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张PPT定格在“谢谢观看”四个字上时，整个内部评审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紧接着，掌声如同迟来的潮水，猛地爆发出来，热烈而持久。
张总第一个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赞赏，他用力地鼓着掌，走到杨饴棠面前：“好！太好了！饴棠，还有慕白，以及整个项目组！你们做到了！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盛唐幻夜’！”
他看向众人的目光炯炯有神：“这份方案，不仅仅有高度，更有温度！尤其是那个‘情绪时空场’的核心设计，还有那些精妙到令人拍案叫绝的细节……比如那个‘寿王妃初妆’的体验环节，那种微妙的情感把握，那种真实到仿佛亲历的历史质感……简直绝了！龙腾那个抄袭的玩意儿，跟这一比，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其他部门的高管和请来的外部专家也纷纷点头附和，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程璐和几个年轻组员激动得脸颊通红，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老陈也终于彻底服气，看向李慕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杨饴棠站在台上，感受着台下热烈的目光和真诚的赞誉，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地。连日来的疲惫、压力，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台下的李慕白相遇，他依旧坐在靠后的位置，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切的笑意，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共享成就的默契。
为了庆祝这阶段性的巨大成功，张总大手一挥，当晚就在公司附近一家高级餐厅订了位置，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餐厅包厢里，灯光柔和，气氛热烈。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酒杯里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团队成员们卸下了连日的紧张，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欢声笑语，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欢快的乐章。
杨饴棠作为主角，自然被灌了不少酒。她酒量本就不算好，几杯下肚，脸上便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也带了些许迷离的醉意。她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同事们嬉笑打闹，心情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这时，李慕白端着一杯酒，绕过半个桌子，走到她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他将一杯清澈的柠檬水，轻轻推到她面前，换掉了她手边那半杯残酒。
“喝点这个吧，解解酒。”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杨饴棠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李慕白没有离开，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她。包厢里变幻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带着一种探究，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杨总监，”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很像画里的人。”
杨饴棠端着水杯的手，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颤。
他继续说着，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一种艺术家审视模特般的认真：“不是现代的画，是古画。唐画，或者更早一些。身上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悠远又安静的气息。尤其是在你思考，或者沉浸在某件事里的时候。”
他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杨饴棠因酒精而松弛的心防。她心中猛地一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什么？是那些源自梦境的细节带来的不同？还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迷茫？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刻意让语气带上一点被冒犯的冷淡，转过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李慕白，你是不是最近看唐朝的古画看太多了，产生职业幻觉了？”她试图用玩笑和反问将这个话题轻轻带过。
李慕白看着她刻意维持的镇定，以及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慌乱，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了然，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种让杨饴棠心惊胆战的笃定。
他倾身向前，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许吧。”他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神灼灼，“但我觉得，是画中人……走出来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画中人……走出来了……
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敏锐的直觉和文学性的比喻？
杨饴棠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欣赏、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之前因成功和酒精带来的所有轻松愉悦，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疑虑所取代。
他……难道真的也感知到了，那片跨越千年的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