数4人，可以向万界盟进行申请成立宗门。
——宗门成员：陆熠辉，沈时顷，诗以雪，夏寻然。
等等等等……
“这啥？”顿时清醒了不少的夏寻然问道。
“啊，早上好。”诗以雪一本正经地打了招呼。
“现在这不是早上好的问题吧？”夏寻然猛戳手机屏幕，好像这样能加重质问诗以雪的语气一样，“这是什么？”
“啊？这个啊？小事。”诗以雪的语气有些虚，“这不是看人数够了，正好可以申请了嘛。”
手机上浮现出了一对游移的双眸。
“这事为师自己就能处理，你要想睡就能再睡会儿。”
“等等，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
夏寻然意识到了。
“……直到现在为止，众生门不是落魄不落魄的问题……”
“……而是根本就没有成立过的问题吗！”
“嗯哼～”
手机里的眸子眨了眨。
作为这个清晨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