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
夏寻然回忆起小时候她在一个可旋转的座椅上不停转圈,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但座椅没有越野车那么沉。
夏寻然艰难地从倾翻的越野车下爬出来。
她看见人在天上飞。
准确地说,是有一位神情桀骜的少年站在一柄飞剑上,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同样的剑。
对方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只不过没拿剑的手将外套脱下垂在肩上,外套上的凌天宗徽记和学生会臂章是那么刺眼。
夏寻然把那位少年司机从驾驶位上拖了出来,冷漠地叮嘱:
“你,赶紧走。”
“好……好……真是疼死了,这学分也忒难拿了……”
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以为你会用他做人质的。”站在飞剑上的少年语气惊讶。
“他如果惹到我了,我会这么做。”夏寻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持剑的少年,“但他并没有,所以我不会做什么。”
她一向如此。
“既然你是这里的学生,那应该不用我做自我介绍了吧。”对方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悠然与自信。
“你还是做一下介绍吧,我不认识你。”
“……我是学生会副会长谢问天。”对方右手甩剑挽至身后,“既然道友如此有原则,那或许我也不必动手,跟我回去,把所作所为解释清楚如何?”
学生会副会长,看起来是炼气九层的剑修……
夏寻然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不光是心理,就连身体也感受到了实质性的压迫感。
怪不得不见其他人了,除了那批被她之前用小手段引走的人,怕是认为只要有这位副会长在,就不需要别人了。
“先兵后礼么?”夏寻然冷笑了一下,“把车都砍飞了再说不必动手?”
托这位谢问天的福,夏寻然被越野车压得挺惨,爬出来的时候感觉骨头都被压实了。
“那毕竟道友触犯门规在先,我在不了解道友的情况下,自然得有些手段。”
“触犯门规?哪条门规?”夏寻然的嘴角因为疼痛而微微抽动。
“无故伤害同门,掠夺同门资源。”
“噗——”夏寻然忍不住笑出声。
“道友何故发笑?”
“凭一面之词给人定罪?”夏寻然咬紧了牙关,“那你怎么不问问那个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东西,她为什么挨揍?”
“问问她,谁先无故伤害同门?”
“既然道友这样说,那便告诉我她伤害的那位同门姓名,对峙一下便可。”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夏寻然是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是那位“夏阑珊”认识的人,名字里应该带个“雅”字。
不然那位“夏阑珊”也不会叫她“小雅”了。
听到这里,谢问天那对黝黑的眸子微微瞪大。
“道友的意思是,你见义勇为帮了一个你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并愿意为她承担被全校追缉的风险?”
“见义勇为就免了,我配不上这词。”
那并非见义勇为。
只是她的执念。
她的坚持。
“至于后者,是的,我乐意,揍了她之后我神清气爽。”夏寻然笑了。
“道友你听听自己说的话,难道不牵强么?”结果谢问天只是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不信?”夏寻然面色冷了一分。
“自然,根据宗门心法《无始觅仙心经》,若想踏上仙路,需注重自身修炼。”
你这心法名字倒还挺唬人。
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修仙的氛围啊。
“一切行为都当以修炼为基础,不必要的情感与因缘都会成为影响你前行的羁绊。”
“身为我宗门弟子,徒生事端且不提,做了一件事没有任何好处,反惹了一身麻烦,并对此不以为意,这样的理由,你觉得我会信么?”
“呵——”
夏寻然的身体在颤抖。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看着她被欺负喽?”
“并非,只是我希望道友给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不然,只能请道友同我回去向教务处慢慢解释了。”
“我不去。”
夏寻然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在谢问天脸上。
“我并非凌天宗的人,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我早就退宗了。”
“道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听到这里,谢问天的脸色也阴沉了一分,“且不论道友当初为何要加入宗门,凌天宗的规模,可是大部分宗门所没法比的,想要加入者甚多,道友居然退出了?”
“是啊,就当我之前眼睛瞎了吧,毕竟我遇到的凌天宗的人都没给我什么好印象,你就是其中一个。”
“那道友可要想清楚了,退出凌天宗,今天这事情可就不是宗门纠纷。”
说着,他抖了一下右手腕,他手里的那柄剑缓缓脱手,竟悬于他的身侧。
“而是对我宗门的挑衅了。”
听罢,夏寻然不为所动,只是深吸一口气:
“我承认,救了她一把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我不图什么,只为我自己的念头而动手。”
“但你宗门的人有此恶行,被我收拾了纯属活该。”
活该。
“而你,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但,她在被欺负的时候,你不在那里。”
“我不会要求摄像头布满每一个角落,也不会要求每一个人每分每秒都能获得保护,这不现实。”
她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但,那一刻,我恰好在那里。”
夏寻然的声音像是要撕破她的喉咙。
“我做了你本该做的事情,你们宗门本该做的事情。”
所有的嘶哑搅拌着回忆中那最为不堪的部分。
“你却在质疑我的动机?”
她的身体在颤抖。
“剑乃君子之器,君子并非圣人,但却能明事理,起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质疑别人的斤两。”
因为愤怒。
“你修剑?”
因为后悔。
“你修了个屁!”
“好。”诗以雪久违地开口。
不仅伴随着鼓掌的声音。
甚至连手机屏幕上都浮现出了鼓掌的表情。
这一刻,夏寻然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
仿若形成了实质的锋芒,指向了她身体的每一处要害。
而谢问天则是攥紧了搭在肩上的制服外套,那并不长的头发无风自动。
无论是他脚下的剑,还是他身侧的剑,都在隐隐地颤抖。
“既然你说了这话,那就应该知道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是啊,我当然知道了,你们凌天宗不就那样,说到最后还是要动手,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德性。”
夏寻然也不甘示弱,掏出了挂在腰侧的那本无字书。
她知道,这是她自找的。
所以需要她自己去解决。
“报上名号吧,我会给你个痛快。”阴沉的愠怒在谢问天的眸子里流转。
“众生门亲传,炼气一层枪修。”夏寻然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因为她知道这样就够了。
“炼气一层也敢出此狂言?”
看,她就知道没人在乎她的名字。
上次报给何媛还被一顿嘲讽。
想了想还真是,众生门都没成立。
上次何媛甚至没嘲讽错,靠。
“他还未踏入筑基就能操纵双剑,显然天赋绝佳。”诗以雪提醒,“炼气九层……怕是已半步筑基了。”
“师尊,帮我拖延一点时间。”
“剩下的,交给我。”
“好。”诗以雪没有问夏寻然打算怎么解决。
而她们的对面——
“凌天宗外门,炼气九层剑修,谢问天。”
“在此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