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时，你正对着衣柜发呆。
平日里随手抓一件宅T就能出门的你，此刻左手拎着印有“蛋白质是正义”的健身款T恤，右手捏着深灰色连帽衫，脚边还散落着三件不同颜色的格子衬衫。镜子里的你头发翘起一撮，黑眼圈因为昨晚失眠格外明显——而这一切，仅仅因为要陪邻居去宠物医院。
“太蠢了。”你对着镜子里那个纠结的人说，“只是陪猫打疫苗。”
门铃又响了一声，这次还夹杂着橘总不耐烦的喵叫。你最终抓起那件深灰色连帽衫套上，打开门的瞬间——
林渚靠在门框上，耳钉换成了细小的银色星星，在晨光里一闪一闪。他今天穿了浅米色的工装裤和白色衬衫，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猫包斜挎在身侧，橘总正隔着透明窗对你眨眼。
“早呀。”他视线在你身上转了一圈，笑意加深，“灰色很适合哥哥。”
“少来。”你侧身让他进来，“猫粮带了吗？疫苗本？”
“带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帆布袋，上面也印着小星星，“还有安抚零食、湿巾、备用项圈……啊，还给哥哥带了咖啡。”他从袋子里掏出保温杯，“拿铁，三分糖，和你在超市买的那种一样。”
你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确实是你在便利店常买的牌子，连糖度都分毫不差。
“你连这个都……”
“观察是基本礼貌嘛。”他蹲下身检查猫包搭扣，星形耳钉随着动作晃动，“而且哥哥在便利店挑咖啡时表情特别认真，像在选圣剑的勇者。”
你喝了一口咖啡，浓郁的奶泡和恰到好处的苦味。橘总在猫包里“喵”了一声，爪子扒拉着窗口。
“它好像很急？”
“因为我说了‘医院’这个词。”林渚叹了口气，“橘总比人类还精，上次打疫苗装病三天，骗了402阿姨三罐猫罐头。”
你们一起出门时，正好碰到402大婶倒垃圾。她看看你们俩，又看看猫包，脸上露出“我懂”的笑容：“小渚啊，橘总就拜托你了。它要是闹脾气，就跟医生说用最细的针头——费用我报销。”
“阿姨放心。”林渚乖巧点头，“我会照顾好它的。”
电梯里，你们并排站着。镜面墙壁映出你们的身影：你穿着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他一身清爽的浅色系，中间是橘总愤怒的猫脸。电梯下行时轻微失重，他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你的。
“哥哥昨晚没睡好？”他忽然问。
“你怎么——”
“黑眼圈。”他抬手，指尖在离你眼下几厘米处虚虚一点，“而且平时这个时间，哥哥应该还在床上挣扎第五个闹钟。”
你确实因为那张锁屏壁纸失眠了。半夜三点起来想换掉它，手指悬在屏幕上五分钟，最终只是调暗了亮度。凌晨四点，你收到他发来的消息：“睡不着的话，阳台有惊喜。”
你去了阳台。503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窗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折纸星星。瓶底下压着纸条：“数到一百颗应该就能睡着了——虽然我知道哥哥会直接倒出来数。”
你真的倒了。九十九颗白色星星，一颗金色的藏在最底下。
“数了吗？”电梯门打开时，他轻声问。
“……数了。”
“那今晚应该能睡着了。”他笑眼弯弯地走出电梯，猫包上的小挂饰叮当作响。
宠物医院在两条街外。清晨的街道很安静，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林渚走在你外侧，偶尔伸手挡开垂得太低的树枝。橘总在猫包里逐渐安静下来，可能是认命了。
“其实，”走了一段后，他忽然开口，“今天不只是打疫苗。”
“嗯？”
“还有年度体检和芯片检查。”他转头看你，“402阿姨年纪大了，带猫出门不方便，所以这半年都是我陪橘总来的。”
你想起402大婶的腿脚确实不太利索。
“之前怎么没找别人帮忙？”
“找过。”他踢开一颗小石子，“但橘总会咬陌生人——除了我，和你。”
你愣住了。橘总确实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对你伸爪子，甚至还蹭过你的腿。
“动物比人敏感。”他继续说，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它们能感觉到谁是真心，谁在假装。”
前方就是宠物医院的招牌。玻璃门后已经能看到几只等待的猫狗。林渚忽然停下脚步，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猫咪面具——不是，是印着猫脸的口罩。
“戴上比较好。”他递给你一个，“上次橘总在这里见到情敌，扑上去打了人家英短一巴掌。今天那只英短也会来。”
你接过口罩，上面印着嚣张的橘猫表情，配字是“老子天下第一”。林渚自己戴的那个则是优雅的布偶猫脸，配字“但你是笨蛋”。
“这什么组合啊……”
“攻受分明？”他眨眨眼，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推开了宠物医院的门。
铃声叮咚。消毒水混合着动物皮毛的气味扑面而来。等候区已经坐了三四位顾客，包括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柯基，和一只正在舔毛的缅因猫——以及它们的主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前台护士抬头，看见林渚时眼睛一亮：“林先生！橘总今天来得真早——这位是？”
“家属。”林渚面不改色地说，把预约单递过去。
你口罩下的脸瞬间升温。
等待期间，你们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橘总被放出猫包，在你腿上蜷成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林渚则从帆布袋里掏出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
“工作？”你问。
“算是。”他把屏幕侧过来给你看——是某个环保项目的设计图，复杂的管道和绿化带交错，“社区公园的雨水回收系统改造。”
图纸精细专业，标注用的是德文。
“你会德语？”
“在慕尼黑交换过一年。”他轻描淡写，继续修改一个阀门参数，“那边对环保很执着，连啤酒瓶回收都有二十种分类。”
你想问更多，但护士叫到了橘总的名字。体检室是独立的隔间，医生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女性，看见林渚时笑容明显加深。
“林先生好久不见——这位是？”
“助手。”这次你抢先回答。
医生看看你，又看看林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体检过程意外地顺利。橘总除了体重超标（“它偷吃了302的虾条。”林渚平静地举报），其他指标都健康。打疫苗时，林渚按住橘总的前爪，你负责安抚它的头。针扎进去的瞬间，橘总只是抖了抖耳朵，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你，像是在说“我忍了”。
“真乖。”医生拔出针头，“比上次进步多了，上次咬坏了三个棉球。”
“因为有安心的人在吧。”林渚说这话时，正在给橘总喂零食，没有看你。
芯片检查需要剃掉脖子后面一小块毛。电推子启动的嗡嗡声让橘总紧张起来，爪子勾住了你的袖子。你下意识握住它的爪子，拇指轻轻摩挲肉垫。
“马上就好。”林渚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他的手覆在你的手上，一起按着橘总，“三、二、一——”
剃毛完成。芯片读取器发出“嘀”声，屏幕上跳出橘总的信息和402阿姨的联系方式。医生记录时随口问：“林先生现在还是自由职业？”
“嗯，接项目做。”
“上次那个湿地公园的设计获奖了呢，我在新闻上看到了。”
你转头看林渚，他正专注地给橘总戴回项圈，侧脸平静无波。
走出体检室时，等候区多了几个新客人。其中一只蓝金渐层英短看见橘总，立刻弓起背发出低吼。橘总不甘示弱，从你怀里探出头，炸毛“哈”了回去。
“果然。”林渚叹气，迅速把橘总塞回猫包，“我们快走。”
但英短的主人——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性——已经走了过来：“哎呀，这不是上次打我儿子的那只橘猫吗？”
“上次是误会。”林渚后退半步，把你护在身后——这个细节你注意到了。
“误会？”女人提高音量，“我家宝贝脸上被抓了三道，医药费——”
“医药费我付了，道歉也说了。”林渚的声音忽然冷下来，“而且监控显示，是您的猫先伸爪子挑衅。”
女人噎住了。周围其他客人开始窃窃私语。林渚趁这个机会拉着你手腕，快步走出医院。阳光重新洒在脸上时，你才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
“没事。”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只是讨厌这种场面。”
“你刚才很帅。”你说。
他愣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真的？”
“嗯，像保护幼崽的熊猫。”
“熊猫不会保护幼崽啦，它们连孩子掉了都不知道捡。”他嘴上吐槽，但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拉面店就在宠物医院拐角。小小的店面，只有六个座位，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叔，看见林渚时点了点头。
“老样子。”林渚说，然后看向你，“哥哥呢？”
你看着墙上的菜单：“豚骨酱油。”
“要加溏心蛋和叉烧吗？”他自然地接话，“这里的溏心蛋是全城最佳。”
“……加。”
你们并排坐在吧台前。厨房里传来煮面的咕嘟声，空气中弥漫着猪骨汤的浓郁香气。橘总在脚边的猫包里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那女人，”你挑起话题，“上次真的监控都拍到了？”
“嗯。”林渚用筷子摆弄桌上的调料瓶，“她家的猫是赛级，娇惯坏了，见谁都要示威。橘总只是……防卫过当。”
“你付了多少医药费？”
“三千。”
你呛了一下：“多少？！”
“包括精神损失费。”他苦笑，“她说她家猫有心理阴影，需要看动物心理医生。”
你想起刚才他冷静对峙的样子，和现在这个无奈苦笑的青年，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拉面端上来了。你的碗里果然多了双份叉烧和溏心蛋，海苔摆成了熊猫形状——显然是林渚提前交代的。他的那碗则是清汤荞麦面，配菜整齐得像艺术品。
“你不吃豚骨？”
“肠胃不太好，医生让清淡。”他吹了吹热气，“但喜欢看别人吃。”
你夹起一筷面，汤汁浓郁，面条劲道。溏心蛋切开时，橙黄色的蛋黄缓缓流出，完美得像美食节目特写。
“好吃吗？”他托腮看你，眼睛亮晶晶的。
“嗯。”你诚实点头，“比超市泡面强一百倍。”
“那以后常来。”他说得很自然，“我知道这附近还有很多好吃的店。”
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安静地吃了几口后，你问：“那个湿地公园的设计，怎么回事？”
林渚的筷子停了一下。“你听到了啊。”他放下筷子，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大四时的团队项目，拿了德国的一个环保奖。其实没什么，团队里每个人都比我厉害。”
“但你刚才的图纸……”
“是后续的衍生设计。”他看向窗外，“获奖后，有几个社区来找我们做改造咨询。幸福小区是第一个试点。”
你终于把线索串起来了。环境工程、自由职业、经常在家、对小区了如指掌——因为他本身就是改造项目的一员。
“所以你来503住……”
“一部分是为了项目。”他坦白，“需要长期观察社区的水循环和垃圾处理情况。另一部分——”他转回头看你，星形耳钉闪着光，“是因为哥哥。”
面汤的热气氤氲在你们之间。
“第一次见你，不是在超市。”他轻声说，“是三个月前，我来小区做前期调研。那天下午，你在阳台给绿萝浇水，哼着《转生勇者》的片尾曲，调子跑得离谱，但很开心。”
你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我注意到，你每周四更新日会在阳台外放动画，每周六下午整理泡面库存，每周一晚上对着月亮叹气——因为周一垃圾回收日，你总忘记分类，被保洁阿姨说过。”
“观察了两个月后，我决定搬进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本来只是想近距离观察这个有趣的邻居，结果在超市那次……没忍住搭话了。”
“棉花糖是故意的？”
“嗯。货架不高，我垫脚能够到。”他承认，“但你走过来时，心跳快得我自己都吓一跳。”
拉面店老板在厨房里切菜，规律的刀声成了这段对话的背景音。橘总在猫包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所以，”你放下筷子，“那些泡泡浴球、WiFi密码、隔音垫……”
“一半是项目需要测试的环保产品，一半是私心。”他直视你的眼睛，“我分不清了。看到你因为泡沫手忙脚乱时觉得可爱，想到你深夜在阳台徘徊时担心信号不好，发现你只吃泡面时想给你带便当——这些和项目无关。”
你沉默了。汤面的热气渐渐散去，碗沿凝起细小的油珠。
“生气了吗？”他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知道。”你诚实地说，“感觉像被当成实验对象观察了三个月。”
“对不起。”
“但那些便当和咖啡很好喝。”
“……谢谢？”
你们对视了几秒，同时笑了出来。紧绷的气氛突然松弛，像拉过头了的橡皮筋回弹。
“继续观察吧。”你说，自己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嗯？”
“项目也好，私心也好。”你拿起筷子，夹走他碗里的一片笋，“但我也要观察你，这才公平。”
林渚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弯成月牙：“好呀。那从今天开始，302.5室双向观察实验，正式开始。”
你把他那片笋吃掉，很脆，带着荞麦面的清香。
走出拉面店时已经快中午了。阳光变得强烈，林渚从帆布袋里掏出遮阳伞——印着熊猫和竹叶的图案。
“你袋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百宝袋。”他撑开伞，自然地将你们俩都罩在阴影下，“创可贴、充电宝、零食、湿巾、折叠杯……”
“还有猫玩具。”你补充，因为橘总正在猫包里玩一个新出现的羽毛逗猫棒
